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狡兔三窟

狡兔三窟

震動的手機上顯示着蕭振的名字。

窗明幾淨的病房裏,窗簾拉至兩側。五月立夏的天空,萬裏無雲,明媚陽光透過玻璃照在蘇飲月的臉上,細細地将她的輪廓描繪出一層光影。

蘇母放下切成六瓣的蘋果,放在托盤裏,擦了擦手,拿起手機的瞬間有一絲遲疑,看了蘇飲月一眼,拿起手機出門接電話。

兩人都沒注意到蘇母的手機顯示。

蘇臻坐在病床旁邊,手裏捧着一冊書,擋住自己的視線。蘇飲月将他的書往下拽了拽,朝他眼神示意:“在我醒之前,媽在跟秦言說些什麽?”

在半夢半醒裏,她似乎聽到了秦言和蘇母的對話。

蘇臻心裏咯噔一下,佯裝鎮定道:“不知道啊,就幾句道謝的話吧,我之後才來的,沒聽全。”

蘇飲月半信半疑地拿起一塊蘋果,咬了一口,目光緊緊地在蘇臻的臉上梭巡,狐疑道:“我好像聽到媽說秦家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麽事情嗎?”

蘇臻面不改色:“不知道,沒聽說過。”

他拿起一塊蘋果,投進嘴裏。蘇飲月盯他許久,看不出什麽異樣,只能将目光挪開,望着窗外出神。

沒過一會兒,蘇母就推門進了病房。

她手裏握着手機,往病床上一坐,臉上帶了一分難以形容的姨母笑,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月啊,我聽說你今天跟蕭振見過面了。”

蘇飲月看她一眼,發覺她态度極其微妙,心頭頓時湧上不妙的感覺,如臨大敵地嗯了一聲。

蘇母臉上姨母笑又變成了慈愛神色,慢慢地說道:“剛剛蕭振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你的身體情況,還說等下要來看你。以前你剛上高中的時候,我和你爸都擔心你心性單純,讓你不要過早戀愛,以免誤了學業,或是被人蒙騙,咽下苦果。有些事情呢,是我們極端了一點。”

她指的這些極端,就是作為家長,蘇母将所有寄到家裏的情書偷偷給粉碎了。

不止如此,蘇臻還會按照蘇母的指示,狐假虎威地在學校裏恐吓那些妄圖“誘拐”蘇飲月的男孩子。

而蘇飲月也一如他們所想,并沒有什麽談戀愛的舉動,直到遇到蕭振。

至少明面上如此。

蘇母看着蘇飲月神态警惕,嗔怪道:“我不就提了蕭振的名字嗎?你這孩子。”

她顯然對蘇飲月和蕭振之間的感情有所誤解。

緊接着,蘇母清清嗓子,說道:“當初你跟蕭振談戀愛,我們也是反對了的。但是你說了,你對他一見鐘情——還一聲招呼不打,就把人帶回家裏來。我們對蕭振也沒什麽不滿意的,人品,家世,長相,沒有哪一樣差的。你爸那麽嚴厲的一個人,嘴上雖然一直抱怨,但我心裏知道,你跟蕭振在一起,他态度模棱兩可,就已經代表了同意。”

蘇飲月只覺一陣大事不妙。

蕭振不是什麽凡夫俗子,他的家世注定他經受過無數誘惑,不似其他男生那麽好拐。

為了從秦言那裏搶走裙下之臣蕭振,當初她冒着爸媽的責備偷偷跑出別墅給蕭振送傘,為此還不小心淋了雨,之後還發了一次高燒。

她每每隔三差五大獻殷勤,如此一來,不僅蕭振和同學,連爸媽都以為她對蕭振情根深種,此生非他莫屬。

她演技之真,入戲之深,顯然已經感染到了她的身邊人。

蘇母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我剛剛聽你爸說了,蕭振聽說你轉學之後,就立刻也轉學到了一中來,只是這兩周都在S市參加全國青少年籃球聯賽,今天才來報道。”

“沒想到,蕭振竟然會為了你追到這裏來。唉,你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當初信誓旦旦要跟蕭振在一起,我和你爸同意了之後,你又要分手,還斬釘截鐵,讓你爸跟蕭家人都差點反目成仇。如今再遇到他,你可不許再任性了。”

蘇飲月目瞪口呆。

蘇母還在沉浸于往日裏看的霸總小說,富家少爺追妻艱辛道路的幻想中,蘇飲月已經忍不住打斷她的幻想,說道:“媽,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我跟蕭振之間,早就結束了啊。”

甚至于說,根本沒有開始。

他蕭振只是她跟秦言争風吃醋的一個炮灰而已。

蘇母的幻想被打斷,頓時臉一沉,沒好氣地說道:“不是你非要跟他在一起嗎?帶着他見了你爸和我,還有爺爺奶奶?你之前跟他分手,就當是你年紀尚小,還任性,我們也就由着你去了。這次蕭振為了你轉學過來,誠心誠意的,可不許再胡鬧!”

蘇飲月眉頭一蹙,知道這種情況只能越描越黑,只得含糊地說道:“我不喜歡他了,難道就不能分手了嗎?他就算來了這裏,我也不可能再跟他複合。”

蘇母喝道:“小孩子能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你跟蕭振談戀愛的時候,人家對你不好嗎?任勞任怨的,你這小姐脾氣他都能忍下來,你還要人家怎樣?”

