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塔

出塔

摸索着爬起來,周身一片漆黑,手觸之處似是冰涼的銅牆鐵壁,有坑坑窪窪的刻痕,恐是壁雕。

我立着原地不動,努力适應眼睛後,尋得前方一絲光亮。步步謹慎地往光亮處行去,想起衆多書籍裏記載的大俠闖破無數機關,最終獲得獨霸天下之武林秘籍的故事,不禁有種身在尋寶之路的錯覺。

不過梵若塔是淨心之處,哪會有什麽機關,便放大了膽子大步走去。光亮從密縫處透來,我輕輕地一推,竟是一扇門。

入眼即是高聳的燭牆,足足有二人之高,不計其數的紅燭燃着光亮,圍成一個大型的半圈,将寬敞的塔內映得通明亮堂。

一摞摞明黃的經書整齊有序的堆砌在旁,佛經旁是清一色大小深淺統一的紫砂壺,想來能泡上不少好茶。

銅鼎裏燃着檀香,袅袅飄散。圓形的塔壁上畫着幾尊惟妙惟肖的菩薩,八仙過海,沉香救母,普度衆生。頓時心中肅然起敬,多了幾分畏敬之意。不愧是淨心的神聖之地,光入塔就感受到了四大皆空,超凡脫俗的意境。

我最後将目光定在了中間盤坐着的玄衣身影上,因為他有種随時要涅槃而去的感覺。

許是聽到了我這邊的腳步聲,伏寒睜眼轉了過來,清亮的目光頓時變得炯炯有神。

他的目光太灼熱,以至于我不禁退了一步,心想壞了。他肯定誤會了,他定以為我是專程來陪他的,一個女子只身一人入了死也出不去的塔裏陪他,這得多感人肺腑,怪不得目光如此熱切。雖然

我确實是專程來找他,但只是想救他出塔而已。

幸好娘親說過,女人感動是一生,男人感動只不過是一時。

我稍稍安了心,思索着如何開口跟他解釋我是怎麽入了這個塔。我剛醞釀完,便聽他說道:“你竟然願意來找我。”冰塊臉上浮了一絲溫和,“如此,哪怕一生一世出不了這個塔我也了無遺憾了。”

我扶了扶牆。

他起身晃了晃,顯然是坐了一夜的架勢,往我這邊行來。

只覺身後襲來一股風,我往旁邊一閃,一個倜傥身影從門外滾了進來,恰好撲到伏寒懷裏。

伏寒先是一怔,又将他扔了出去。

淺澤挨着牆扶腰痛吟:“你誰啊?有你這麽扔人的麽?”

伏寒冷眼看了看他:“我以為是個娘們。”

淺澤的骨扇指着他:“你才娘們!有我這麽帥的娘們麽。切。”

我饒有興趣地看着淺澤道:“看來方才那女仙踢你踢得又猛又準,直接把你踢進來了。恭喜你,早日修成無欲無求的青丘三公子,免得禍害天界。”

淺澤唰的一聲展開了骨扇,玉樹臨風地搖了幾搖,柔聲道:“被美人踢是榮幸,彈歌,你要不要也來踢幾下?”

伏寒卻走上前去提起了腳,淺澤風般溜到我身旁,小聲道:“這兇巴巴的人是誰?”

“魔帝之子,伏寒。”我回。

淺澤驚訝道:“他怎麽會被關在這裏?”

我沉吟:“遙止給關的,說來話長。”

淺澤竟哈哈笑道:“他惹了遙止大哥?”

我聽着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遙止...大哥?你與他這麽熟?”

他點了點頭:“熟啊。”

我琢磨着奇怪了,他何時與遙止這麽熟了,問道:“你們很早便認識了麽?”

他略一思索:“也不早。就從他送了幾個美人兒給我以後,就熟了。”

“他無緣無故送你美人作甚?”

