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練字

練字

“你對人家什麽想法啊?之前救人不說,受這麽重的傷還去捯饬字帖?”

看某人端坐于此,一本正經寫了好幾頁字帖,宋子岚嘆為觀止。

疑惑有之,不可思議有之,好奇有之。

這些日子,隔壁某陳姓夫人可是變着法子“折磨”付守約,按照付守約的話來說——不愧曾經是惡毒後娘。

譬如付守約早早去為張晗教了功課,本想休息片刻,躺在床上做抖腿活動的陳紫念連忙喊着:“付公子可是累了?”

付守約道:“不累。”

“那你能幫我将午飯做了嗎?”陳紫念看了看張晗,“我們家晗晗啊,向來讀書癡迷,常常未通其道理便廢寝忘食,以往有我做飯,我這不是傷着了嘛,可我又不忍心打斷她的思路,所以你懂不懂一個為娘的良苦用心……”

若是以往的付守約,自然果斷拒絕了,可如今的陳紫念又一次道:“若是你身體不适,你大可以說,我不會強迫你。”

付守約:“……”

他緊抿下唇,深吸氣道:“無礙。”

陳紫念聽着這二字,立馬展出微笑:“那不好意思了,我會付你工錢的啊。不會白白麻煩你。”

嘴上說着不好意思,表情卻全然不是這樣。

付守約:“不需要。”

又譬如陳紫念在練字時,身體的坐姿一直不對,付守約糾正無果心中剛染上無名火。她雙眸一亮,笑道:“付公子不必生氣,我有個好辦法。”

她上一次露出這一神情時,正是讓他受苦受累時,付守約隐隐染上不好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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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腕不是一直沒力氣嗎?這樣,你拿着一根繩子吊着我的手腕,我一旦放松你便用力一拉,保證立即見效。”

這動作看着簡單,也确實有效。以往他的夫子也對他做過同樣的事,但……一切是要建立在夫子手臂完好的情況下。

若是手臂有傷,在不斷地拉扯中,只會讓傷口好的更慢。

付守約閉眼,正要道不必,我有其他的方式。卻聽陳紫念道:“付公子手臂可有不便?不能做這件事嗎?”

付守約:“……”

深吸一口氣:“無礙。”

于是在長時間拉扯她手腕的過程中,手臂不得休息,讓包裹的紗布浸透了不少血液。

反反複複,他這些日子過得很是夢幻。

昨日臨走前她能下地了,披着厚厚的棉襖站在門口,燈下的棕色瞳孔淡而模糊,問道:“付公子近日是不是太累了?我們母女是否麻煩您了?”

付守約道:“沒有。”

她看了他一會兒,笑道:“那既如此,麻煩付公子為我臨摹一幅字帖吧,我閑來無事想多練練。”

付守約:“……”

宋子岚曾不解,她到底為何這樣執着找到真正救她那個人。

“老大不願承認,不就代表你有苦衷嗎?何必一定要老大你承認呢?”宋子岚問。

“莫站在自己的眼光看他人,”付守約一面臨摹一面答,“她不知道我的身份,也許在她的眼中,我的行為更加不解,以我曾經目中無人的态度來看,更像是一種看不起人的欺騙。”

宋子岚的腦子沒轉過來,不折騰這個問題了,老老實實“哦”了一聲。

“你莫不是看上這位……”宋子岚組織了一下措辭,“年輕貌美的夫人?”

不然這樣任勞任怨……

“閉嘴。”付守約擡眸,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你在拿身份開玩笑?為了不被認出來,我只能這麽做。”

“那當初何必着急去救人?直接等我們去救不好嗎?”看看現在惹出多少麻煩事來。況且他總有種錯覺,不管付老大怎麽做,人家懷疑就是懷疑,懷疑的種子已經落下,後面的謊言不過是佐證謊言的措施罷了。

付守約停下筆,腦中閃過宋子岚的話。

“怕來不及。”他解釋道。

但真是這樣嗎?或者說完全是是這樣嗎?

他最開始掙紮過,是去東北角的窩點,還是應了張晗的請求去救人。後面選擇了後者,也在尋人的途中做好了準備,譬如第一時間通知宋子岚等手下計劃有變,甚至作了後續安排。

那時在廟宇外,聽見碰撞聲,所有的冷靜突然就消失了。

空餘沖進的憤怒。

其實那時,宋子岚幾乎快趕來了,他耐心等一等,沒準還真是宋子岚進去救人。

但他沒等住。

“是我的過失,”付守約道,“此番記下,回去領罰。”

宋子岚“哎”了聲:“我不是這樣意思。”

“那你能不能閉嘴?”

“那老大你還是領罰吧,你向來公事公辦不是?這種失職得罰什麽?罰俸祿嗎?還是得打板子?”

