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畫中人

畫中人

裝病被戳破,付守約自然不再繼續躺着。

再躺下去,他确信自己遲早躺成個廢人。

和永安莊及周邊的暗線通了消息。

再次确定“黑月”組織的下次行動在二十天後,付守約同宋子岚商量,分別在幾處可疑之處布置了人手,又順着商大谷往下查。

竟然又查出了隔壁的鬼沒村。

再察覺不出這裏有問題,他就白當這幾年中尉了。

付守約沉吟,頓了頓,對宋子岚說:“在這裏加派人手。最近的暗訪之地改為這裏,我不信每個晚上都守在這裏,他們依舊不露出破綻。”

陳紫念推出的鐵板燒再次大火,重新打響了西街一姐的稱號。加上從懸崖地下爬回來的傳言,百姓震驚之餘,對她佩服又好奇,陳紫念往外撒了點錢,渲染了神秘的色彩,一時間店鋪生意火爆更勝從前。

什麽都很和諧,只一點,她覺得繼女張晗有些奇怪。

若說哪裏奇怪,其實也還好,就是覺得她讀書做飯這類的,比之從前更加努力。而同她說話的次數,卻比從前減少了。

但其實她整個人的心情狀态,說話語氣,其實又和以往差不多。

陳紫念掐指一算,莫不是她大姨媽來了?

少女第一次來,很可能被吓着了,然後不知所措。

後娘親熱地将繼女拉到裏屋,然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件東西。

張晗見着眼前的方塊布,用兩根帶子勾住,最外面還有兩個彎彎扭扭的布條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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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設計的,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了,這個秘密武器不好做得很,但比現在的一根繩子好用,能防止側漏。”陳紫念低聲說,畢竟這東西曾經把她在古代的心态搞崩了。

張晗就很茫然地看着她。

沒懂什麽意思,是又想出了什麽新奇的東西,來她這裏炫耀一下嗎?

陳紫念見她不答,也迷茫了一瞬,遲疑問:“不是大姨媽?”

張晗:“娘你忘了嗎,我沒有大姨媽啊……”

不是……陳紫念立刻改口:“月事,你是不是來月事了,”怕她可能是第一次,她還解釋了一下,“就下面那個,血呢,紅紅的,有時候會疼有時候不疼。”

“娘!”張晗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這種羞羞的私事怎麽能這樣面不改色說出來啊!

“不是的,”她不是第一次來,這次也沒來,臉頰酡紅,“我沒有……”

不是這個原因啊。陳紫念更加茫然,那她最近這麽奇怪,單純心情不好嗎?但她之前就問過了,張晗否認過,陳紫念就沒再繼續問。

她後知後覺,腦中忽然閃過某種可能,看着眼前的少女,越來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陳紫念心中一陣慌亂,慌亂中又夾帶着驚喜,還有一些緊張,總之情緒亂七八糟。

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開口:“How are you?”

張晗:“……”

張晗:“娘你今天怎麽了,怎麽說的話我全都聽不懂呢?是不是哪裏生病了,我讓李大夫來看看……”

陳紫念:“……”

好的,她還以為未來現代女穿來了,原來是她想多了。

所以搞了這麽多,到底哪裏不對勁仍是不清楚。張晗也不多說,沒心沒肺笑了笑,繼續讀書了。

張晗這些時日過得有些渾噩,陳紫念也沒好到哪兒去。

李行風開的那些藥像是發力了一般,要麽好幾個晚上不做夢,要麽一個晚上做好幾個夢,特別清晰特別吓人的那種。

大多時候環境都是昏暗的,情緒都是恐懼,陳紫念大概能感覺到原主陳氏的以前的日子過得确實不太好,渾身常常都是傷痕,甚至連手臂上的疤痕……

她低頭看了看,黑色的月牙狀,一看就不是天生的。

做成這種形狀,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第一次夢見這個疤痕是與小時候付守約的相遇,第二次夢見的卻是這個疤痕的由來。

陳氏被摁在木板上,男子粗大的手和女子的尖笑聲魔音環繞,像雷擊一般讓人渾身顫抖。女子用一根細小的銀針,一針又一針往她手臂上戳,陳氏小小的身軀疼得翻滾,卻渾身無力,根本無法抗争。

難怪她之前這麽怕李行風的銀針,想來只有這層陰影在上面的。

陳紫念雖沒親身經歷過,但光是回憶起這些東西,就足夠讓她第二日吃不下飯了。

這天,付守約來時,陳紫念正完成了一副巨作。

水墨落于筆下,在宣紙上浸染,一筆一劃勾勒後,她很滿意地放下筆。

付守約沒看之前,以為她在寫字,稀奇地問道:“你在做甚?”