“因為你啊,說是感謝我之前對你的照顧。”

“......”遙止你可以的,我哥被你收買了,連淺澤都被你不知不覺地收買了。

伏寒直直地盯着我倆,我想着應該與他解釋下,說道:“我得知你被關在此塔,便趕過來想救你出去,不管如何,我雖記不得你,但你救過我兩次,知恩總得圖報。誰想一不小心竟入了塔。”

我瞪了眼淺澤這個罪魁禍首。

伏寒将目光收回,看着星星火火的紅燭,不答話。

淺澤不知何時倒了杯茶晃蕩至他面前,禮貌道:“原來你是彈歌的救命恩人,那麽這杯以茶代酒我敬你。從今往後,我們也算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伏兄,我先幹為敬。”

說完有模有樣的一杯見底。又倒了兩杯置于紅木案上,從袖子裏一抽,抽出包核桃來,又一抽,抽出包糕點來。

他這幽會的準備做得倒挺足。

伏寒不語,只委身坐下,飲了口茶,算是回禮。

我這口也挺渴,湊過去坐在旁邊,端了杯茶。

淺澤端起茶杯聞了一聞,笑道:“這叫五氣朝元,若不是條件拘謹,定讓你們品一味禪茶。”

聞茶曰五氣朝元,禪茶從禮,調,煮開始到品,回,謝得有十幾個步驟,我曾見過淺澤的茶道,猶如行雲流水。

這淺澤這麽擅長虜獲女仙的心,并非只憑一張俊臉幾句花言巧語就能搞定的,他是天界的四大才子之一,詩畫筆墨皆精通,只是這方面他比較低調,反而是泡妞方面比較高調,十分欠揍。

伏寒冷着臉道:“也就你們天界講究,不就是喝茶麽。非要搞得這麽麻煩。”

我奮力的剝着核桃。

淺澤笑道:“簡單有簡單的好處,麻煩也有麻煩的好處。說起來,我對伏兄的有件事很好奇。”

我依然奮力的與核桃作鬥争。

伏寒問:“什麽?”

淺澤遲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據我所知,令尊曾是天族裏的神将,卻不知為何入了魔族?我對魔族沒有任何偏見,只是甚是好奇才問問。”

伏寒将核桃放在手裏,輕輕一捏,便有大塊的核桃肉碎了出來,他一邊把核桃肉放我跟前,一邊平靜回道:“因為你們天族負了我爹。”

“哦?此話怎講?”淺澤問。

我喜滋滋地吃着現成的核桃肉,感激地看着伏寒那張威嚴冷峻與剝核桃這種行為格格不入的臉,心想他肩膀受傷了力氣還這麽大,真是令人佩服。

“我不想告訴你。”許久,伏寒回道。

淺澤:“......”

我:“......”

“此事你不妨去問問天界的元老,當年天帝如何負了我爹,害得我爹迫不得已入了魔道。你從天族口裏打聽到的總比我這個魔族的人說得更可靠。”他轉頭問我,“核桃還要麽?”

我心想不對啊,我們這悠閑得,得想辦法出塔才行啊,吃什麽核桃。

我推了推淺澤:“你知道怎麽出去麽?”

淺澤搖搖頭。

我頹然,一巴掌拍了他的頭:“都怪你!你跟人家幽會還藏什麽美女的畫卷!這簡直是你風流史中的恥辱!”

淺澤摸了摸頭:“女孩子要溫柔點,怎麽能打人!伏兄你說是吧?你們魔族的姑娘肯定都很美很溫柔吧。”

伏寒徐徐望了我一眼:“嗯,她還踢我拿石頭砸我。”

淺澤驚訝看我:“...你怎能這麽兇?”

我來氣了,那還不是因為伏寒給我下了同生蠱啊,平白無故被下蠱誰不生氣啊,誰知伏寒又對着淺澤娓娓說道:“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是在塔內,我被我爹關在塔內修行,她淚眼滿目地尋着她養的小白兔,模樣看着十分惹人愛憐。可如今卻是兇得很。”

他從容的呷了口茶。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他又補充了一句:“但她這性子...我十分喜歡。”

說完将目光放至壁畫上。

“......看來魔族的姑娘很兇殘。”淺澤自言自語着,似是想起來什麽,從領口裏取出畫卷,自個兒展開了看,唇角浮上笑意。

我好奇地奪過來看,那畫卷上是個傾城的美人,怪不得淺澤如此鐘情。

可怎麽越看越覺得這美人我在哪裏見過。

腦中靈光一閃,這不是銀獅心心念着的蘇櫻麽?!怎麽淺澤有她的畫像。

我慌忙問道:“你認得她?”

淺澤笑嘻嘻道:“認得啊,她是我爹娘給定的媳婦,這親事是雙方父母定下的。美不?”

我一驚,這蘇櫻是凡人,為何會與仙人定了親,繼續問道:“她不是凡人麽?”

