第17章 春色貌似旖旎
春 色貌似旖旎
龍王這一吼,吼得十分有氣勢,難得龍宮遭受重大損折後,還能跑出這麽些隊兵士來,也算是有頭有臉。
我看了眼遙止,臉上平靜如水,藍天白雲下他的臉龐又英俊了許多,我心中甚喜。但此番情景容不得我胡思亂想,腦中閃現的卻是那戲臺上的生死戲,兩人相顧淚眼,執手凝噎:
你快走,不用管我!
不!我不走,我死也要與你在一起!
想着若是我與遙止來這麽一出對話,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見他不理龍王,淡然地觀着天象,便喊了聲:“上神。”
他低頭瞅了我一眼:“我不會不管你的。”
“.....”看來遙止他觀的戲倒也是不少。
我擡頭順着他遙望的方向看去,藍天上竟有大片的烏雲如黑墨般壓了過來,迅速地絮染着整片天空。
遙止将我輕輕置于一片祥雲上,塞了顆不知什麽靈丹妙藥于我口中,問道:“你可還受得住?”
我點了點頭,今個無非就是受了三次閃電外加驚吓過度吐了點血,還撐得住,打幾個小兵小将也沒問題。
可我未曾拿過寶物,也說不出是哪位神仙取了寶物,這注定是場誤會。
我有太多疑問要問遙止,想必他也有太多疑問要詢問我。我醞釀片刻正準備好好與他解釋解釋。
卻見他氣勢凜然的立着,虛無缥缈的仙霧從他的周身散發,冰藍中透着霧澤,似鏡花水月,直通達那烏雲之處。
我的心一緊,莫不是要召喚什麽神器出來與龍王打一仗麽。那龍王和兵士都凝神閉氣地看着他。我想着畢竟我們勢單力薄,人家龍王這架勢,豈不是要吃虧,不禁有點擔心。不過我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見識到傳說的神器,又有點激動,于是将目光忽喜忽憂地投向遙止。
不時,那仙霧中接二連三地飛出些物品來。
一張紫檀案,一座雲藤榻,一套如意壺茶具,穩穩地落于足下波浪形的雲層上。
圓形的天然仙罩圍了我們四周,透明如水,一股茶的清香撲面而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氣定神閑的倒了盅茶。
他修長的手指握着茶杯呷了口:“方才動了怒,有些口渴。”
“......”
又補充道:“上古時期,若是打仗直接就打了,如今打仗之前興談判,先談判後打仗。咱們先歇會。”
“......”
龍王那邊臉面挂不住了,這遙止不僅不搭理他,還自顧自引了自家殿裏的東西往這一擺品着茶,他如何受得住,黑着臉一聲怒吼:“雲彈歌傷了我兒,還盜了鎮海之寶,天理不容!上神若把雲彈歌交出來,今日之事與上神也就無幹系了。”
我一聽,龍王這話果然是在談判的意思,我往雲藤榻上挪了挪,看着遙止掃過來的目光,便把醞釀許久的來龍去脈與他說了一番。
“你捆了人家四太子?”
“是啊。他欺負素夭。”
“白衡拿了寶物?”
“白衡是誰?啊,那個俊美異常的神仙叫白衡?”
“你不妨再形容一遍?嗯?”
“俊美....哎哎,你別過來!”
我看着遙止涼嗖嗖的目光,退至榻上一角。想着也許他與那個叫白衡的神仙有仇,聽不得我說人家好。
便改口道:“就那個很娘炮的混蛋神仙叫白衡?”
“......”他卻似乎陷入了沉思。
只聽仙罩上噼啪一聲,幾支火球箭射了過來。觸及仙罩便瞬間熄滅,化為冷箭落入海中。
這本該是劍拔弓張,四面楚歌的緊迫之勢,可不知為何一襲困意泛了上來。
“老大!!!老大!!龍二領兵來支援老大!”一聲氣魄山河的呼聲傳了過來,我被這稱呼震了一震,想着遙止何時入了□□。
一身鐵甲的魁梧漢子目光炯炯的望着遙止,手握一柄青銅戟,将軍風範十足。再瞥了眼他身後,長龍般的隊伍,士氣奮發,架勢看着頗是壯觀。
遙止抿了口茶,打量了他幾眼:“你是......”
他意氣風發的姿态霎時蔫了一半,哀傷着兩眼:“老大,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西海的龍二啊。當年我小不懂事,與太華山那幾只臭蛇打群架,差點送了命,就是你救得我啊。”
遙止哦了一聲:“你怎麽來了?”
龍二激動地往前邁了一步:“八方有難,四方支援,聽聞老大的夫人有難,我就率領弟兄們過來了。”
......這成語用得還挺娴熟,我瞅了他一眼,對他笑了笑。
他臉上一紅,嘿嘿傻笑了聲,威武地揮了青銅戟,對着龍王喊道:“老龍王,你不就少了個鎮海之寶嗎?不是啥稀罕東西,值得這麽勞師動衆嗎?你那四兒子興風作浪,早該被教訓教訓了。今日我替老大好好會會你!”
