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成文
不成文
那日路過寺廟,廟外蹲着好幾個乞丐,在那兒竊竊私語,說得極為起勁兒。
話題的中心正是陳紫念倒黴催的店鋪。
他們道她委實可憐,好心辦壞事,惹着誰不好,偏要惹着商家的少爺。
商家少爺惡毒成性,最愛收集漂亮姑娘,聽說老板娘很是好看,一下就被看中了。
可憐哦。
這下除非老板娘願意獻身,否則只能被趕出西街,從此無安寧日子。
其中有個乞丐頓了一下,而後神秘地道,也不一定。
另一個道:難不成還有其他的方法?
你忘了?
多年前有個賣包子的,是在外學了身功夫的,對商大谷不太恭敬,被商大谷往死裏整。
後來以跳崖自盡相逼。
商大谷聞言大笑,道他能從崖底爬回來,就放過他,甚至還能幫他重新規整鋪子。
賣包子的當時就信了,不信也沒辦法啊,也是個心狠的!縱身一躍就下去了。
所以爬回來了嗎?
——當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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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啊,多高啊,人都摔得四分五裂了,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回來!
但從此,不成文的規定便定了下來,道誰能跳崖後從崖底爬回來,與商大谷的恩怨便能一筆勾銷。
陳紫念主動來找了商大谷。
并不是她上趕着來送死,來找就是個機會,機會沒有腿,她不是爽文女主,不會遇到拯救她的霸道總裁男主。
“你要幹什麽?”商大谷昨晚熬夜在青/樓待了一宿,此刻眼袋大大的挂在眼下,小小的眼球左右轉了轉,看起來想被榨幹了身體。
他有氣無力道:“想通了?想通了就把賣身契拿給管家,你便可以留下了。”
“我來,”陳紫念道,“是問你,有什麽辦法可以放過我。”
企圖在一個惡徒上獲得憐憫,陳紫念是不報希望的,但她還是問了一句,萬一呢,人生總是要充滿希望嘛。
商大谷挑了下眉,愣了一下下,瞬間抱着肚子笑起來:“大清早你跟我講笑話呢哈哈哈哈哈,你他娘想讓我放過你,你知道我有多缺女人嗎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是狂烈,陳紫念越是面無表情,等他笑完後,呵呵兩聲:“那我便不廢話了,聽聞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若我跳崖後還能爬回來,你就會放過我,今日我來就是問問,這個還算數嗎?”
這下,輪到商大谷愣了,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說你之前說過的話。”陳紫念道,小臉煞白,聲音卻很鎮定。
商大谷不可置信,甚至扯了下嗓子:“你說你要去跳崖,你他娘一個女人,下去必死!”
這話說得,活像他多擔心自己性命似的:“你就說這話算不算數吧?”
商大谷是很心疼,也很震驚。他心疼若答應就明顯損失了一個女人,又要少賺許多錢,震驚是一個女人竟然敢說這樣的話,這他娘簡直聞所未聞。
但這規矩,确實是他之前定下來。商大谷嘲諷地勾了勾唇角:“你沒開玩笑。”
“自然沒有,”陳紫念道,“但我既然是個女人,希望商少爺能憐香惜玉一下,若我死在崖底沒能回來,能放了我的女兒和一衆朋友。”
商大谷撐着頭,懷疑她的膽量都是裝出來,以往跳崖的人哪個不是兩股戰戰,被逼無奈後作出的決定。
拿性命開玩笑?放狗屁。
商大谷抹了下嘴:“行,說話算數,老子很多時候說話都不算數,但血腥的熱鬧老子愛看,這種事最作數。但說好了,你要是當時到了懸崖,沒敢跳下去,老子不僅要你的店沒了,還要讓你來做通房!”
陳紫念面無表情,雙腿卻輕輕顫抖起來。
“行,”她深呼一口氣,“一言為定,是哪座懸崖?”
“就靠近西街那邊,有個聖佛崖,坡面垂直,”站在商大谷旁邊的小厮道,“一下去就被河水沖走了,屍骨無存。”
陳紫念走出商宅,門剛關上,雙腿再也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感覺自己剛從死亡線上滾過一圈,看着鎮定,實則早已汗流浃背,雙腿發軟。
她深吸一口氣,擡眸時,視線中落入一雙鞋,新鞋,鞋邊的縫線用的金色,斜面是深色,是她幾日前剛買的那雙。
鞋的主人是付守約。
他沒伸手扶她起來,若是在以往他早就伸手了,或者還會在她坐地之前扶一把,此刻他卻站在她面前,微低下颌,目光比室外的風還要淩冽。
“坐地上幹什麽?”付守約問。
“腿軟。”陳紫念弱弱答。
氣氛緊迫,一旁的宋子岚生怕老大生氣一個誤傷,将火撒到自己身上。
剛就在屋頂,付守約同他本想兵分兩路開啓今日的暗查,卻偶然看見了陳紫念的身影。付守約當即翻上了屋頂,聽了陳紫念和商大谷的牆角。
不要說付守約了,他聽了也驚懼不已:“你莫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剛才自己答應了什麽?你不了解商大谷這人嗎?他在永安莊什麽時候吃過虧?你不是在送死嗎!”
