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徐文婉原本想,錢已到手,就敷衍一下柳齊嶺,聞言不由一愣,道:“我身為安固縣縣令,全縣收上多少稅賦,難道心裏還不清楚麽?!”
柳齊嶺道:“大人可知黃檀村?”
全縣有一百多個村子,她連具體多少個都沒記住,還能一一記得住村名?
“本官上任時日尚短,最近縣內事務繁多,尚未能一一垂詢各村事宜。”
柳齊嶺熱心道:“我有個同窗就是黃檀村人,也在雁山書院就讀。聽我那同窗說,他那村裏家家戶戶都種靛青,開染布作坊。火铳這玩意,你知道麽?”
徐文婉搖搖頭。
“所以說,讀書人見識少,我表哥就有一把,老遠的距離就——”
徐文婉大喝一聲:“夠了,知道了。”
不要想,千萬不要想。
她現在每晚做夢還會夢到那半個腦袋的情節,生生地吓醒過來。
柳齊嶺奇怪地看她一眼,又道:“那火铳要跟外邦人買,那價錢……可以說是有錢也沒地方買,可是在黃檀村有十幾支這樣的火铳。”
火铳?
那晚那沒看清火铳長得什麽樣子,這麽歷害,估計十分昂貴。
“那這個黃檀村在哪一帶?”這麽有錢,不刮一層油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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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齊嶺壓着內心的興奮道:“從縣西肅清門出去,經過社稷壇,一路向靈山上行。”
“往山上走?這個村子在山上麽?”這麽大熱天的,要爬山啊。
徐文婉猶豫了。
“黃檀村四面環山,就在山谷底,與鄰村相隔是萬仞劍岩,鄰縣想管也過不來。黃檀村雖然偏僻,可是裏面染的被面衣物卻暢銷的很,那道上多的是往來的客商。山道盤旋,可騎馬或是坐馬車過去。大人,不如咱們約定個時間吧,我帶你過去,保管讓你籌到一大筆錢,要是籌不到,柳家出。”
徐文婉驚疑地看向柳齊嶺,這人如此熱心,都有點過頭了。
反常即為妖。
柳齊嶺道:“大人,就定在三天後吧,到時候我到縣衙來找你。”
徐文婉不置可否,柳齊嶺這樣的人還是要敬而遠之。
她含糊道:“這事不急,等日後真要去時,再麻煩柳少爺。”
徐文婉打發了柳齊嶺,在巡視整個縣城之後,她又去了三處所城,各個營寨。
幾天下來,整個人累的要散架了一般。
令她頭痛不已的是,推遲了數日的小日子竟然來了。
早不來晚不來的,偏偏這個時候來。
好不容易挨過了第一天,腹痛令她手足冰冷。
晚間,柳齊嶺派人來傳話,說明日一早就過來縣衙,邀她一同出行。
這種時候,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去。
翌日清晨時分,門子通報說,永寧縣梁縣令來了,已被請至親民堂。
徐文婉愣了半晌之後,才匆忙趕至二堂。
夏日的早晨,就算還很早,可天已經大亮,街上的叫賣聲都傳到了內堂。
梁英郡就站在親民堂前側的儀門之處,那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鍍上一層金邊。
“徐大人,出發了啊。”柳齊嶺突然跳出來大聲地說。
徐文婉吓了一跳,“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怎麽會不在這裏?!三天前就說好的,今天要去黃檀村,芝南哥和咱們一起去。”
徐文婉看向梁英郡,他也準備一起去黃檀村?
徐文婉低聲對柳齊嶺道:“昨日你打發人來,我讓他給你帶話了。”
“大人,城防之事事關重大,學生也是為了大人着想啊。大人一直對學生心有芥蒂,怕大人有所顧忌,故而邀請梁大人一同前往。”
“那個……梁大人……”徐文婉不知道該如何拒絕了。
“徐大人,我要去黃檀村定制一座彩色夾缬屏風,聽說你也要去黃檀村,那便一道去罷。”梁英郡微笑道。
徐文婉目露驚疑之色。
自從本覺寺之後,梁英郡待她一直很疏離,上次處置鹽枭之事,有所交集,那也是公事公辦。
在磐石衛時,若即若離。
可今日……态度卻又有所不同。
梁英郡耐着性子道:“徐大人,一起去黃檀村麽?”
