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身上揣着禮品和衆多份例銀子,徐文婉一行不敢耽擱,直往府衙而去。

陳知府滿面紅光,端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他偏偏地沉着臉道:“徐縣令,你這是做什麽?巡按大人的轎子還沒離開江浙,你們這些人就上竄下跳,明目張膽哪!”

徐文婉忙跪下道:“下官深知知府大人清正廉明,若在平日,絕不敢獻上如此微薄之禮。知府大人高慈壽誕在即,下官不免思量家中長輩年邁體弱,再過三個月又逢祖母壽辰,所以想請假三個月,還望府臺大人能通融恩準。”

陳知府皺眉道:“徐縣令雖孝心可嘉,可眼下的情形你心裏再明白不明。不久,上面要派人下來巡視本路軍政要務,各種關隘要塞更是重中之重。你若請假三四個月之久,讓本府委派何人暫代?誰能擔這個責任?不若這樣吧,本府顧念你一片孝心,只待巡察事了,便準你假期,如何?”

徐文婉心道,這些修築之事,至少得一個月才能完工。而且那巡察的主官究竟什麽時候才會來,這才是重要問題。

如果說,倭寇海盜歷來只出現在四月至十月之內,那麽按常理推斷,至少在十月之前,巡察人員是不會來了,又不是上趕子找死。

就算巡察官到了栝州府,光是栝州府就有多少個縣鎮,若一一巡察過來,就算安固縣輪到第一個,通過了倒罷了,要是通不過,就得整改,這又得花時間,運氣差一點,連官也丢了。

回家倒是回家了,估計徐氏宗族之人會恨徐文翰一輩子,而她會內疚一輩子。

可她知道,陳知府能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也只得應下。

陳知府稍稍又問了治下的情況。

“上次徐縣令初上任之際,本府剛好有要事在身,才會緣悭一面。此次你既然來到栝州城,又是為了賀壽而來,明日便一同來吃酒宴。”

徐文婉忙道:“屬下官低職微,實不敢相擾。”

徐文婉從府衙出來之際,整個人象是卸掉了包袱,輕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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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來,梁英郡那邊有交待了,自己回家也算有望。

“既然來到栝州城,何不逛一逛?”徐鴻有些期待的問。

同來的兩個皂吏也想逛逛街。

徐文婉道:“這有什麽可看的,還不都是街道店鋪,人來人往,也就這樣了。咱們還是趁早出城,去渡口附近将就一頓,下午就渡江回縣。”

這時,府衙中的一個衙差追了上來,将一張燙金的貼子交在她的手裏。

“知府大人請徐縣令明日勿必賞光。”

徐文婉拿着這大紅請柬,只覺得燙手。

徐鴻拿過請柬,上面寫着宴請地點,并非是在府衙,而是東街的一處宅院當中。

徐文婉愣了半晌,遲疑道:“怎麽辦?“

徐鴻道:“既然知府大人拳拳之情,咱們再不去,豈不是不給知府情面。”

東街上,陳知府家私宅好生氣派,高門大戶,門口的石獅威嚴異常。

前來賀禮的官員無不騎馬坐轎而來,身側三五個仆傭簇擁着,個個都顯得體面有身份。

徐文婉硬着頭皮上前。

門口府中主事正在招待來賓,忽見一美貌少年直楞楞的往裏走,忙攔着。

賓客到來,這幾位迎客主事,哪個不是拱手相待,笑臉迎人。

到徐文婉這裏,拱手變伸手了。

徐文婉将請柬遞上,那主事看了好幾遍,這才堆着笑,請她入內。

徐鴻則以随從身份緊跟着進去。

陳府擺設精巧,處處透着富貴。

宴席擺了十幾桌,分別擺在主堂、花廳。

徐文婉決意要找個角落落座,熬過去,然後打道回安固縣。

在往來衆多賓客之中,她看到了梁英郡。

兩人四目向對,都愣了一下。

徐文婉驚吓之餘,忙要反方向離開,這時,一位主事笑迎上來,笑道:“徐縣令這邊請,桌位位次我們大人都已經定好了,就快開席,請入座。”