淺澤将畫卷好好收了回道:“她是九天玄女的小女兒啊,不是凡人。不過現在确實還在凡間歷劫。”

“九天玄女的小女兒?”我驚呼,原來蘇櫻竟是下凡歷劫的神仙,九天玄女有三兒一女,獨獨這麽個小女兒。恐怕銀獅不知道此事,才會這麽痛苦,還想着入了凡間與她相依相守。

“是啊,九天玄女是個嚴母,她小女兒只不過沒聽她話,不小心毀了幾棵王母娘娘的蟠桃樹,就主動請纓罰她女兒在凡間歷劫三世,這已經是第三世了。我偷偷跑下凡去觀察了幾天,歡喜得很,便畫了這幅畫。”淺澤如是說道。

我默默地扶上額,那天遙止說銀獅是該吃點苦頭,估計他是知道這事的。也怪不得永寂谷那晚,幾個神仙看到化成蘇櫻的銀獅喊了妹妹,恐是蘇櫻的幾個哥哥。我想了下,認真問道:“這婚事不是兒戲。你這回是真心的?”

“自然是真心的。等她回來,我便收了心,一心一意只對她好。”淺澤毫不猶豫的回。

我心想這事複雜了,也不知是說銀獅多了個情敵好,還是說淺澤不知自己有個情敵。

以銀獅的性子,如果淺澤跟他搶,那麽淺澤的下場毫無疑問就是屍骨無存。如果淺澤不跟他搶,但是銀獅要是知道他倆有婚約的話,那麽淺澤的下場毫無疑問依然是屍骨無存。

我同情得看着一無所知的淺澤,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後,好好鍛煉身體,好好練練身手,保重。”

他莫名地看着我。

我想着別人家的感情只能是讓他們順其自然,自己的事情還得先解決解決,轉頭看着伏寒:“你...解還是不解?”

伏寒頓了頓茶杯:“啊?”

我板着臉提醒:“同生蠱。”

他奪了淺澤的扇子擋住頭:“不解。”

我克制欲揚起的手,腳下踹了過去,誰知他有準備,撲了個空。

“那你告訴我怎麽解。”我沒好氣地瞪着他。

淺澤小聲嘀咕了句同生蠱?便端了茶杯在旁看熱鬧。

“只要挖出我的心,吃了它。這蠱就能解了。”他說的雲清風淡。

我咬牙:“你說你是喜歡先把你打暈了再掏出心來還是不用打暈直接從你的胸口掏出來,或者你自己掏出來比較方便?”

他複雜地看着我,嘆道:“你真狠心。”

淺澤一旁點了點頭。

我将骨扇飛了過去,淺澤哎呀一聲,又離我們跑遠了幾步。

我正欲繼續跟伏寒理論,塔內卻忽然傳來了佛誦之音,繞着塔內,繞着整個腦袋嗡嗡回響着。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又到了佛誦的時辰。”伏寒低沉道。

這聲聲入耳,袅繞不斷,我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層層痛感湧上了腦際,只覺得頭痛欲裂。

我捂住耳朵,難受得很,與往塵鏡裏那般,又開始昏昏沉沉,腦中浮現的是伏寒的話,塔內,小白兔。

腦中似有一曙流光流淌延伸,直至一閣清晰分明的記憶角落。我被罰至凡間,我在凡間有雙疼我的父母,我是待字閨中的姑娘,養了一只白兔。

我曾見到過遙止,我見過他,我記得了,他在漫山的花海中第一次出現。

伏寒扶住我,淺澤的聲音若有似無:“她怎麽了?”

“陀因果的效力恐怕還殘留了點。”是伏寒的聲音。

靡靡佛音中,頭還是疼得厲害。

只覺塔身一陣地動山搖,不知是我暈得厲害,還是真的在崩動。

伏寒将我抱起,佛音被巨大的轟隆聲代替,猶如山崩地裂之勢。

須臾,我竟看到了滿池的青蓮,原來那塔身被一股巨大的氣流懸空而起。

伏寒飛身至九曲回廊,我的耳旁清淨了。漫天的清雨降下,打在臉上冰涼,瞬間化成虛無。

又是巨大的轟隆一聲,那塔歸了原處。

不遠處,全身餘留着藍色氣流的遙止寒着目光射向這邊。

他的身後,立着盈盈若水的嬈玉。

其實,銀獅也是天界四大才子之一。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被混上了,我認為他肯定用了威脅的手段。

作者:花心的男子會浪子回頭金不換麽?

遙止:沒當過不知道。

銀獅:沒當過不知道。(你真的沒當過嗎?!- -)

白衡:沒當過不知道。(你個石頭有談情說愛過嗎?!- -)

淺澤:當然會。可以娶了老婆再納妾。

集體: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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