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聽見了嗎？人家大畫家要教你畫畫呢！一般人求都求不來的。”鄰居們喊着盧輝。
盧輝還是後腦勺對着程韻，倔強得不肯動一下。
程韻也沒再說什麽，挽着奶奶說：“奶奶，我們回去吧。”
知道程韻要來，二姑夫親自掌勺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奶奶也打電話叫上了爸爸程正笙和章巧娟。
年後的廠裏不忙，沒一會，程正笙一個人已先到了。章巧娟來的時候程韻正在端菜，出于禮節叫了聲“媽”。
章巧娟風塵仆仆的，聽到程韻叫她尴尬地笑了一下，回：“來啦。”
她的聲音不算好聽，脆生生的。平時嗓門挺大，隔兩三戶人家都能聽見，今天卻很小，像揉碎的鍋巴。
“來，坐吧坐吧，正好開飯。”奶奶笑着招呼。
媳婦年前給的那一千塊錢讓奶奶樂了個把月。奶奶開心的關鍵不在數目，而在于章巧娟的态度。
老人家希望一家人都能和和美美的。就像當初她把小程韻帶走就是希望程正笙能和章巧娟沒有嫌隙地好好過日子，也希望程韻能健康長大。
吃飯間隙，程正钰免不了提起了程韻的畫，本想吹噓一下程韻輕松賣了200萬，好打壓一下章巧娟的氣焰，也想順便證明程韻壓根不屑他們那套老宅，別整天自以為是了。
沒想章巧娟倒是平靜而客氣地說：“也就兩百萬，繳個稅也不剩啥了，而且也不是張張都能賣出去高價，從古到今，那些個畫畫的誰不是一窮二白的？”
正怼得起勁的時候，章巧娟的腳被程正笙踩了一下，她正要質問又猛然意識到老太太的病，便笑着對程韻補充一句：“我、我的意思是不能自滿，還要努力。”
奶奶的臉色原本快要拉下來了，聽這話倒又順心了許多，對程韻說：“是的，老祖宗說的好，傲不可長，志不可滿，你已經很棒了。我們家韻兒很努力，但也要勞逸結合。”
說罷，奶奶對章巧娟說：“聽說你之前給韻兒介紹了好幾個相親對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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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聽程正钰提過章巧娟忙裏忙外地給程韻介紹對象，想着章巧娟的親戚畢竟是開婚介的，一定會盡心盡力幫忙物色好的人選，便将她那“小本本”收了起來。
但程正钰裝糊塗并沒有告訴奶奶具體是什麽樣的對象。章巧娟介紹的那幾個程正笙看着都不止該說什麽，要是讓老太太知道可還得了。
“對呀對呀，這不等着韻兒回來去相親嗎？”章巧娟笑道。
“誰說要相親了？”程正钰小聲嘀咕，“也不知道你是對程韻真的不了解，還是不想了解。”
程正钰性子直，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此事已是公開的秘密，程正钰就算小聲說，對方也能知道個大意。程正笙與章巧娟的臉色瞬間凝重了起來。
程正笙與章巧娟的矛盾主要在于程韻，所以程正笙從來不在章巧娟面前提程韻的事。
更确切的說，程正笙和章巧娟是半路夫妻，交流上僅限平日生活。這麽多年來，章巧娟一直苦于走不進程正笙的內心。
章巧娟也因此心生芥蒂，更加不希望程韻好。即便偶然從鄰居口中聽到些消息也不願相信，就好像如果自己不相信了，這件事就不是真的了。
“你說什麽？沒聽清，大點聲。”奶奶停下夾菜的動作問。
“沒什麽媽。”姑父幫忙圓場，“其實是這樣的，剛剛小钰偷偷問了我一個人名，說是最近在追程韻，我一聽，這不是我前老板家兒子嗎？”
“你前老板？”奶奶想了想，“做金箔那個？”
“嗯。”
程正钰趁機掏出手機轉移話題：“媽，您瞧瞧，我剛從韻兒工作室拍的，就是他送的花呢，老大一束了。”
奶奶連忙從口袋裏摸出折疊老花鏡帶上，認認真真地翻看着照片：“喲，好看、真好看，送花的是誰來着？”
“雲京集團的太子爺，叫曹辰駿。”姑姑翻出照片一字一字地說着，“喏，你看這卡上寫着呢。”
“關鍵是人怎麽樣？”奶奶擡眼，隔着老花鏡看姑父，“條件是其次，主要是人品要好，對韻兒要好。”
“這……”姑父面露難色，想了一下說，“我不太清楚。”
“那肯定好啊，程韻這次的畫就是他買的呢。”姑姑說。
程韻默默吃菜不說話，她本想将這件事含糊過去，只圖個奶奶安心，也讓章巧娟不再摻和她的事。可是細想姑姑的話，她越來越懷疑她的畫到底值不值200萬。
