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萌芽
萌芽
衆所周知,醉酒後做的事兒都是不用負責的。
陳紫念當時這樣想了,也馬上這樣幹了。
她甚至還覺得有些口幹,食不知味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誰知并沒有舔到自己嘴角,反而舔到了面前這人的。
付守約微微放大了瞳孔,一剎那停止了所有動作。
向來反應很快的他短暫地喪失了動作,只感覺到唇間的柔軟和黏膩。
“好渴。”她輕輕說,順便費力地動了下身子,“好渴……”
這道聲音宛若一道驚雷劈在付守約腦海中,他立刻伸出手推開。
陳紫念發出了不滿的呼喊,面頰帶紅,眼神中全是渴望。付守約撇開眼,深吸一口氣,而後從她的床榻起身:“我為你倒杯水。”
這一句話,便說了三次。
從她房中出來,付守約恰好遇見從廚房出來的張晗。
後者用抹布擦着手,似乎剛收拾歸整。
付守約內心閃過一瞬間疑惑,譬如他弄好了兩個醉酒的人,還和陳紫念在屋裏待了一會兒,今晚的東西是多了些,也不至于收拾這麽久吧?
張晗看見他笑着迎過來:“麻煩付哥哥,天色不早了,付哥哥早些回去休息。”
付守約點了點頭,錯身便要離開。
推門前,身後的人突然又開了口:“付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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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作一頓,轉過頭來。
張晗就這樣揪着抹布,兩雙被涼水浸泡的手通紅,扭捏的程度快要将抹布擰碎了:“我……我為你親手做的那件衣服,你真的不願要嗎?”
付守約不知為何拒絕了一遍的事兒還要再問一遍,輕微地皺了皺眉:“不必了,你留着日後送給心上人。”
“可我是按照你的尺寸來做的!”這句話已經十分露骨了。
“你是覺得浪費了?”他只覺張晗送他新年禮物是因為這些時日對他授課的感恩,但他除了教她背了些詩句和道理,其實并未多做什麽,新的衣服實在沒有必要。
付守約沒有收人禮物的習慣,因為他向來覺得收了他人的禮物,便是欠下了人情,人情遲早要還。
他徐徐開口:“若你覺得浪費,想要賣出去,明日可到西街的裁縫鋪,那裏收新衣和舊衣。”
張晗:“……”
既然人家一直不肯要,她也沒有逼着給人家的厚臉皮。
張晗點點頭,暗下目光道:“我知曉了,多謝付哥哥這些時日。”
“交易罷了。”付守約淡淡道,轉身推開門,回到自己家中。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關門之後的片刻,張晗回到自己房間裏,雙手擰在親手做的新衣上,仿佛擰着之前的抹布,将新衣擰出深深的褶皺。
……
第二日陳紫念醒來時,只覺得太陽穴超級疼,像有個小人在神經上跳舞,時快時慢。
她摁着太陽穴,劇烈跳動的腦海中,不僅僅跳出疼痛,還跳出了昨夜的某些畫面。
陳紫念渾身一頓,眼前閃過三個字——
要命了。
這件事絕對會要了她的老命。
感覺也沒喝多少啊,她怎麽就沒管住自己的嘴和手呢?
陳紫念惱恨地拍了自己好幾下,張晗端着醒酒湯就進來了。由于懷着羞愧的心情,陳紫念不太敢她的眼睛,也不知昨晚自己耍酒瘋的行徑有沒有被她看見。
借此陳紫念試探了一下,張晗茫然而乖巧地問道:“昨晚付哥哥将娘和宋公子安頓好走了。”
“額,”陳紫念問,“你一直在旁邊嗎?”
“沒呢,”張晗道,“我一直在廚房收拾東西,過年了東西有點多,之前一直是您在收拾,這次好容易才換我幫您。”
陳紫念松了口氣,為求保險,又問道:“我沒做出什麽不合适的動作吧?”
張晗歪了下頭:“我不清楚呢。娘親做了什麽嗎?”
不清楚就好,陳紫念三省吾身,女主的男人不可玷污,就算玷污了,也應當全部推在醉酒的頭上,絕不可能承認。
“沒有,”陳紫念立馬道,“我起來做飯了,你今天好好休息吧。”
……
雖然有“入股盟友”每月入股的銀子,陳紫念若一直不出新品,盟友總歸有怨言。
她休息了好幾日,準備在初二出門第一次售賣串串香。
但新年大家待在家中的時候較多,生意不會太好,陳紫念已做好了準備。
後門傳來“吱呀”的聲音,腳步聲落在雪上寂靜無聲,陳紫念原本寫着《串串香菜單》的雙手,卻在此時頓住。
她不由自主繃緊背脊,坐直了身體,張晗在她對面念書,朝陳紫念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是繼上次醉酒後,陳紫念和付守約第一次見面。
他午飯沒來,只留了字條,說午食有事,下午再來授課。
有什麽事兒,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事。
當時陳紫念還送了口氣,延遲見面的時間也就延遲了尴尬。
此刻毛筆的墨汁滴落在她剛寫好的宣紙上,将“香菜牛肉—1文/串”變成了一團模糊,陳紫念一聲驚呼,眼疾手快去拿左側的抹布。
卻不想有一雙更快的手拿到了抹布,幫她擦掉滴露的墨汁。
這雙手骨節分明,或許剛從外面回來,透着寒風後的微紅。
看來中午的時候是真的有事,否則只是從隔壁走過來的距離,還不至于将一雙成年男子的手凍成這個樣子。
陳紫念心中閃過疑惑,擡眼間恰好與付守約低頭的雙眼撞上。
尴尬就這樣躍上心中,陳紫念也不知為何,心跳在此刻加快。
要了老命了。
不是已經說話放手了嗎!這個心髒怎的如此不聽話。
“你這個字……”付守約沉吟,摸出些門道來,“不要告訴我,是要挂在外面給別人看……”
“正是如此,”張晗停下筆,朝着付守約笑了笑,“我娘明日要出門買串串香啦,此刻正在做準備。”
他毫不留情地開口:“就這個字,倒是不嫌丢人。”
陳紫念:“……”
他一副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的神情,一派閑散冷漠,和以往的作為一般無二。
陳紫念都快懷疑,自己昨晚的記憶是否出現了錯誤。
知足吧。
她心道,知足吧陳紫念,他不記得難道不好嗎?
是的,很好。
她一點也不失望,這正是她希望的。
“你這樣寫不行,”付守約皺眉,伸出手重新拿出兩張宣紙,“你報菜名,我來……”
“不用了!”陳紫念立刻道,拿起宣紙離開他和張晗這張桌子,轉身去了自己房間,“我自己寫就好了。”
付守約擡眼看她。
“娘……”張晗軟軟開口,“付哥哥寫的總歸是比你好……”
“晗晗,”陳紫念道,“這是我們自己的買賣,還是我們自己寫的好,付公子終究是個外人。”
付守約:“……”
張晗:“……”
陳紫念說完便進了房間,身子板挺得比任何時候都直。
付守約看了看她的背影,微不可查皺起眉頭。
張晗道:“……付哥哥,對不起……我娘今天說話不太中聽……”
“沒關系,”付守約拿出書,翻到某一頁,“我已習慣。”
張晗嗓子幹了幹,忽然就覺得這句話,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意味。
陳紫念關上門。
很好,她心道,非常好,就按這種節奏來。
先将态度擺明,将所有的一切掐斷在萌芽狀态。
然而她所謂的萌芽,實際上,早已不是萌芽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