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今晚,程韻吃得“很開心”,聊得也“很開心”。
坐在安榮的酒店裏,空氣中是熟悉的小蒼蘭味,她的腦中總是控制不住浮現出邵啓銘的身影。
她開心地笑,笑容的背後卻是空空的。心裏越是壓抑的難受,她越是想多說話、多笑去轉移注意力。
劉先棟提出了傳統與數字化、國風與油畫相結合的理念,希望邀請程韻、賀川這些優秀的畫家參與。程韻很感興趣,還與劉先棟、賀川聊了很多專業上的東西。
直到坐上曹辰駿的車,她再度回想起聊天的內容,仍舊意猶未盡,并被劉先棟老師的專業與眼界折服。
“今天,謝謝你,曹先生。”程韻發自內心地向曹辰駿道謝。
想到臨走的時候,賀川悄悄告訴她,曹辰駿知道程韻一直視劉先棟先生為大神,特地派專機邀請他來赴的這場宴。
“不用謝,你開心就好。”曹辰駿坐在程韻左側,眼神從她的膝蓋自下而上掃視到她的胸口,從柔美的脖頸看到精致的臉頰。光線暗淡,他有種沖動想把她就這麽按在車後座,占為己有。
可是,如果那樣,他們很可能就有沒有以後了。
曹辰駿一向玩世不恭,一夜情也是常有的事,但此時,看着程韻完美的側顏,想到她與劉老師談論藝術時閃閃發光的樣子,他突然很想和她有以後。
程韻今天喝了點酒。說是出于私心療傷也好,尊敬老師敬酒也罷,她酒量不行,卻喝了不少。若不是賀川和曹辰駿攔着,估計就醉了。
曹辰駿感嘆,真是個單純又直爽的姑娘,也不怕萬一酒喝多了被人非禮。
程韻此時狀态微醺,靠着車窗眯着眼,車窗開了一小條縫,絲絲涼風吹進來,吹散了面頰的燥熱,很是舒服。她專心去想與老師的聊天,收獲良多,心情也明朗了。
曹辰駿就這麽看着她,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他讓司機将空調的溫度調高了一點,怕她受涼。
車在法式聯排別墅的樓前停下,程韻下了車,擡眼看到邵啓銘的屋子裏是亮的。溫柔的暖光卻刺眼的很,刺得她別過了臉,笑着向曹辰駿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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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辰駿下車說:“你今天有點醉了吧?我送你上去。”
程韻搖搖頭:“沒關系,剛剛吹了會風,已經好多了。”
曹辰駿說:“好,那我看着你進門。”
“真的不用啦,您請上車吧。”程韻将車門打開,“曹總,我目送您離開。”
一向我行我素的曹辰駿卻招架不住程韻軟甜的聲音,他無奈笑着搖了搖頭,乖乖聽話上車:“那程小姐,晚安。”
“嗯,路上小心。”
看着曹辰駿的車在前方不遠處轉彎,紅色尾燈消失,程韻才轉身往樓梯上走,擡眼間她看到了邵啓銘的家門打開了。
他站在柔和的光裏,喊了一聲:“程韻?”
聲音清朗有磁性,卻像一把柔軟的刀,刺穿了她的胸膛。
“嗯?邵警官?”她轉過身,極力掩飾着心痛,用平淡而略帶疏離的語氣說,“有什麽事嗎”
她的語氣讓邵啓銘吸了口冷氣。
他目睹了曹辰駿送程韻回來的全過程,此時已沒有了心情去和她談小時候,談那幅畫。他想知道剛剛送她回來的那個人是誰,但他卻不知道應該以什麽身份去問。
最後,他只是說:“吃晚飯了嗎?”
“嗯,吃過了。”
“和剛剛那個人?”
“嗯,是的。”
邵啓銘心中一陣酸楚:“吃得開心嗎?”
“當然,很開心。”
邵啓銘像被人沖了一記悶拳,半晌說不出話。
眼前是他想了一天一夜的人,見到時卻是畫着精致的妝,燙了大波浪,黑色的大衣下露出與她平日完全不同風格的長裙——她為了和那個男人吃飯,竟打扮得如此用心。
難怪她發信息時說她很忙不聊了。原來是忙着和別人約會。
程韻提起裙子上了樓,開門前見邵啓銘還怔在原地,便問:“邵警官,還有什麽事嗎?”
“沒、沒有什麽……”
“好,那晚安啦!”說罷,她開門進屋,以極快的速度關上了門。
門關閉的那一刻,她卸下了強顏歡笑的嘴角,她的情緒終于還是崩塌了……
酒精将情緒放大,雙眼像開啓了洩洪的閘,眼淚終于止不住嘩嘩狂流。心痛排山倒海而來,痛得她靠在門上,緩緩蹲了下去。
沒有開燈,整個人置身在黑暗中,緊緊抱着雙肩,任淚水肆虐她的臉龐。
她想,明明先前已經很努力地去調整心情了啊,可為什麽一看見他,還是忍不住心痛?
