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章
第 58 章
“我靠!我特麽想愛誰就愛誰,關特麽豬什麽事兒?”陸瑤氣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圍着畫室到處轉,“程韻,我跟你說,這事我可忍不了!我他媽刀呢?”
程韻将手裏的刮刀遞到陸瑤面前。
陸瑤接過刀,挖了一大坨檸檬黃狠狠拍在木質調色盤上,又說:“你在乎她的感受,她在乎你的嗎?”
程韻努努嘴:“後來仔細想了想,用心喜歡了那麽多年的未婚夫卻喜歡別人,換做是我,我也會很傷心的,甚至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其實我也能理解……”
“理解她個屁!程韻!”陸瑤氣得叉腰,“你是不是傻?我特麽當初要不是拉着你陪練,你昨晚就被人上了,你知道麽?”
說罷,陸瑤開始滿畫室找手機:“我特麽手機呢?不行,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我馬上就要打電話罵她丫的!”
“我昨天也很生氣,但是我現在想通了。冷靜、冷靜!沖動解決不了問題呀。”
“我要是你,昨天就拉着邵警官去找她當面對質了,不給她幾拳都難解我心頭之恨!你特麽還想通了?你想通什麽了?程韻你真的是!”陸瑤用食指點着程韻,半晌,無奈搖搖頭,“太好欺負了!”
“誰說的?”程韻斜睨陸瑤一眼,“她不是打電話跟我道歉了麽,跟我說了很多,想想她這麽多年也确實不容易啊……但是!我一會把畫送給她之後,就與她斷絕往來!”
“對,就該這樣!不對,你你你把那個镯子給蓋掉重畫,看着礙眼。”陸瑤指着程韻手裏那幅袁娅若的畫像說。
“不用,沒事。她打電話的時候還特地問了镯子呢,她是真的很重視這個镯子呀。”
“你不介意?”
程韻默了一下,看着畫裏水潤翠綠的镯子說:“不論介不介意,都改變不了事實呀,就這樣吧。”
***
午餐過後,程韻帶着畫坐上了去袁氏畫院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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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春意盎然,擡頭仰望枝葉繁茂的樹梢,陽光愛鑽空子,總在不經意間,抛下刺眼的光。
程韻不善于傾訴,也不敢像陸瑤那樣直來直往不計後果。因此,她凡事都會憋在心裏慢慢消化,即便受委屈的是她,她也會為對方找一些迫不得已的借口。
此時她思緒萬千,臨出門前無意間抽的一張紙巾被她在手裏糾成了麻花,又盤成了一坨便便形狀。
回想學生時期,她把袁宥妍當朋友,其實在袁宥妍追問她是否喜歡邵啓明之前,她就已經知道袁宥妍對邵啓明有意了。
人很奇怪,明明喜歡,卻總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是她的自卑将他推走,是她自己放棄了他。
然後在一次次心痛的夜晚安慰自己,他們才是真愛,他們在一起才會幸福。幸好呀,沒有讓對方看到自己太多的缺陷,他要是跟我在一起就虧大了。
如今又是袁娅若。
昨天半夜,袁娅若打電話給程韻道歉,聲音有些憔悴。袁娅若拍了手受傷的照片說她很自責,她還說了很多很多關于她和邵啓銘小時候的事。
原來,袁娅若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族,而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兒,還是私生女。她如今的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全都是她靠着母親的手段、出類拔萃的成績和百般讨好長輩得來的。
她在年少懵懂時遇到了邵啓銘,他的一句話讓她至今難以忘懷。
為了能配得上他,她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心血。她無條件支持他的一切決定,義無反顧,不問緣由。
她的付出讓程韻欽佩,甚至覺得自己所謂的喜歡在袁娅若的面前頂多算是傾慕。
程韻想,如果不是邵啓銘先入為主,那麽幹脆直白又堅定地抱住她說喜歡她,她或許又放棄了,甚至還會撮合他們。
她欽佩袁娅若的專情,羨慕陸瑤的果敢,她也笑話自己是個蠢蛋。但,內心深處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擺脫的了的。
她想,倘若邵啓銘有那麽一絲猶豫,倘若他對袁娅若有那麽一絲愛意,或許,她還是會選擇成全。
她就這麽想着,下車進入了袁氏畫院的大門。
袁娅若的助理已在大堂等候,見到程韻時微笑着将她引入會客室。
會客室的裝修低調而奢華,正對面是整排光亮的玻璃牆,玻璃外是日系的枯山水造景,閑靜而雅致。
助理引導程韻在窗邊落座,随後送來一杯咖啡說:“袁總正在見一位重要的客人,請您稍等一會。”
程韻點點頭,坐在窗邊欣賞美景。
矩形的庭院不算大,白色的砂石組成流水與波紋的形狀,形狀各異的奇石與矮松中間還藏着石燈籠。三面是單透玻璃牆,鏡面的反射使院子在視覺效果上大了一倍。
兩分鐘後,程韻不經意間看見右側走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高挑,筆挺。
她再仔細看過去,認清是邵啓銘的時候,袁娅若已經撲進他的懷裏。
他比袁娅若高一個頭,側面朝着程韻的方向。程韻能清清楚楚地看見他微蹙的眉頭,緊閉的唇,和緩緩扣住袁娅若肩膀的手……
程韻怔在原地,睫毛微顫,眼中的光倏然黯了下去。時間仿佛定住了一般,明明才過了幾秒鐘,卻像綿延不絕看不到盡頭。
她後退了幾步,轉身出了會客室。
走到大堂的時候,門外來了兩輛大貨車,嚴嚴實實地擋着門。袁娅若的助理連奔帶跑過來說:“程小姐,您這是?”