“……那個……我……”
梁英郡輕笑道:“徐大人既然公事繁忙,那就算了。景韶,走吧。”
柳齊嶺心有不甘,徐縣令不去,他去什麽去。
這種事本來應該叫表哥來,估計表哥一個眼神,徐縣令還不乖乖上路。
柳齊嶺不禁長籲一聲。
每月上中下三旬,表哥總要抽空來看望祖母。
這次,他硬着頭皮約表哥去黃檀村游玩的,結果只得到“沒空”兩個字。
其實以他看來,承爵這種事,未必會好。
國公爵位承襲需降爵,一直懸而未定,伯爵之位也是塊香骨頭,祖母的意思是很明确的。
她一直希望表哥能調離磐石衛,回京都承爵,娶京中貴女。
可表哥的性子,以及趙家在整個栝州府以及磐石衛的威望,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新皇降旨封鎮海将軍,其實已經可以窺見趙家永鎮磐石衛的決定了。
想必信國公留下的爵位,定由族中他人來承爵,這一點其實大家應該心知肚明。
可是祖母便是不甘,遠在京都的父親沒少被她催促着私下活動關節。
再說,京中貴女有什麽好。
幾年前,他也去過京裏,見到的那些貴女都刻板的很。
那些大家閨秀,個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紅女針黹巧奪天工,而且還善心慈悲,如觀音轉世。可真正娶回內宅,那巧言令色、那兩面三刀、那心狠手辣,嘆為觀止。
在京裏,他每天都見到那種笑意沒有到達眼底的假笑,偏偏還要裝出溫柔體貼,事事為你着想、一付打心底裏迎奉你的模樣,都快要吐了。
表哥要是也娶了這種女人,那真叫人婉惜了。
梁英郡雖然說了一句“走吧”,可他的腳一點都沒有移動。
“徐大人,學生真的是一番真心實意,我柳家捐資上千白銀,為了縣中之事,親自領大人你去黃檀村,又怕大人臉皮薄張不開嘴,特意請了梁大人一起前去。你看,學生甚至還準備了兩輛馬車,馬上一切用具都配備齊全……可學生真的做夢也想不到……”柳齊嶺一付痛心疾首的模樣。
徐文婉哪能看不到柳齊嶺眼底的狡黠。
這人究竟想幹什麽?這麽的假熱心,怎麽就不對勁啊?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在梯雲瀑時,這人伸手想來解她衣服……
徐文婉猛然醒悟過來,原來如此。
直到現在為止,柳齊嶺還在懷疑她,就算她以縣令身份出場,就算身着官服,也沒有停止懷疑。
那麽梁英郡呢?
他也是在懷疑她,所以才會過來的麽?
徐文婉忍不住擡頭盯着梁英郡的眼睛,可這雙眼睛深晦難測,根本看不清看不透。
雖然與梁英郡只交談過幾次,似乎每次都不是愉快的經歷,只能說,他懷疑她是天經地義了。
徐文婉微笑道:“你們誤會。我沒有說不去,只是今日又不是沐休之日,待我稍做安排,梁大人,柳少爺,你們且在堂內稍候片刻。”
她立刻回房,準備一切事宜。
令縣丞主持衙內事務,若有升堂的也代辦了。
又讓徐鴻帶了幾張告示,長随自然不能離身,張平也跟着來。
還讓主簿帶了筆墨紙硯,以及四名皂史帶上鑼鼓一同出行。
一切吩附完畢,早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情了。
贊政廳內,柳齊嶺早已經等得出出進進十幾趟了,時不時跑出去問一下,究竟好了沒有。
梁英郡也皺着眉頭,壓着深深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