付守約看了他一眼,如果眼睛能殺人了,他相信自己已經死了很多遍了。

宋子岚喂了,讪讪道:“我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太悶,難受嘛……”

付守約毫不領情:“滾。”

宋子岚麻溜兒滾了。

……

在床躺了好幾天,可把陳紫念憋壞了。

身上的淤青陸陸續續消失,傷口結疤長出新肉。等能下地時,陳紫念早就坐不住了,忙跑去廚房折騰了新東西。

她深刻地反思自己,感覺自己這次的生意是白搶了,受傷受驚不說,還浪費了好長的賺錢時間。

但沒關系,她有了新想法了,畢竟傳授了大家各式各樣的方便面,在諸位攤主的傳播下,方便面已成了永安莊的“明星小吃”,早就傳遍了各家各戶。

方便面畢竟是面食,較容易被古代的大家所接受。但大家吃多了,新意總會過去。要想将生意做大,推陳出新才是根本。

陳紫念坐在桌前,用比狗爬字好那麽一點點的貓爬字列了個表單,貓爬字的意思是比狗爬字可愛工整了那麽一點點,但依舊是醜得人神共憤。

“串……串……香?”身後傳來艱難的聲音。

時隔多日,付守約終于勉強能認識一些她的字,譬如這個“香”,放在以前一定是認不出的。

“這是什麽?”他站在身後,凝神問,“何為串串香?”

自從出事待在家後,付守約時常出入她們家,張晗有時忙不過來,幹脆為他留了個小門。

這人走路也沒個聲音!

陳紫念吓了一跳,猛地轉過頭去,額頭撞在他放低的下颚上。

“咚”的一聲,陳紫念蒙了一下,她的額頭倒是不痛,男人的小額猛地一陣痙攣,嘶着退了一大步。

“問個東西罷了,至于這樣害命?”付守約捂着下颚,雙眸控訴着。

陳紫念一點愧疚感都沒有:“你吓着我了。”

付守約:“你撞到我了。”

“是你先吓我,我才撞你的。”

“誰說我吓了你,你就得撞我?”

陳紫念:“……”

她說不過臭書生,最後用眼神封殺。

“練得如何?”疼痛緩解,付守約瞥了一眼她寫的東西,搖頭,心道剛才的話等于白問,“不用答了。”

她正想說你自己沒長眼睛啊,他似乎知道她說不出好話來,迅速打斷:“何為串串香?”

陳紫念歪着腦袋想了想:“火鍋吃過嗎?”

付守約搖頭。

“你們能吃辣嗎?”

付守約:“你的火雞面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對哦,陳紫念恍然大悟,又讓她發現商機了。

永安莊地處南方濕地,這裏的百姓對吃辣十分在行,對火雞面尤其喜愛。火鍋尚未普及,串串香一定是暢銷的好東西。

“入股嗎?”她神秘兮兮靠過來,“看在你救……教我寫字的份上,我可以讓你當第一個串串香的股東。”

付守約對經商毫無興趣,且他有其他事兒要忙:“不必,就你現在的字體,還輪不到感謝的地步。”

陳紫念:“……”

呵,目光短期的男人啊。

過幾日就讓你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麽寫!

陳紫念一邊美滋滋地想着,一邊在他的眼皮底下練字,沒一會兒就被敲一下背,扯一下她的手腕:“這個點別這麽重……這一撇的位置我是這樣教你的?連‘龍’字都不會寫?”

“……”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盡情地将這些天的折磨釋放出來。

“手為什麽一直抖?”他疑惑,在他看來,寫字比做飯簡單多了,他不明白從她手下走出的食物如此誘人,為何文字能若此醜陋。

陳紫念告訴他:“我控制不了。”

真控制不了,所以為什麽古代人人都是書法家啊?她真的做不到哇。這些天好吧她承認,折磨他的時候也着實折磨了自己。

她只是個賣東西的農婦。

正準備放棄,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手臂上。

“凝神提筆。”付守約就站在她身後,單薄而溫熱的胸膛雖未貼近,卻在寒冷的冬夜下,傳遞出淡淡的氣息,無聲滾燙着她。

“我帶你寫一遍。”

陳紫念的心髒,就在此刻輕輕地撞了下自己。

“咔噠”一聲,窗外的寒風忽然将緊閉的窗戶吹開,窗欄撞在了牆邊,冷氣席卷入屋,猛地吹熄了桌前的幾盞蠟燭。

室內忽然一片黑暗。

付守約愣了一下,手掌還覆蓋在她的上面。

他正準備抽手去重新點上蠟燭,陳紫念卻驀地抓住他,聲音急切而帶着微小的顫抖:“別走。”

付守約整個人僵在原地。

因為面前這人不僅抓住了他的手,還連帶着抓住他的手碰上她的嘴唇,噴灑的氣息帶着濕潤,滾燙了一片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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