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程韻就這樣緊緊抱住他的腰，踏實是踏實了，但一動不敢動。

雙眼在頭盔裏恍惚瞪着，眼眶漸澀，像是寂寞很久以後得到了治愈，有種受寵若驚、好不真實的感覺。

仰頭看向天空，樓宇間璀璨的燈影漸漸渙散成無數的六邊形亮片，旋轉、後退。她盡量轉移注意力去想些其他事，比如那場電影，那桶爆米花，那碗牛肉面……她怕大腦稍一回過神，就會有淚水濕了臉頰。

頭盔前臉透明蓋上的霧氣随着她的呼吸時隐時現，心髒在撲通撲通狂跳，怎麽也平息不了，有點缺氧。

難以形容現在的感受，應該算是欣喜的，心卻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隐隐作痛。可要說難過，她也沒有泣不成聲。

她想笑，卻鼻尖酸酸，嘴角止不住下壓抽着。她想哭，卻臉頰紅紅，心有感動。

邵啓銘将她帶到了警隊，下了車，領着她走到辦公樓大廳，讓她在這裏等一下。

程韻應了一聲，将警服還給他，他接過外套說兩分鐘就來，然後刷臉進了通往樓上的不鏽鋼安全門，三層臺階并作一步地迅速往樓上跑。

程韻環顧四周，這裏是他們第二次遇見的地方。此時已是下班時間，大屏幕已關閉，大廳沒有人，只開了幾盞白熾燈勉強用于照明。

不一會邵啓銘從樓上下來，換了身衣服，手上拿着一件深色外套。等他走到程韻身邊，二話不說将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程韻動容，不敢看他，垂眼說了聲謝謝，然後跟着他往側邊的通道走。

通道兩邊是一間一間的事故處理辦公室，此時基本已大門緊閉，只有一間還亮着燈。

她走在他的身後側離着半步的距離，擡眼看他寬寬的肩膀和完美的下颌線。

路過辦公室的時候，裏面的人看清是邵啓銘，順口喊了聲：“邵隊，才走啊？”

邵啓銘應了一聲又問：“還在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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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加班對他們而言是再平常不過的事，邵啓銘也沒有逗留，留下一句辛苦了繼續往前走。

沒走一會，辦公室內的同事追出來，躲在門框邊探出頭，看着身披邵啓銘外套的程韻喊了聲：“嫂子？這是嫂子嗎？”

程韻漲紅了臉，轉過頭想要解釋什麽，邵啓銘卻抓住了她的手臂，對同事說：“別鬧！”

說罷，拉着程韻快步往門口走。

程韻聽到身後傳來：“好嘞！嫂子慢走啊！”

她紅着臉一路跟到車子前，感覺連呼吸都是熱的。

坐進車內，邵啓銘調了下空調，溫度适宜。這時候，他才解釋：“同事愛開玩笑，別介意。”

程韻嗯了一聲沒說話。

回想邵啓銘剛才對同事的回複，沒承認，也沒否認，到底是什麽意思？

邵啓銘又問：“大晚上的，你怎麽一個人跑去樂馥路？”

程韻編了個理由：“我本想超近道去‘花事裏商業街’。”

邵啓銘嗯了一聲開車，餘光看了看程韻，沒再說話。

抄近道去花事裏？真的是一個漏洞百出的理由。

程韻的工作室有司機，司機可以送她去。司機沒空的話，可以打車，産業園大門口就有直達的公交車，三站路。産業園馬路對面還有地鐵，一站路。

她卻一個人走了那麽遠，說是抄近道？

既然程韻不想說，邵啓銘便沒有繼續問，專心開着車。

幾分鐘後遇到紅燈，邵啓銘停下車又忍不住看了看程韻，說：“感覺你這段時間變化挺大的。”

“是吧。”程韻淺淺一笑。

終于，邵啓銘還是忍不住問：“是為了那天送你回來的那個人嗎？”

“為了誰？”程韻一時沒反應過來，想了下，“哦，那天啊……那是我的一個客戶。”

“客、客戶？”

“是啊，上次在雲臺，就是他買了我的畫。”

邵啓銘小心追問道：“只是客戶嗎？”

當他聽到程韻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的時候，心結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就像眼前的紅燈變成了綠燈。

“哦，我還以為你和他……看你這段時間好像都挺開心的。”

“開心？”呵呵……程韻平靜地說，“只是突然想換種風格而已。”

邵啓銘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順手按了下方向盤上的通話鍵，張敬的聲音從車內音響中傳出來：“邵隊，你警務平臺密碼不是你警號了？”

邵啓銘愣了一下，餘光再次看了下程韻。他想帶上藍牙耳機通話，但此時似乎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嗯……”他心虛地嗯了一聲，然後說，“520116。”

說得有些含糊，像是故意将數字連在一起念的。

但程韻還是聽清楚了，心中咯噔了一下。

52——我愛，01月16日——她的陽歷生日。

但是她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想，怎麽可能是這個意思呢，他有未婚妻的，除非……

“啥？再說一遍？”張敬在電話那頭問。

“520116。”邵啓銘只好又說一遍，比之前說得更清楚了一些。

“520116？”張敬小聲嘀咕道，“是生日麽……”