想着想着，最愛的紅燒牛肉也食之無味了。
“合着他就是為了追你買的畫啊？不過這點錢對于他們那些公子哥而言也不算什麽。”章巧娟輕飄飄地瞟了程韻一眼，看似随口說了一句，卻字字在紮程韻的心。
此時的程正笙正巧轉頭去看姑姑送過去的手機，奶奶與姑姑聊的正歡，都沒有聽清章巧娟這句話的深層含義。
“那‘雲京三姨太’前陣子不是上過新聞嗎？老爸就是花花腸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哪有我們樸實人家的孩子踏實？砸錢買感情而已。” 章巧娟這話說完，整桌都安靜了。
這話乍一聽像是在擔心程韻，可這層含義又不像是章巧娟能說得出來的。她從未真正關心過程韻。
大家一時半會都愣住了，順着章巧娟的眼神移動到程韻臉上。
章巧娟隐藏着得意的神情，但難掩漸挑的眉眼。她原以為精準打擊了程韻的自尊心，正在暗爽的時候，沒想程韻安心咀嚼完嘴裏的紅燒牛肉，放下筷子，抽了張紙巾擦擦嘴，面帶微笑說：“媽，可能你接觸不到這層圈子不了解，他們是錢多，但人也不傻呢。”
語氣輕柔，聲音甜美，像是撒嬌的诠釋。
程韻擡眼看向姑父：“姑父知道的，雲京集團的老總精明得很，投資精準，從來不做虧本買賣，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兒子同樣精明。”
姑父連連點頭：“這倒是。”
程韻又看向章巧娟，用開玩笑的語氣道，“您看，連您都知道我的個性，他不至于傻到用故意擡價的方式追我來自尋死路吧？”
就在章巧娟啞口時，門外有人按門鈴，程正钰跑去開門，來人正是南城非物質文化遺産保護中心負責人董女士。
董女士笑容溫暖，讓程韻想起了她的幼兒園老師。她走進屋內一看，有些不好意思道：“張奶奶，在吃飯吶？實在不好意思，打擾了啊。”
程正笙一見到董女士，立刻起身迎接。章巧娟也像換了個臉似的，堆笑着去倒水。
“沒事沒事，已經吃完了，正要收呢。”奶奶起身招呼，“小董你坐會，小钰，幫忙收拾一下碗筷。”
董女士攔住章巧娟說：“不用倒，不用倒，我還有事，講兩句就走。”
程正笙見董女士這麽晚特地跑來，必定是什麽重要的事，便問：“什麽事？”
董女士轉頭打量了下程韻，笑着問：“這就是程韻？果然是大美女啊，程正笙你真有福氣。”
程韻端着碗筷愣了一下，腼腆地回了個微笑。
“這是董阿姨。”程正笙介紹道。
“董阿姨好。”程韻禮貌點頭。
董女士伸手拍拍程韻的肩膀，對程正笙說：“剛才聽街坊們提起，我才想起來程韻在國外小有名氣的，這次回國更是初露鋒芒，我們之前一直想找一個南城花燈的形象大使，覺得程韻特別合适。”
程正笙看看程韻，對董女士說：“坐一下吧。”
章巧娟坐得遠，插不進話。
董女士對程正笙說：“你是咱們南城花燈的傳承人，你女兒就是下一波接班人，而且畫畫那麽好一定是遺傳了父母的藝術天賦……”
話說到一半，董女士偷偷掃了眼章巧娟，覺得這話似乎在她這個繼母面前說不太合适，便迅速轉移話題問程韻：“要不要考慮一下呢？”
程韻看向了程正笙。她本就雲裏霧裏，加上她也知道這是章巧娟最在意的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此時，她需要确定程正笙的态度。
董女士也順着程韻的目光看向程正笙，說：“沒事沒事，這件事也不着急，你們慢慢考慮。”
“主要程韻太忙了，她要是能顧得來，我沒意見的。”程正笙将選擇權交給了程韻。
“好。”程韻沒有再猶豫，“能為家鄉做一點事是我的榮幸，我也很樂意将我們南城的花燈分享給更多的國外友人。”
“謝謝！”董女士站起來握住程韻的手，手指有些幹燥，但溫暖而柔軟。
“那我們加個微信吧？具體的事項我們慢慢溝通。”
“好。”……
告別了董女士，程韻也打算回去了。臨別時她一再叮囑奶奶要照顧好身體；南城的春天氣溫變化大，一定要注意保暖；買給她的東西不要舍不得吃；哪裏不舒服了也不要舍不得去醫院……
她沒有回工作室，而是直接打車回了家。當車子在樓前停下，見到眼前的景象後，她怔住了。
一再和師傅确認有沒有走錯，司機指着導航拍着胸脯說沒走錯後她才安心下了車。
她背着畫板站在樓下張望，眼前的景象與昨天大相徑庭：樓梯邊的黃楊被修剪得幹淨整潔，灌木叢下沿路插着各式圓滾可愛的小太陽能蘑菇燈，樓梯邊的月季叢與龍抓槐上挂着星星點點的LED燈，美輪美奂，像進了童話世界。
但這真的是昨晚那棟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