“看不出你這麽大公無私呢,”付守約冷笑,“這段時間賺的錢就為了給繼女未來出嫁?然後自己去找死?”
付守約這人說話吧,陰陽怪氣的,就是要比一旁人難聽一些。
陳紫念一臉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伸出手:“你先扶我一把。”
付守約不為所動。
宋子岚不忍氣氛太尴尬,連忙伸手:“我來我來,來抓着我……”
話還未說完,付守約冷眼看過去,比他快了幾分,抓住了陳紫念的手臂。
宋子岚:“……”
氣氛倒是不尴尬了,他有點尴尬。
“我們邊走邊說啊,隔牆有耳。”陳紫念抓住付守約的手,低聲托着他往前走。
付守約看了看兩人相疊的掌心,心中那股冰冷的焰氣消失了片刻,然則一想到她剛才答應了什麽,便用了狠勁捏了她一下。
陳紫念吃痛,總算回過勁兒來。
看了看身邊的兩人,後知後覺地問道:“你們怎麽在這兒?”
宋子岚正準備扯謊道兩人晨跑有事,偶然撞見。
卻沒想到付守約冷呵一聲:“昨晚喝酒裝醉,你騙誰?你喝酒是什麽樣子,心裏不清楚嗎?”
他原本就幹觀察類型的職務,自然是細致入微放在心中。
委實沒想到能在商大谷的府邸撞見她。
“我喝酒什麽樣子……”她正準備反駁來着,頓時想到了上次喝酒的模樣,心裏有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啊啊啊,他怎麽又提起這件事了!
陳紫念連忙岔開話題:“剛說到‘跳崖’這件事,我是誰,我可能西街暴富老板娘陳紫念,哪有可能這麽傻。”
“我看你說的話是挺愚蠢至極。”付守約道。
她又瞪了他一眼,他狠狠捏了他一把。
“我一個不會武功的人,跳下去肯定是死啊。”就算她游泳技術不錯,但平時的電視劇都是騙人的,她學過屋裏,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下面是深海,她這種身子,極有可能受重傷而死。
更何況那鬼懸崖,她提前去看過了,下面只是條特別急的河水。
“你知道就好。”付守約道。
“但我打聽了,也觀察了,”陳紫念壓低了聲音,咽了咽唾沫,神秘道,“有一處洞。”
她将跳崖的時間推後,做一個氣墊,墊在懸崖的邊緣,當時偷偷在腳上栓一道細繩,倒是會重重打在氣墊上,她知道會很疼,但應該不會死。
“氣墊?”宋子岚愣住,“這是個什麽東西?”
陳紫念還有機會調笑:“女子化妝的東西,我說是這個你信嗎?”
付守約皺了皺眉:“什麽亂七八糟的。”
陳紫念想笑,又知如今不是該笑的時候,她小命就快不保了。
“跳水運動員尚且都跳十米跳臺,我跳個幾十米還有緩沖作用,應該不會死。”她自我安慰道。
宋子岚聽到愣愣的:“你做這些東西,是在哄騙商大谷吧?”
“他又沒說不能做安全措施……”憑什麽說她哄騙。
宋子岚又道:“那你說的這些安全措施……踐行過嗎?”
一切都是她的想象不是嗎?
那可是懸崖,誰在那兒實踐過?
若是不成功,那便是命。
陳紫念咽了咽唾沫,輕輕搖頭。
“那你開什麽玩笑,你可是個女子,你會武功嗎?萬一失敗了呢?下面的河水如此急……”宋子岚說不出下去了,他甚至覺得這法子不可行,實在太危險了。
還不如搬家算了!
走得遠遠的!等案子結束跟着他們回京城!
“這不行也得行呀,我們店鋪……”陳紫念話未說完,被付守約打斷。
“我去。”他淡聲道。
“什麽?”
“我道我去,”他語氣雲淡風輕,仿佛要去做的事不是跳崖,而是要吃個飯喝個酒,“我會武,不是嗎?”
“在商大谷的眼中,我不過是個窮書生,不是嗎?”
“商大谷會舍不得你,不是嗎?”
付守約看着她:“我才是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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