明明已經決定不會再愛了,為什麽在每一個與他邂逅的瞬間,不知不覺對他動了心?并且深深陷入,無法自拔。
他真的太好了,她真的喜歡得不得了。
回憶翻湧,醫院門前不經意的對視,他抱着她穿越斑馬線的心跳,光影交錯下起伏的胸膛,家門口為她而留的燈,光線暗淡下的那幾分缱绻……
他深邃的眉眼,溫柔的聲音,替她擋住後腦勺的手纖長好看,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讓她心安……所有關于他的一切,都是她曾經想用心珍惜的美好。
而現在,她要強制自己去忘記……
她想,那就在這沒有人知道的黑暗中,放任自己肆意地為他哭一場吧。就哭這一場,一場就好。
明天起,她還要像以前一樣微笑面對生活,微笑面對每一個與他的擦肩而過。
***
邵啓銘在屋外站了很久,發現程韻屋內的燈一直沒有開。
他覺得有些奇怪,便走過去,敲了敲門:“程韻?你怎麽沒有開燈?遇到什麽事了嗎?”
程韻倏地擡頭,來不及擦掉淚水,起身,打開開關,狠狠咽了幾下口水壓住哽咽,淡淡回了一句:“忘了。”
又咽了次口水,回:“一直在玩手機。”
“好……那你如果有什麽事就發消息或者電話找我。”
“好,謝謝!”她大聲應了一聲。
門外沒了聲音,她迅速轉過身,點開牆上的可視電話,看着邵啓銘一步一步離開的背景,再次泣不成聲。
她想,邵啓銘,從今往後,會不會就像屏幕上這樣,一步一步,從她的生活裏離開,離她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她沒想到,多年以後還可以怦然心動,還會有抑制不住的喜歡。可正當她想要改變自己勇敢去面對的時候,老天卻和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愛情,就像流沙,越想緊握,越抓不住它。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雙腿發麻,嘴唇發幹,流不出眼淚了,她才扶着椅子緩緩起身。雙腿好一會才能站直,艱難地拖着密密麻麻的刺痛去洗了個熱水澡。
站在霧氣朦胧的鏡子前,擦去上面的水汽,她看見了一個雙眼紅腫,時不時抽泣的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鼻塞,像是感冒了一樣。下樓,喝了一大杯冷水,寒意在胸腔擴散,她喘着粗氣,心情終于平複一些了。
生活還得繼續,她拍了拍臉頰,頂着酸澀的眼去了地下室的畫室繼續完成她的畫作。
直至深夜,萬籁俱寂,她拖着疲憊的身軀倒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過了一會,她又蜷縮着身子裹緊被窩,緊緊蹙着眉,閉着眼,雙眼生疼。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不知是怎麽睡着的。她在清晨時分驚醒,窗外的枝頭上,鳥兒正在歡唱。
她看了下手表,觸電似的彈起沖向書房的窗口。
直到站在窗前,寒意爬上她的腳踝,她才清醒過來:“我到底在幹嘛?”
屋外有了動靜,她正要伸頭去看,卻倏地回避到紗簾後面。
原來屋外,邵啓銘去車庫之前,擡眼看向了她的窗臺。
她在白色的紗簾後面偷偷看他,他站在樓下看她的窗。他并不知道他們的視線隔着半透明的紗簾,已經相彙了好一會。
後來,邵啓銘垂首,一邊看手機,一邊走向車庫。
直到看着邵啓銘的車尾在拐彎處消失,程韻終于從窗簾後面站出來,呆呆地看着空空的路面,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最後,她深深嘆了口氣,回到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還是空空的。
閉上眼,她試圖再補一會覺,可怎麽也睡不着。最後幹脆起床,對着鏡子洗漱梳妝。
她将長發紮的高高的,顯得很有精神。然後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對自己笑,告訴自己是最堅強、最努力的小畫家,從今天開始,要心無旁骛,努力搞事業。
她看着還有些紅腫的眼和少了血絲的唇,覺得是應該化點妝了,她要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朝氣。
她又打開衣櫃,看着一溜排的黑色,也覺得應該換點不一樣的了。
她不想任何人看出她的心被人挖走了一塊,傷口還在隐隐作痛。也不想将任何的負面情緒帶給任何人。
打車去了新城西的美食街,這裏早已人來人往,滿是市井的喧嚣。她給工作室的每一個人都買了豐盛的早餐,大包小包地提着上樓,累得氣喘籲籲,卻依舊笑容滿面。
姜姜詫異地跑過來幫忙,打量着程韻說:“程總,總感覺你今天不一樣,但又看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程韻笑言:“是不是因為買了早餐,顯得我今天格外美了?”
姜姜不好意思地大笑。
陸瑤走過來,盯着程韻說:“好像是有點不一樣,感覺更精神了?那個曹辰駿帶你吃了什麽好東西?”
“東西确實很好吃,但是人更厲害,你猜我見到誰了?”程韻順着陸瑤的話題往下說。
“誰呀?”
“劉先棟老師!”
“我滴媽!你怎麽不早說!你昨晚要是告訴我,我立馬殺過去要合照!”
“你不是要泡吧麽?”
“在大神面前,泡吧算什麽!”陸瑤突然想到了什麽,“說到泡吧,你猜猜,我昨晚看見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