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終于出發了,除柳齊嶺的馬車之外,又多了縣衙的兩輛簡陋馬車。

柳齊嶺看到主簿、師爺上了馬車,臉色微沉。

繼而又看到四個皂吏拿着鑼鼓上了另一輛馬車,臉都黑了。

“徐大人,你這是?”

“即然是要去籌錢,自然要在全村宣傳一下。梁大人,你跟我同坐一輛馬車,還是……”徐文婉看向梁英郡。

柳齊嶺道:“我要跟徐大人你同坐。”

梁英郡笑道:“不若我們三人同坐柳府的馬車。”

柳府的馬車比縣衙的豪華舒适,可徐文婉寧願與主簿、徐鴻、張平他們擠一處。

梁英郡是不能靠近之人,柳齊嶺是心懷叵測之人,都不好相與。

啓程後,柳府馬車之內,徐文婉正襟危坐,柳齊嶺緊挨着她坐,而梁英郡獨自坐對過。

車上配備了小幾、茶水、茶杯。

因為随從都坐在另一輛馬車上,所以柳齊嶺親自為大家倒了茶。

徐文婉抿了一口,茶水入口雖苦,回味甘甜。

柳齊嶺笑道:“路上這麽悶,我給你們講個笑話。永寧縣的怡春閣你去過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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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婉愕然。

“朝廷官員是不準到這種煙花之地的。”梁英郡冷冷地開口。

柳齊嶺眨眼道:“我只講一個名字,你就知道是煙花之地?”

梁英郡道:“永寧縣共有一百三十七個鄉村,每個村我都了如指掌。更何況是在縣城之內。”

徐文婉忍不住看了梁英郡一眼,若論政務,她心服口服。

“怡春閣的頭牌,在本覺寺你們都見過的、。”

徐文婉垂首,梁英郡轉頭望向車窗之外。

當時巡按大人震怒,哪個還會去注意那幾個妓*女的長相啊。

柳齊嶺笑道:“那頭牌那個功夫很厲害,有一次有兩個客人找她,其中一個客人說,比我家娘子的功夫強多了,老子都不想回家了。你猜另一個怎麽回答他?”

徐文婉只恨不得捂上耳朵,下意識看了眼梁英郡,梁英郡依舊面無表情。

柳齊嶺拍着桌子笑道:“另一個說,确實比你家娘子強多了。”

徐文婉抿唇不語。

梁英郡依舊望着車窗之外。

柳齊嶺委屈地盯着徐文婉,想看她有何反應。

尋常閨秀聽到這種故事,估計會奪門而出了吧。

徐文婉将手裏的杯子擱下,笑道:“柳少爺,你也就這點長進。說出來不怕污了大家的耳朵,看來不管教真是不成方圓。”

車廂內,又陷入了靜默。

柳齊嶺心裏一片混亂。他原本篤定了徐縣令女子的身份,可現在卻有點不确定了。

徐縣令竟能這般面不改色。

難道說,徐縣令真的只是男身女相?

梁英郡端起茶杯,道:“景韶,回去我會将你說的這個故事寫在寄給你哥的信中。”

柳齊嶺忙道:“開玩笑,開個小玩笑,何必認真呢,對不對。我是太無聊而已。”

梁英郡道:“無聊?那我就講個雁山僧偷桃的故事。”

噗——徐文婉被茶水嗆着了,連連咳嗽。

柳齊嶺也瞠目結舌。

梁英郡不為所動,說道:“有一年冬天,有個外鄉僧人來到了雁山,他饑寒交迫,偶見山中人家院中桃樹上結有桃子……”

徐文婉忙道:“這可不對啊,哪有冬天結桃子的,梁大人你可說錯了。”

梁英郡道:“雁山有十月桃花,既然如此,冬天有桃子也就不奇怪了。”

徐文婉搖頭道:“除非親眼所見,否則誰能信啊。”

梁英郡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神情若有所思。

柳齊嶺道:“徐大人,梁大人一點都沒有說錯啊。雁山确有十月桃花,在雁山書院就有好多。我們坐在書齋當中苦讀,窗外是一片燦若朝霞的胭脂桃。想想我們這些寒窗學子,面對此情此景,不得不吟詩一首——”

徐文婉看向梁英郡,而後者也正省視着她。

三年前,徐文翰去雁山書院是幾月份啊?