音響裏傳來很輕的打字聲，沉默兩秒過後，張敬說：“好了。”然後就挂了電話。

車內突然安靜，音響裏的歌也正巧結束，進入切換到下一首時短暫的間隙。

程韻很好奇——難道袁娅若的生日和她同一天？

于是随口問了一句：“袁娅若是1月16日生日嗎？”

車速突然慢下來，邵啓銘顯然是愕了一下輕踩了剎車，他沒想到程韻會在他面前提這個名字，問出這樣的話。這說明她已知道袁娅若那所謂的“未婚妻”頭銜了。

“不是。”邵啓銘回答得很幹脆，“為什麽這麽問？”

“她不是你未婚妻麽……”

果然猜對了……邵啓銘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當然不是。”他說着，轉動方向盤将車拐進小區。視線專注向前，聲音平淡，好像只是在回答1+1是不是等于1這樣簡單的問題。

“哦……不好意思，剛被你同事帶坑裏去了。”程韻解釋道，“我也以為是生日號呢。”

“是生日。”邵啓銘餘光看向她，“是你的生日。”

程韻愕然：“你怎麽知道我生日……可是為什麽呀？”

“為什麽……”邵啓銘扶着方向盤，雙眼盯着前方路面一段一段飛過來的虛線，細密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前兩個數字，不是已經說了為什麽了麽……”

前兩個數字——52——我愛？

程韻亂了。

她感覺信息量有點大，又不敢亂想，也理不清頭緒，連問：“可是，你媽媽不是送了她那個镯子麽……”

“這不能代表什麽，安榮和袁氏地産是幾十年的合作夥伴，長輩送晚輩禮物也是很平常的事。”

“那也不至于送你外婆的嫁妝，幾千萬的镯子吧？”

“你竟然連這個都知道……”邵啓銘眉頭緊鎖，“秦女士送的東西，并不能代表我的意思。”

此時此刻，邵啓銘确定袁娅若已經來了南城，并且找過程韻了。

他原本想猜是秦洲透露過袁娅若的未婚妻頭銜，但秦洲雖然看起來口無遮攔，還會說一些與年齡身份不符的“傻話”，實際上是個大智若愚的人，大部分時候裝傻，該精明的時候也很精明，這種敏感的八卦他不會随便說的。

“是袁娅若和你說的吧？”

“這個不重要吧？”

“這個很重要！”

程韻錯愕地看着邵啓銘。

邵啓銘将車停在別墅前的地面停車位，一手搭在方向盤上，轉過身，很認真地看着她：“我不想讓你誤會，就像我之前誤會你一樣。”

“你誤會我什麽了嗎？”

“我誤會你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誰？曹辰駿？”程韻感到不可思議，“怎麽可能……”

“所以，如果你誤會袁娅若和我的關系，我也告訴你，怎麽可能？”

“你……”程韻怔怔地看着邵啓銘，碰上那灼灼的目光後又慫慫地別過臉，“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他的五官在晦暗的光線中顯得柔和，眉頭低低地壓着，眼中是從未見過的認真：“因為我喜歡你。”

程韻愕然。突然又覺得有些荒唐。

她荒唐地為他傷心了一個多星期，後來荒唐地和“情敵”成為了好朋友。現在，眼前這個她決定隐藏喜歡的人突然向她告白，說一切都是誤會？

難道她要接受他，然後去和對自己那麽好的朋友搶喜歡的人嗎？

她做不到。

“我……我有點混亂，你們的說辭都不一樣，我不知道我該相信誰的……我想，我需要時間理一下頭緒。”說完，程韻開門下車。

邵啓銘也跟着下車，追過去抓住程韻的手腕：“我可以跟你一起向她說清楚。”

“可是現在不是說不說清楚的事啊，袁娅若，她那麽好，我們現在成了很好的朋友，我怎麽……怎麽可以和她喜歡同一個人呢！”

“你剛說什麽？”邵啓銘激動地盯着她。

“我……我說袁娅若那麽好……”

“不對，是最後那半句。”

“怎麽可以和她喜歡同……”

話未說完，邵啓銘已迫不及待地将她擁進懷裏。緊緊地抱着，生怕下一秒，她就跑了。

程韻這時才發現，她一着急，把心裏想的直接說出來了。

“所以，你是喜歡我的，對嗎？”邵啓銘在她耳邊問，聲音低沉而缱绻，聽得她耳朵發癢。

程韻還在驚愕中，杵在原地不敢說話，心跳又心痛地感受着陌生又無比向往的擁抱。

等她緩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眼淚滾滾，濕了他的衣裳。他的心跳得比她還要瘋狂，灼熱的呼吸在她的發絲間溫存。

邵啓銘說：“我和她，以前不可能，以後也不可能，就算沒有遇見你，我們也不會在一起，所以你

不要那麽想，好嗎？”

程韻擡頭，錯亂的眼神對上了那雙朝思暮想的眸。

他說：“程韻，我不想再錯過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

不遠處，樹下陰影中的人收了手機，鑽進了停在路邊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