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從逍遙殿回到孤辰峰之後，秦九再一次去了省身崖，卻沒有進那間竹屋，而是坐到了崖邊，随手往雲海裏扔了根魚線，手裏拿着釣竿開始閉目養神。

與此同時，秦九将神識放出去覆蓋整座孤辰峰，以免出現什麽意外狀況。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秦九睜開了眼睛，提竿，魚線的尾端，一尾雲鵲魚不停地晃着尾巴。

雲鵲魚其實是水元素和靈氣的混合物，誕生自雲海，比不了大體型的雲靈能夠提升修煉速度，這種體型的小雲靈現在只能用于傳信，還是特別慢的那種，好在不會送錯人，算是唯一的優點了。

這種功能被開發出來據說是取“雲中誰寄錦書來”之意，嗯……所以嚴格來說屬于情侶間的特定行為，完全跟送紅豆異曲同工。

秦九提着這尾雲鵲魚微愣了一瞬，她今天可不是專為釣這魚而來，不過，我們沈大司命是不是有點得意過頭了？頗有點得寸進尺、肆無忌憚的意思。

想到沈京墨冷着臉往雲海裏扔魚的情形，秦九不由失笑，雖然有些違和感，但意外地有點萌。

雖說我們沈大司命用了這種頗為暧昧的方式傳信，但信中的內容卻格外正經，只有寥寥數語。

“浮樓州有局，可用。”

秦九微挑了下眉，沈大司命口中這局，指的是誰布的呢？僅僅只她知道的，便不止一個了。又或者，指的是全部？還是別的她不知道的？

懷着頗多疑問，秦九将那條雲鵲魚扔進了雲海裏，而後繼續抛竿。

這次，沒一會兒，又一只雲鵲魚咬鈎了。

秦九揚揚嘴角，沈大司命這是在雲海邊扔魚玩兒呢？

“浮樓州或為新天選。”

秦九微蹙起眉頭，天選之地，指的是某一個地區在某一個時間段突然有天才集中爆發的趨勢，此為大勢，不可逆。可浮樓州困局未解……難道她應該把計劃提前了？

扔完這條魚，秦九有預感還有，便再度抛竿，這次等來的，是一個字。

“念。”

秦九輕笑了一聲，手中的雲鵲魚落入雲海，眨眼間消失無蹤。

将魚線抛回雲海，秦九再次閉上了眼睛。

秦九這次來省身崖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捉一只雲馬，只是等待的過程太過無趣，索性試試有沒有願意上鈎的小家夥。

這裏的小家夥，特指一種非常罕見的雲靈，單是看着與尋常的雲并無差異，但它們卻生出了靈，擁有自我意識，最喜音律，擅随樂而舞，變幻形狀，被叫做無相雲。

秦九一直在省身崖待到夜幕降臨，而後才回了自己的房間。

秦九自己的院子裏，有一方不大的池塘，池水清澈，其中幾尾游魚嬉戲，樹葉投下輕微跳躍的影子。

秦九一襲寬松的白袍站在院內，月光好似讓石階庭院都凝上了一層薄霜，裙角沾了些許，墜着些微涼意。

本來秦九是準備睡覺的，但是莫名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不知來源為何，故而到院中站了片刻。

就在這個時候，秦九突然收到了席緋清的千裏傳音，詢問有沒有能有效尋找眷族的方法，左斯意不見了。

秦九聞言立馬皺起眉頭，給席緋清回信說會幫忙找之後，便化出一只黑色的能量體飛鸾，遣它先在學院附近搜尋。

以左斯意的性子，不太可能會無故失蹤，莫不是遭遇了什麽不測？現在她的實力不及以往，又只能使用邪力，若是……

想到這裏，秦九目光一沉，她把人救了，可不是為了讓她再死一次。

略微思索片刻，秦九往院中的池塘裏投了一枚石子，石子落入水中，吓走了水中的游魚。

沒過多久，一團黑霧自水池底部爬了上來，在秦九身前化成了人的模樣，是一個眷族。

“閻君。”眷族微垂下頭，恭敬道。

秦九略一颔首，沉聲道：“去找一個新的眷族，她身上有你們陌生的氣味，應該很好找。”

“新的……眷族？”那眷族有些呆愣，如今這個環境，再想有眷族誕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怎麽會有新的眷族？

“嗯。”秦九應了一聲，解釋道，“是由人族轉化而成的。”

那眷族頓時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操作的？“怎麽……您是怎麽做到的？”

“這件事往後再說，你們先去找人，要快。”秦九道。

那眷族當即回道：“是。”而後便直接消失了。

皓月下，秦九面沉如水，她得好好整理一下思緒，針對眼下的情況做一點調整。浮樓州的水，似乎比她想的還要深。畢竟單單這裏出了一位聖帝，眼下卻遭此困局這一點，便絕對不簡單。