她被請到了梁英郡所在那桌。

賓客所帶随從都有專門招待,因此徐鴻被招待走了,在一旁服待的仆人,統一是知府家奴。

徐文婉默然地坐到離他最遠的位置。不過這個位置,只适合埋頭苦吃,千萬別擡頭,因為一擡頭便會看到梁英郡的面容。

桌上鴉雀無聲,良久梁英郡道:“徐大人,你這位置是上位,不适合你來坐。”

“……”徐文婉驚愕環視,見衆人都面露訝然之色,仿佛在說,活久見,官場上還有人不懂位次的。

在官場,座位排次,甚至是名字先後都是極為要緊的。

官大一級就壓死人。

同級官員,那就要看年紀背景……

徐文婉面紅耳赤,立時站起身來。

剛剛她坐的位置是桌子上位,那麽相對的,梁英郡坐的便是下位。

連梁英郡都坐下位了,她還有什麽理由選擇更好的位次呢?

所幸梁英郡身旁還有空位,她期期挨挨在梁英郡身邊緩緩坐下來了。

一腦門子的虛汗,緊張的連手往哪裏擺都覺得不對勁。

“徐大人,原來你在這裏——”

“……”徐文婉驚愕地發現,柳齊嶺正朝這邊過來,身後跟着趙廷翔。

陰魂不散!

衆人一見趙廷翔忙起身行禮。

梁英郡笑道:“從未見将軍大人來參加這種宴會,真是稀奇。”

趙廷翔只是微微一笑。

這時有主事急上前道:“将軍大人,柳少爺……座位都安排好的,在主桌那邊,請兩位快随我入席吧。”

“不不,我就要坐在這裏。”柳少爺推開一個縣令,拉過椅子就要坐下。

這個桌上所坐之人,品階都差不多。

象梁英郡雖然有背景,可也不能太擡舉。

柳少爺雖是吏部尚書之子,可他是代表柳府前來送禮的。

趙廷翔是信國公的孫子,又有将軍的虛銜,論家世官位都讓知府難望項背,坐到這桌上自然極不合适。

趙廷翔拉起柳齊嶺,在主事的引領下,往外走。

柳齊嶺一路叫道:“別拉我,我不要跟一群老頭坐一起——”

一場鬧劇很快落幕。

衆人交頭接耳,顯然有了極好的談資。

梁英郡輕聲道:“徐大人,我以為你已經請假回鄉了。”

“……知府大人沒批準。”

“哦?”

“不過,你放心——”徐文婉壓低了聲音道:“昨日知府大人已經同意了,等縣裏的事一了,就準我回鄉。”

梁英郡放眼望去,這廳堂裏全是男子,就身旁這個混在當中。

他忍不住瞄了她一眼。

只見徐縣令低頭順眉,長睫毛輕覆白皙臉頰,嘴巴裏正嚼着桌上吃食。

……真是不怕死。

“縣裏的事一了……”梁英郡不禁失笑,“一縣之事永遠沒有了的時候。”

“就是那個防倭事宜,城牆修築很快的,一個月內就修妥,等巡察官通過,這事就算了了。”

“那我就等着看,一個月了不了得。”

什麽巡察官,有時候就是雷聲大,雨點小。

幾個月幾年,這邊沒辦妥,那邊又有新的任務來。

“可我有什麽辦法啊,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這時,又有菜肴上了。

身後的仆傭上前開始布菜了。

徐文婉原本想,這次花光了俸薪和養廉銀,連自家帶來壓箱底的都沒了,還舉了債,往後的日子只能用勒緊褲帶來形容。既然拿了請柬過來吃酒,那就大吃特吃一頓。

可她偏偏就坐在梁英郡身邊,還讓不讓她吃東西了。

她總覺得,自己要是吃猛一點,梁英郡的視線就會轉過來。

再看其他官員,舉杯的舉杯,聊天的聊天,拼了命的聯絡感情,心思根本沒在吃食上。

這難捱的宴會終于結束了,可事情還沒完,接下來還有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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