該不會正是這十月才開放的胭脂桃盛開的季節吧?

徐文翰闖進書齋去找梁英郡,而那個時候,窗外正開滿了桃花?!

如果是這樣,那麽剛剛她就不應該提出質疑,因為真正的徐文翰是見過胭脂桃的啊。

柳齊嶺道:“徐大人,這胭脂桃天下皆無,只有雁山方有,再過二個月就到十月份了,芝南哥,到時候你可得請我們去雁山賞花啊。”

梁英郡不動聲色道:“胭脂桃盛開之時,在一片蕭瑟當中,極是動人,徐大人見過之後,定會終身難忘。”

終身難忘……那意思是,她想用見過就忘的籍口也不成了?

柳齊嶺道:“那個故事,繼續說啊。”

梁英郡道:“既然是僧人,就算饑寒交迫,也不能偷盜旁人之物,所以他敲開了戶主之門,讨了齋飯吃,就是這樣。”

柳齊嶺啞然。

這算什麽故事?

這故事有什麽意義麽?沒頭沒尾的。

他見徐縣令似乎有些坐立難安,再看梁英郡怡然自得的神情,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似懂非懂。

徐文婉心裏慌亂不已。

這可怎麽辦?

她看着梁英郡平靜的面容,心想着,這個男人會在什麽時候拆穿她?

只要四個月了啊,她一定要忍耐,裝傻,也只能裝傻了。

這時,車夫在外面說道:“三少爺,這裏馬車下不去了,要走路下去。”

徐文婉感覺山路一直往上走,現在又怎麽要下去了?

等她下了馬車,俯視山下谷地。

在一片濃郁的青翠之中,錯落有致的散布着許多溪石壘成的房屋,放眼望去,別有情致。

其他馬車也紛紛停下,衆人皆下馬。

峻峭的山峰下,一行人沿着狹長的山道,徒步而行。

迎面錯身的是長長的騾隊,每匹騾子背上都馱着捆紮起厚厚的藍夾缬布。

柳齊嶺派了一位仆人先行下去村裏通報,讓村長出來迎接。

衆人緩緩而下,欣賞山中美景。

等他們來到谷口,迎面的是用巨大的溪石壘起的高高的城牆。

城門口的石門檻上,站着數位長者,正滿面笑迎上來。

“不知道哪位是縣令大人?”村中年紀最長的老者被人摻扶着出來。

徐文婉一邊擦着汗,身側的徐鴻忙一一介紹道:“這位是本縣父母官徐大人,還有這位是永寧縣縣令梁大人,這位是戶部柳大人的三少爺。這位是本縣的主簿,在下是本縣的師爺,那幾位是縣裏的衙差。”

那老頭顫危危地竟然要跪下,徐文婉慌忙扶着。

“老人家,本縣今日便服出游,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只聽柳齊嶺道:“芝南哥,黃檀村涼爽吧,就算酷暑,在這裏也不會感到熱。”

那山風吹來,說不出的清涼。

村中靜美的修竹,透明的溪水環繞着鱗次栉比的村居,淙淙的流水聲,透着一股出世的靜谧。

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向徐文婉,只她一個人在猛擦汗。

張平拿過一把團扇,一路給徐文婉打扇,徐鴻取來油紙傘,一路遮陽。

這樣一看,倒十足十的縣令架勢。

梁英郡和柳齊嶺的長随忍不住相問。

“公子,要打傘揮扇麽?”

“不必。”

一路上,四個皂吏開始忙活起來,一個敲着響鑼,其他三個打着鼓。

寧靜的山村被吵醒了,漸漸地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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