聽着龍二這喊話,頓時倍感親切,當真是個懂事理兒的好男兒,簡直是天上少有,人間稀無的貼心。我挪出些空間來,想着他喊話喊累了還能坐坐。
遙止将我拉到他身旁,讓我靠着他,我輕聲問道:“這是誰,還挺講義氣。”
遙止順了順我的長發:“不知道。”
“......”我就知道方才他那眼神,定是沒想起來是誰。
靠着遙止溫暖的胸膛,湧湧困意襲來,我乏得很,眼皮直打架。
耳邊似乎聽到呼呼的風聲夾雜着千軍萬馬的的奔騰聲,莫不是已經開戰了,忽然有點不安。
我伸手欲抓着遙止,卻提不起力氣來。
茫茫的視野裏,海面漣漪不斷,千條萬縷的藍點落了下來,織成了一副璀璨的冰紗。
下雨了。竟是冰雨。
我緊緊地抓着遙止,他将我的手握在手心,我終是明白我如此昏昏欲睡是那顆藥的作用。
我有許多話要與遙止講,趁着意識最後沉朦前,我強撐着開口說着。
“告訴他們今後不準再欺負素夭。”
“嗯。”
“這仗能不打就不打好麽?”
“嗯。”
“你不準受傷。”
“嗯。”
“我醒來,要第一個見到你。”
我的身子被攬緊,許久沒聽見遙止的回應,有點慌,卻睜不開眼,眼皮沉重如錘。
直至額頭上落了輕柔的一記,耳旁傳來我期盼已久的聲音:“好好的睡一覺,乖。”
我安心了,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起了風,蒲公英随風沉浮,臨秋。
像是夏季的最後一場雨,淅淅瀝瀝的下着,不能停歇。
珠簾中,一個撐着竹骨傘的女子,漸行漸遠,那傘上的荷花紋開得栩栩如生。
“我等你。”
空洞的回聲響于整個天地。
天暗了下來,雨勢滂沱,紙傘滾落于濕泥上,她怔怔的立着。
濕透的衣衫緊貼于身,長墨發滴落着雨水,連成一條線。
她的背影孤單而柔弱,雨中削瘦的肩膀開始瑟瑟發抖。
“我等你。”
是她輕輕的呢喃。
我揪着一顆心,循入煙雨,欲問一聲。
姑娘,你等誰。
姑娘,天冷了,易傷寒。
我的指尖即将觸及她的長發,可她的身影瞬間不見了,如煙雲般消散。
留下的只是那聲回響,我等你。
我茫然的立在雨中,雨水打得我心涼。
模糊的雨際中一個身影徐徐走來,我看着他,睜大雙眼欲看清他。
他對着我笑,細長的眼角一抹妖豔的紅。那面孔漸漸清晰,竟是水牢中那個妖男子。
他愈笑愈甚,直至眼睛眯成了一條長線,冰冷的手掐上了我的喉嚨。
“你要記得,他并不愛你。”
我驚慌地看着他,不能動彈,發不出聲響,心中不斷的質問,你說誰?誰?
他的眸中閃出一抹熒綠,吐出兩個字:“遙止。”
“你是個可憐的人兒。他不愛你。你等不到他。哈哈哈。”他狂笑着緊緊的掐着我的喉嚨,窒息而痛苦的感覺傳遍了我的全身。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醒了過來。
是一張陌生的床,白色的紗幔漫着床沿,朦胧似霧。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撫上額頭壓驚,這可真是奇怪的夢。這陣子實在經歷的太多,才做如此奇怪的夢。
我又深深地呼了口氣。還好只是夢罷了。
紗幔突地被人掀開,我側頭一看。一張充滿驚喜地臉龐欣喜若狂的望着我。
“小彈歌!!你醒了?見到我是不是很高興?哈哈哈。”銀獅眨着他的大眼睛,伸手捏了一把我的臉,還扭了扭。“疼不?!告訴你,這不是夢哦!”
我掄起一個枕頭便甩了過去。下手這麽重,疼死我了。
“啊!!!被你砸死了。”
“......”
等等,為何銀獅在這裏,這是哪。我反應過來慌忙下床,扶着銀獅的肩膀問:“遙止呢?遙止在哪?”
銀獅的身子一頓,面有難色地不說話。
我急了,那一仗果真還是打了麽。遙止在哪,為何他不在。他怎麽了。他不是答應過我我醒來就能見到他嗎。
我心急如焚:“遙止呢?!遙止他在哪?”
銀獅低頭不語,良久,回道:“他現在不方便見你。”
“為何不方便?他怎麽了?他受傷了麽?”我急得紅了眼眶,“是不是他出事了?他明明說過我醒來就能見到他的,他不能說話不算話。他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
銀獅一聲不吭的拉着我走至紅木的欄杆旁,我這才發現,這床是置于涼亭裏,四周是紅漆柱子,往下望去,竟是一片雪白的夕顏花,随風搖曳,連綿不絕。
他指向繁花深處:“你往溪流的方向走,去看看他吧。他現在恐怕.....”他欲言又止地停住。
我撒腿就奔向青石臺階,往花海深處奔去。
遙止他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我一定要尋到你,見到你。
正如每次我遇險時,你總是能準确無誤的找到我。
我豈能看不到你,你不能受傷,你答應過我的。
我穿過花海,随着緩緩溪流,入了一片叢林,溪水的盡頭,是一汪清幽的深潭。
我氣喘籲籲的停下,四處張望,深潭中竄出一個影子。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墨發,熟悉的神态,遙止,遙止。
我跳入潭中,及腰的水一陣波動,我蹒跚着步子,不顧一切地奔了過去。
一把抱住遙止,緊緊地抱着他,哽咽道:“遙止,你沒事吧?你沒受傷吧?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受傷的。”
懷抱中的人停頓了許久,許久:“我.....在沐浴。”
我的身子一僵,一股熱潮沖上了頭頂,怪不得,這胸膛光溜溜,肉呼呼的。
還有腰部......好像有什麽異物。
我面紅耳赤地保持着這姿勢,耳朵紅得能噴出火來。
銀獅,你這個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