“畫畫。”

“……繼禍害了書法之後,如今又來禍害畫畫了?”是不是過幾天,琴棋書畫樣樣都得嘗試一遍?

“我這可不是普通的畫作,我說出來,你肯定要大吃一驚。”她神秘地說。

付守約:“那你說出來讓我吃驚一下。”

“我昨晚夢見了好多事,其中就是這疤痕的由來。我記得你好像問過我這個問題,我想着這問題對你來說也許有點重要啊,于是就畫了出來。”陳紫念一邊道一邊指了指桌上的話,“疤痕是一男一女強迫給我刺上的,特別痛特別難受,其中的男人,我想起他的臉了,就畫出來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不過是因為這不是她的經歷,還特意表演了一翻,以求在付守約面前落個害怕驚慌的模樣。

卻沒想到付守約比她更震驚,三步并作兩步朝她走來:“你可确定,刺你的那個男人……”

所有的話在看到這副畫後戛然而止。

紙上一鵝蛋大小的那人長着亂七八糟的絡腮胡,身材短小,只有四肢沒有脖子的抽象畫,狠狠地将付守約想說的話扼制在喉嚨裏。

字能寫的這麽難看,想來是他太天真,竟然對她的畫抱有幻想。

“你覺得,你畫的是個人嗎?”付守約道。

“怎麽不是,一頭兩胳膊兩腿如此齊全,”她唏噓一聲,又呵了一下,“是不是嫌棄我畫的差。”

付守約擡頭,面無表情地望着她,嫌棄的意思再明先不過。

就算兩人在一起,那也是嫌棄不變的在一起。

陳紫念噗嗤一下笑出聲,好吧她也承認自己畫的差,幼兒園都不是這水平,所以她抽過畫來,也不打擊他了:“那我給你形容,你畫吧。”

她知道這或許對他很重要,就算他什麽也沒細說,但她思來想去,他最開始主動靠近她,提的就是這疤痕,那這疤痕的信息,一定能幫上忙。

付守約看了她片刻,偏頭極快親了下她的唇,而後低聲道:“謝謝。”

“不謝,就當報答救命之恩了。”她道。

“那不行,”付守約卻道,“救命之恩只能用以身相許來報。”

他說的一點也不避諱,陳紫念緊張地看了看周圍有無張晗,看不見她人後,才臉頰紅了一下,裝模作樣推了他一把。

兩人坐在書桌前,一人在說話,一人在作畫,而兩人都在笑。

——那是張晗平日讀書的桌子。

張晗掀開門簾進來時,一幅畫才畫到一半,她對陳紫念說:店鋪最後一點辣椒已經用完了,想出去買一點。

“我每天都在讀書,也想出去走走。”張晗道。

陳紫念本想跟着一起去的,又想到畫還沒畫完,于是應了她,讓她注意安全。

張晗朝她笑笑,然後說好。

就在她推門離開的瞬間,陳紫念的心跳快了那麽一瞬,指尖微微發麻,心中猛地湧現出一股不适。

“怎麽了?”付守約問。

“沒事,”陳紫念喃喃道,“就是忽然吧……不太舒服。”

仿佛在預示着什麽。

付守約問:“哪裏不舒服?”

“沒事,”陳紫念皺了皺眉,道:“還是先把畫畫完了啊。”

張晗沒有去西街專門賣辣椒的地方買,她左穿右轉,多走了幾裏路,來到了隔壁的鬼沒村。

滿山片野的辣椒藤密密麻麻,一簇又一簇,緊密相連。

她的心跳忽然很快,連指尖也在顫抖着,雙腿越往前進,越發着酸意。

但鬧中卻異常堅定地回想着一段話,和一次偶然的相遇。

這村本是排外的,但有人看見了她,拿着鋤頭,雙目森森,看着讓人有點害怕,卻并沒有阻攔。

張晗加快腳步,最終停在了一座茅舍前。

她深呼吸一口氣,仍在敲門與離開之間猶豫,忽然,面前的門從裏面打開了——

一名身材魁梧,長着絡腮胡的壯碩男人站在門邊,他眼睛很小,嘴卻很大,在下颌處有一塊小小的疤痕,像個肉疙瘩,也像天上的玄月。

與此同時,付守約落下畫中最後一筆,陳紫念在耳畔說道:“總算畫完了。”

而畫中的人,與村落茅舍門口的男人,幾乎一模一樣。

昨晚改了四次,可改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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