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鲛人語(三)
鲛人語(三)
“哈?這期天庭小報都胡亂寫些什麽鬼?都怪金成玉那小子亂說!”
樂靈掃了眼報紙頭條,頓時就覺得頭大,一臉憤憤地嘟囔。
流光抱着小鲛人的砗磲和他一起看漫畫,聽見樂靈抱怨,把腦殼埋得更低,生怕被連累。
小鲛人不怕死地撥開漫畫書,探頭出來補充:“其實也是實話來着……”
樂靈惱怒地看過來,小鲛人立馬噤聲,乖乖地把腦殼縮回去。
“金成玉呢?”樂靈問道。
流光想了下,随口道:“可能在財神殿裏忙着處理雜事吧,季洵大人這兩天不是不在嘛。”
“好吧。”
樂靈想,等季洵回來,自己一定要好好告一狀!
比起樂靈的心煩,流光就要開心很多。
昆侖開學以後他每天兩點一線地跑,本以為會變得很無聊,沒想到家裏多了只小鲛人當玩伴,一時間新奇得連麻将都不打了,放學一回來就摟着小鲛人看漫畫。
現在天氣熱起來,小鲛人的鱗片觸手生涼,摸起來那叫一個舒坦。
流光一身皮子怕熱,現在好了,簡直就是把小鲛人當免費的移動空調,走哪兒帶哪兒。
樂靈哼笑:“玩吧玩吧,看你期末怎麽辦,先說好啊,要是有挂科,椒圖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流光一聽,慫頭耷腦的,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能太放肆,畢竟隔壁山頭還有個卷王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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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小鲛人的腦袋,耷拉着耳朵打算回房裏練練自己的鬼畫符。
小鲛人接過流光丢下的漫畫,輕車熟路地抱在懷裏翻看,沒一會兒又昂頭,對樂靈說:“樂靈哥哥,我餓啦!”
樂靈聞言,臉瞬間垮下來,他想說我也餓。
季洵不在,他沒了蹭飯對象,平日倒是可以餓着,或者去山下覓食,現在多了個小不點,還真有些麻煩。
“走吧,帶你喝奶去。”樂靈嘆氣,抱着他去酒吧,讓裏面的精怪酒保給他熱了杯牛奶。
新開張的酒吧裏彌漫着濃濃的奶香,那些八卦的聲音又從角落裏冒了出來。
作為話題中心的主角,樂靈已經習以為常,淡定地把牛奶倒進奶瓶,拿起來湊到小鲛人嘴邊:“來,喝吧。”
牛奶香甜,溫度适宜,小鲛人翻着漫畫書,偏頭吸了一大口,砸了砸嘴。
他歪着小腦袋,發間的耳鳍滿足地扇了扇:“唔……哥哥你真是和藹可親。”
和藹可親,我是你爺爺嗎?
樂靈無語地抿直了嘴,掏出紙巾把魚崽子嘴邊奶漬擦走,心累道:“寶貝兒,咱不會用成語就別用,我還不想多個大孫子。”
小鲛人眨眨眼睛,呲着小白牙應聲:“好的呢~”
帶孩子的工作總是讓人心力交瘁,樂靈坐在吧臺裏疲憊地磕着瓜子。
沒等他磕多久,電話響了起來,樂靈接通“喂”了一聲。
“哈喽?奶爸生活怎麽樣?”聲筒裏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居然是司命星君打來的。
提起這人,樂靈就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道:“臭司命,你還有臉給我打電話,看你們負責的天庭小報都亂寫些什麽!”
“诶,冤枉我啦……是文曲星寫的,可別怪在我頭上。”司命星君一聽他語氣不善,生怕樂靈直接殺過來,立馬沒義氣地甩鍋給同事。
不過樂靈也不笨,才不信這人的鬼話,暗自詛咒他加班累成狗,哼哼道:“找我幹嘛?”
“給你說正事呢。”司命星君哄了他兩句,轉了話題說道,“多虧了這條新聞嘛,小報銷量創了新高,不過有人給我們聯系,似乎是在打聽小鲛人。”
樂靈一聽,立馬來了精神:“是鏡淮嗎?”
“應該是吧。”司命星君安慰他,“反正留了你這兒的地址,真是鏡淮很快就會找過來的,你等着就行。”
“那好吧。”
樂靈挂了電話,心裏算是松了口氣,對着旁邊抱着奶瓶啜的小鲛人說:“貌似有哥的消息了。”
小鲛人眼睛發亮:“真噠?”
“嗯。”
于是樂靈和小鲛人蹲在酒吧門口,眼巴巴地望着山門的方向,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樣看得精怪們又開始交頭接耳。
就在第二天一早,流光和小鲛人告別,灰溜溜地開啓一天的上學日程,月老廟總算來了個不是人的家夥。
“你好,樂靈大人在嗎?”
樂靈在後院給最近好事将近的幾對精怪牽線賜福,突然聽見有人喚自己,擡眼看去,迎面走來兩人。
說話的青年俊美異常,豐密的黑發如同搖曳的海藻,又長又卷披散在後背,對上那雙金子般耀眼的眼瞳,樂靈一下就反應過來,試探道:“鏡淮?”