翌日，晨光初醒的時候，秦九提前來到約定好的地點，立在無人的角落裏。她眉宇間凝了薄薄的寒霜，一縷墨發松松垮垮地系在腦後，有曙色沾裳，白衣出塵。

有過往的弟子不經意瞥見，小聲議論，在得知是孤辰峰之人後，紛紛敬而遠之。左右無情道歸于無情，沒有接觸的必要。

以秦九的耳力，自然聽到了，不過也無妨，孤辰峰的事情反倒能讓她免去很多麻煩事，其中之一便是交際。

其餘三人，最先到的是高釋之，一瞧見秦九，便開始喋喋不休，“嘿！師弟，你來得好早，我還以為我會是第一個呢。呃……我怎麽感覺你臉色不太好，難道是昨天晚上太興奮了沒休息好？你放心，這種小據點不會出什麽事的，我有經驗。”

秦九只是淡淡一颔首，沒開口。

高釋之若有所思瞥了秦九一眼，正準備說什麽，第二個人到了，是天玄。

天玄只是朝兩人點頭問好，便抱着自己的刀獨自站到了一旁，沒有說任何話。

“大師兄，你怎麽在師弟面前這麽高冷啊？不會還在記早修時的仇吧？”高釋之很自然地充當了活躍氣氛的角色。

天玄冷冷地掃了高釋之一眼，“我，很小氣？”

“沒有沒有，”高釋之連忙擺手，接着道，“我這不是想活躍活躍氣氛嘛，你們倆怎麽都這麽沉默？”

天玄沉着臉，“修煉瓶頸，心情不順。”

“大師兄，你不要總想着修煉嘛，指不定哪天放松一下突然就突破瓶頸了呢。”高釋之說道。

天玄淡淡地接道：“借你吉言。”

正在這時，燕晚秋也到了，掃了一眼已經在場的三個人，不由笑道：“怎麽感覺又是我最後一個呢。讓你們久等了。”

“沒有沒有，大師姐，我們都是剛到，就是師弟來得比我還早，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到的。”高釋之連忙道。

燕晚秋側眸看向秦九，“師弟，等很久了？”

秦九直接道：“沒有，我也剛到不久，師姐不必介懷。說起來，我還有東西要給你們。”說着，秦九把昨日捉到的雲靈送給了三人。其中，天玄得了只雲馬，燕晚秋得了只無相雲，高釋之得了只雲豹。

“看看，看看，師弟這覺悟可比你們高多了，見面禮什麽時候補啊？”高釋之出言調侃道。

“我備了。”“我備了。”

兩個聲音異口同聲道。

高釋之頭上冒出六個點，好嘛，合着就他把這茬兒給忘了。“呃，那個啥，師弟啊，我等這次任務回來再給你。”

秦九無所謂地點頭，目光落在遠處山巒頂端稀薄的霧氣上，似有灰色的暮霭在她的眼瞳中彌漫，道：“該走了，禮物之後再收也無妨。”

“走走走，出發。”高釋之振臂一呼，幾人踏上了路途。

無鸠山，實際上位于第一仙宗的勢力範圍和一條貫穿半個浮樓州的深谷的夾縫地帶。與那條深谷相關的傳說有很多，大都不那麽平和，因此平日裏也沒什麽人會踏足。

這一路上并非一帆風順，秦九充分貫徹了劃水的意志，相較于其他人的警惕，顯得格外清閑。其餘幾人也不疑有他，小師弟剛入宗門不久，估計就是個菜鳥，他們早就做好了要一路保護她的準備，此行就當是負重訓練了。

兩方不拍即合，秦九樂得清閑，非常和諧。

幾人順利來到了無鸠山的山腳下。

無鸠山不算高，雖人跡稀少，但還是有散修在此苦修的，秦九他們幾個俊男美女走在一起格外惹眼，眼見他們幾個要往密林深處去，連忙出聲提醒。

“前面幾位修士，不要再往前了，那密林深處有異，你們看看這霧氣，實在詭異得很。前兩天有幾個不信邪的進去了，現在還沒個人影呢。”

“多謝告知，但我們有要事，那是必經之路，不得不去，告辭。”高釋之自然是負責和人交涉的那個。

那人見狀，也只是輕嘆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好言不勸該死的鬼，他說了，他們不聽，若有什麽意外，怪不到他身上也就是了。

幾人原本以為那位修士口中的有異指的是屍詭宗的人，直到在濃霧中瞥見一個身穿紅衣的背影。

那應是位女子，她斜坐在那裏，背對幾人，黑色的長發甚至鋪到了地面上，柔順輕盈，像是鴻羽一般。紅衣輕輕揚起，似凄豔的虞美人，血一樣的顏色。

那背影雖美，但與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叫人生出些警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