程韻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朝助理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工作室還有急事,畫先放這了,下次再來拜訪吧。”
“哦,今天大門這要卸家具,暫時走不了,您的司機已經去北門等您了。”
“北門?怎麽走?”
“跟我來。”
助理領着程韻從大堂右側面的安全通道走出去。屋外堆着待種的花草,花壇裏的三色堇種了一半,種植工具還放在空地上,園藝工人正在午休。
沿着水泥路往前走,出了門,是一個通往集市後街的長巷子。
程韻左右沒有發現老李的車,助理解釋道:“這邊不好進,在巷口的另一頭,要麻煩您多走幾步。”
“好,謝謝,那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告別了助理,程韻獨自進了巷子。或許是午休時間,巷子裏安靜的很,聽得見鞋跟輕觸石板的聲音。
巷子裏的某個拐角,幾個黑影蠢蠢欲動……
***
與程韻電話後的那晚,程韻的一句話,讓袁娅若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程韻說,她從來不浪費時間去追求注定不屬于她的東西,因為她此時擁有的,就已經是曾經渴求的一切。
為此,袁娅若最終還是決定配合邵啓銘的時間,趁午休期間與他談一談,壓上最後的賭注。
邵啓銘去畫院找的她。白衛衣,黑褲子,簡簡單單,沒有太多表情,卻足以讓袁娅若心動不已。
就像十二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他,他穿着簡單的白T,站在窗邊。那天的陽光真的好好,好到她看見他在陽光下,閃閃發着光。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是在我家,你也是穿了一件白上衣。”袁娅若淺笑着走來與邵啓銘打招呼。
“是嗎……”邵啓銘完全不記得了。
“你還記得那天你在窗外看我練琴嗎?我被戒尺打了手,打了好幾下。”
“記得。”邵啓銘點點頭,“看着打得挺重,但你沒哭。”
“但是當我下課後聽到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彈得真好聽,練習一定很辛苦吧?’的時候,我哭了。”袁娅若擡眼,用眉頭壓住将濕潤的眼角,“不是因為手疼,而是因為這世上終于有人關心我了。”
邵啓銘愕然,唇角微啓,但沒說話。
袁娅若說:“你應該也知道,我從小到大的錦衣玉食都是我媽用她的命換來的,都是我爸用他的虧欠彌補我的。如果不是因為她,在這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家族裏,誰會管我死活?”
“我那時太小,生怕大家都不要我。我像我媽以前那樣讨好他,他要我練琴,我就練琴,他要我騎馬我就騎馬,他說女孩子要有品味,我就去學畫,他為公司發愁,我就去學金融,去學管理。他說這個好,我就努力去做,他說那個不好,我就不做。”
“在遇到你之前,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玩偶,不知道真正喜歡的是什麽。在我的眼裏,這些成績都是一個個數字,一張張包着精美外殼的紙。沒人在乎我開不開心,只在乎我的成績拿不拿的出手。就像現在,縱然身價上億,卻連想養一只狗的權利都沒有。因為我爸不喜歡。”
沉默了一會,袁娅若又說:“也許,從我們見面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你了,而且我很慶幸,我爸很欣賞你,而你媽媽也喜歡我。你總能幫我從另一個角度去解讀這個世界,讓原本那麽痛苦的日子也變得甘之如饴。我以為你就是我的天選之子,我的命中注定。”
“我十七歲那年,你不顧家人反對,毅然考去軍校。全世界都反對你,只有我和雲舒姐不顧一切地支持你。在你離開的那天,我終于鼓起勇氣向你告白,而你卻說,你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但那個人不是我。”
袁娅若說着,睫毛輕顫,眨眼間,豆大的淚珠滾落而下。
“軍校的事……我真的很謝謝你。”頓了頓,邵啓銘又說,“但感情的事……”
她上前一步,來到邵啓銘面前,擡起婆娑的淚眼搶話道:“我的啓銘哥對全世界都很溫柔,唯獨漏掉我。”
“沒、沒有的事,你想多了……”邵啓銘不敢看袁娅若的臉,後退幾步,來到窗邊。
窗外是精美的日系枯山水,一種臆想出來的美好的山水。
“那你願意……抱一下這個受傷的我嗎?就當做最後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