“是我。”
鏡淮點頭,還未開口,旁邊就響起啪嗒啪嗒的魚尾拍打聲。
“臭哥哥!”
幾人看去,就見小鲛人指揮着砗磲,像個小炮彈般砸進鏡淮懷裏。
“嘶……你這死孩子!別動不動就把自己當魚雷發射好嗎?”
鏡淮被砸得胸口發疼,連藏着耳鳍都忍不住從頭發裏冒出來抖了抖。
樂靈攤手無奈道:“沒辦法,他可是千裏迢迢跑來找你,每天哥哥長哥哥短的念叨,見面激動些也很正常。”
“是嗎……”
鏡淮漂亮的眼裏含着一絲動容,垂眼看着弟弟用自己的小臉在懷裏亂蹭,不由心頭一暖,聲音也跟着柔緩下來,“讓你擔心了,容崽,其實我……”
“我什麽我。”小鲛人掏出自己的賬本面無表情地拍在鏡淮臉上,板着小臉冷冰冰道,“臭哥哥,還錢!”
鏡淮:“……”
他接過賬本,翻了翻,把懷裏的崽丢開,難以置信地喃喃低語:“你就為了這點錢才上岸找我的?還不惜給自己找了兩個爹當幫手?”
樂靈簡直想給這人再來上一拳。
“诶诶,什麽兩個爹,你可別胡亂攀扯。”樂靈叉腰道,“他是差點脫水嗝屁,被我們撿到的,說到底還不是找你這個不靠譜的哥哥來了。”
鏡淮嘆氣,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放在小鲛人手心:“喏,算是利息的。真是財迷心竅,多等幾天都等不了。”
小鲛人才不管那麽多,捧着袋子美滋滋地甩尾巴。
他拿到了心心念念的跑腿費,這才注意到鏡淮身後還站着個青年。
身形不高,有些瘦弱,察覺到小鲛人好奇探究的目光,僵硬地笑了笑。
小鲛人問:“這個哥哥是誰?就是你要面基的筆友嗎?”
鏡淮還在感謝樂靈幫忙照顧小鲛人,他們聞言,也看了過來。
鏡淮笑着點頭:“是他。”
“我叫賈非竹,見過大人。”青年似乎有些腼腆,對着樂靈點了點頭。
樂靈打量着他,問道:“你是修士?”
賈非竹笑了下,回答道:“嗯,蜀山法修。”
蜀山和南海離得那麽遠,這兩人居然還能有聯系,樂靈好奇道:“你們怎麽認識的。”
說起這個,鏡淮倒也有些支支吾吾起來,還是小鲛人替他說的。
“哥哥半夜喝多了就睡不着,去礁石上唱歌,應該是太過擾民,被人砸了一瓶子。”
小鲛人噗嗤噗嗤地笑道,“他還以為是什麽暗戀者別出心裁的告白,結果打開瓶子一看,裏面的紙條上寫着‘難聽死了’幾個大字……”
樂靈也跟着笑起來,看不出面前這個腼腆青年脾氣還挺爆。
鏡淮忍不住彈了弟弟一個腦瓜崩,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那時正巧是蜀山來南海集訓,之後我可是留信道歉了的,總之就是這麽一來一回,成了筆友吧。”
說着,他看向身邊的青年,勾起唇角道,“是吧?”
賈非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就是這樣,後來覺得聊了那麽久,該見上一面,于是就留信約他過來了。”
樂靈了悟地“噢”了一聲,超真實版漂流瓶。
不管怎麽說,鏡淮算是找到了,那他也能告別自己的免費保姆生活。
只是鏡淮也是與賈非竹見面不久,平日裏住在酒店,現在為了避免太打眼,正好就決定借住在樂靈這兒。
樂靈無所謂,反正房間多,這兩家夥想待多久都無所謂,只要別讓他一個人照顧魚崽子就行。
賈非竹陪着一起聊了一會兒,說學校還有事,就先行離開。
鏡淮送他下山後回到後院,樂靈在酒吧裏和別的精怪聊天。
小鲛人颠颠地湊過去問:“哥哥,你什麽時候把他帶回海裏呀?”
鏡淮摸了把弟弟的腦袋,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語氣淡淡道:“還不急。”
天庭,上清宮。
六名仙童排成兩列,手裏提着白鶴琉璃燈,低眉斂目地來到宮殿隐秘的最下層,一行人魚貫而入,安靜地立在屋內角落。
屋室內,複雜繁密的陣法盛着青色光壁,金色的符文随着仙童口中低沉的咒語在光壁顯現,一時間光華流轉,投映在端坐陣法中央的青年身上。
似有腳步聲踏入屋裏潔白光瑩的玉石地磚,季洵身姿如蘭,清俊淡雅的面容異常平靜,安靜地坐在陣法中央仿佛已經習以為然。
他平靜地看着一起走來的天道與太白金星,對他們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太白金星拂塵一掃,搭在壁彎,似有無奈地嘆息一聲。
他看了眼天道,天道沒有往日的不着調,立在幾名仙童前,眼神裏無悲無喜。
雖未言語,太白金星頓時明白了祂的意思,神情變得肅穆起來。
他将拂塵繞了幾轉點在季洵額間,低聲道:“東承神君,得罪了。”
季洵并不在意,淡聲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