蘇飲月不說話,蘇臻在旁邊弱弱說道:“媽,姐都說了不喜歡他,你總不能強求姐——”

蘇母瞪了他一眼,打斷道:“我沒有說強求,我只是說,小月,你不能太任性。蕭家跟咱們家旗鼓相當,蕭振也是個好孩子,雖然驕縱了些,但為了你能追到這裏來,顯然是誠心誠意的。你跟蕭振在一起,爸媽也能放心。”

她絮叨了半天,蘇飲月只覺得頭疼欲裂。她往後一躺,懶散敷衍道:“行了媽,蕭振轉學又不是為了我,你不知道今天——”

今天可就是他把我氣成這樣的。

門口一聲傳來一聲輕笑。

蘇飲月的話頭戛然而止。

門口蕭振穿着一身簡單的白襯衫,五官俊美,陽光帥氣。他身後路過幾個年輕的護士,看到蕭振那一刻,臉上都露出花癡一般的表情,激動的議論着經過走廊。

蕭振顯然已經聽到了剛剛蘇母跟蘇飲月的争論,他伸出一只手,敲了敲門,晃了晃手裏精致的禮品袋,懷裏還有一束剛剛綻放的嫣紅玫瑰花,微挑一邊眉毛,似笑非笑道:“是我來的不巧嗎?”

蘇母有點尴尬,連忙起身迎座,笑容滿面:“哎呀,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

雖然打電話說過等下要來探望,但不知道電話剛落,人就來了。

蘇飲月差點被這個一家人噎死,再看蘇臻,也是一臉無奈。

蕭振走過來,在床頭放下禮品袋,笑得深情款款:“我聽說小月生病了,所以過來看看。”

他放得很重,在稍彎腰那一剎那,挑釁似地朝蘇飲月彎起嘴角,比了個嘴型:“你也有今天?”

除了蘇飲月,沒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以前在X中學校裏,作為同校學生,兩人雖然分手了,也是時常低頭不見擡頭見。蘇飲月也很會演戲,每次見到他都惺惺作态,做出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掉頭就走。

旁人都以為是蘇飲月神傷于這段無疾而終的戀情,不願再遇到蕭振,連蕭振都差點被她騙過去。他死活琢磨不透自己到底是哪裏做的讓蘇飲月不滿意,想了整整半年,他才恍然大悟。

她每每看到自己的時候掉頭就走,不是什麽黯然神傷,而是因為她懶得敷衍。

作為天之驕子的蕭振怎麽可能咽的下這口惡氣。

聽到蘇飲月被自己氣得暈過去,蕭振恨不得買兩百發禮炮邀請親朋好友慶祝一下。再看到蘇飲月這樣病恹恹的樣子,他的心中充滿了勝利者的譏诮和愉悅。

蕭振放下禮品袋,剛要得意洋洋地在床頭擺上玫瑰,蘇飲月就迅速捏住鼻子,極其厭惡地說道:“我對玫瑰過敏,你要害死我嗎?”

蕭振的笑容一滞。

蘇母還在跟蕭振客氣,聽到這話也是一愣,皺眉道:“我怎麽不知道你對玫瑰過敏……”

蘇飲月捏着鼻子,深吸幾口氣,憋着腮幫翻着白眼:“媽,再不把花扔出去我就要死了!”

蘇母的笑容終于挂不住了,旁邊蘇臻也煞有介事地說道:“媽,姐還在病中呢,身體可能對花粉比較敏感。”

背對着蘇母和蘇臻,蕭振的臉有片刻的扭曲。

他深明大義一般将床頭的玫瑰花抱起,深情款款地朝蘇飲月說道:“沒事,是我疏忽了。”

蘇飲月還在翻白眼裝缺氧。

蘇母一臉抱歉地看着蕭振,他撿起玫瑰花,抱着走出去,毫不留戀地将它丢進了垃圾桶。

再進來房間的時候,蘇飲月終于放下了手,在大口吸氣。看到蕭振進門,蘇飲月又是縮在床上,一臉驚懼:“你身上也有玫瑰花味!”

蕭振臉上的笑容終于要挂不住了。

蘇母沒好氣地朝蘇飲月叱道:“小月,你在胡鬧些什麽?你還能對氣味過敏嗎?”

旁邊蘇臻硬着頭皮說道:“可能在病中,對某些氣味也很敏感,聞到了會反胃想吐……”

聽到蘇臻的解說,蘇飲月立刻捂住嘴,做出一副反胃嘔吐的模樣。

蕭振的臉終于垮了下來,但素來他受過良好教育,知道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心裏的惱火只化作了臉上的微微傷感。

他看着蘇飲月,表情似乎極為受傷,惆悵地問道:“小月不歡迎我來嗎?”

蘇母一見蕭振臉上挂着的惆悵悲傷,立刻心腸軟似千回百轉,連聲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你也知道,小月這丫頭,我們寵慣了,無法無天的。你可別放在心上。”

她看蕭振的眼神越發像看未來女婿。

蘇飲月知道這個時候不能觸蘇母的黴頭,只能聳聳肩,說道:“沒辦法,誰讓我對玫瑰花粉,玫瑰花味都過敏呢?”

勉強算是借驢下坡了。

蘇母幾個恨鐵不成鋼的眼刀甩過來,蘇飲月硬着頭皮受了,裝作一副不想交談的樣子,側過身,說道:“媽,我不舒服,我想睡了。”

蘇母無語極了,但看着蕭振還在場,只得朝蕭振歉意的笑笑,說道:“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蕭振當即爽快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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