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廈将傾

大廈将傾

辦公室的門虛掩着。

羅雲雲站在高二的教導主任辦公室裏,低眉順眼,十分乖巧。教導主任坐在電腦面前,浏覽了一遍學生資料,扶了扶面前的老花眼鏡,不解地問道:“你要秦言的地址做什麽?”

年紀第一的名字,不管在學校哪個辦公室,自然都是如雷貫耳。

羅雲雲說道:“她上次表演落了個東西在排練室裏,被我撿到了,我想還給她。”

說着,從背後拎出來個包裹。

教導主任疑惑地說道:“那你直接去5班找她不就好了?”

羅雲雲的爺爺是教導主任以前的老師,有着這一層關系,他對羅雲雲還算客氣,話語間十分縱容,沒有一絲不耐。

羅雲雲眨眼,态度乖巧像一個聽話的後輩,說道:“老師,這周放端午,剛剛就放學了,現在過去,人肯定早就走了。”

她又晃了晃手裏的包裹。

教導主任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包裹,在學生檔案裏調了秦言的資料出來,說道:“雲雲,你拾金不昧,親自送上門歸還失物,你爺爺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扶了扶眼鏡,他又說道:“要是你這個成績,能像這個秦言一樣優異就好了。你爺爺知道了,肯定更高興。”

羅雲雲探過身子,看了一眼資料上面的地址,默默記了下來。教導主任盯着秦言的資料看了會兒,又說道:“不過我聽說秦言好像跟她家裏有點矛盾,很久之前就搬出來住了。”

羅雲雲微微挑眉,繼而問道:“那我怎麽找到她呢?”

教導主任思索了片刻,繼而拿起手機,照着上面撥了個號碼。他将手機遞給羅雲雲,說道:“她爸以前開學的時候留了號碼,你問下她爸。”

窗明幾淨的房間裏,秦言手裏拿着一本作業本,坐在埋頭答題的趙妍身邊。

趙妍是她的家教對象,她在這裏做了半年多的家教,現在除了生活費外,存下的一半錢都是家教傭金賺來的。趙妍媽媽推門進來,看見自己孩子正在埋頭奮筆疾書,而秦言正在旁邊看她的練習冊,不由得言笑晏晏,端進來一盤切好的水果。

趙妍媽媽年逾三十,風韻猶存,身材極好,看得出來年輕時一定是個漂亮的美人,趙妍也遺傳了她母親的美貌,才十二歲還未張開,就已然五官端正,眉眼動人。她将水果放在桌上,熱情地招呼道:“秦言,真是辛苦你了,剛切好的水果,你嘗嘗。”

聽到有水果,趙妍立刻擡起頭來,眼巴巴地看着秦言,秦言客氣地說了聲謝謝,繼而拿了一塊水果,先遞給了妍妍。

趙妍媽媽看着她,越發覺得滿意。這補習的半年來,妍妍的成績可謂是突飛猛進。秦言畢竟是一中年年奪冠的尖子生,補課又認真,在這裏兼職半年,沒有因為她給的補課費少而偷工減料的心思。

說起補課費,趙妍媽媽又覺得一陣黯然。她老公前些年因為些糾紛鬥毆被人打死,只給她們娘倆留下一套房産,家裏條件不好,帶着一個年幼的女兒在大城市裏求生,不可謂不艱辛。也正是因為她忙于生計,工作的繁忙,無暇顧及孩子的生活,才會讓孩子越來越自閉。

自從她爸死後,剛上初一的趙妍學業落下了許多,成績極差,又沉默寡言,很快就成了學校裏被排擠欺淩的對象,被班上幾個趾高氣揚的女生罵狐媚胚子。

等到她發現之後,孩子已經得上了失語症,不能再說話。被排擠和孤立霸淩的日子讓她怎麽樣不肯再回學校讀書了,即便是在老師了解情況後将她安排了單獨的座位,孩子的成績也是一落千丈,越發被同學冷落。

也是無奈之下,她才會在網上發布招聘家教老師的信息。只是她的傭金太低,招不到那些大學生,最後也只有作為高中生的秦言才來應聘。

大部分家庭是不會讓一個高中生來做家教老師的,趙妍媽媽這無奈之舉,倒是讓她收獲了一份意外之喜。

秦言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補課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她站起身來,禮貌地說道:“時間到了,我下次再來看妍妍。”

趙妍立刻停下手裏啃瓜的動作,想伸手拉住秦言的衣角,但想起了什麽似得,先是拿紙擦了擦手,這才怯生生地拉了拉她的手,仰着頭問道:“這幾天放端午,姐姐能不能陪我過端午?”

說罷,她又轉頭看向她媽,說道:“媽,我這幾天還可以繼續補課。”

以前她對補課可是避之不及,但自從在秦言耐心教導下,成績有了肉眼可見的提升,她在學校裏的處境也沒有那麽難受了,連班上幾個眼高于頂的女生也因為她備受老師表揚的進步而跟她主動示好親近。

趙妍媽媽讷讷一笑:“你這孩子,秦言下周還會過來,一周的課程就那麽點,哪裏用得着補好幾天?”

何況她囊中羞澀。

趙妍繼續争取道:“可是媽,我覺得我還有好多地方不懂的?!”

趙妍媽媽尴尬地看向秦言,秦言已經先她一步,善解人意地說道:“一次補習太久,我也會累得,你也學不進去那麽多,我下周再過來。”

她放下練習冊,輕輕地掙開趙妍的手,起身跟着趙妍媽媽出去。

等出了房間,兩人站在樓道裏。趙妍媽媽這才朝秦言一臉感激地說道:“真是謝謝你了啊秦言,這學期妍妍進步很多。”

她咬咬唇,從随身的小挎包裏拿出一沓錢,裏面都是零零散散的零錢,是她做零工賺來的。她數了八十,遞給秦言,再次說道:“真是謝謝你了。”

秦言接過錢,折好後放進書包,十分禮貌地說道:“不客氣,應該的。”

面對秦言的時候,明明她态度疏離客氣,但從不會讓趙妍媽媽感覺到難堪。她一個舉目無親的女人,帶着一個年幼的女兒,住在丈夫死後留下的房産裏,在這城市裏見過太多冷眼和輕蔑,聽過無數風言風語。秦言這樣禮貌的态度,讓她難得的感到尊重。

秦言收了錢,轉身離開。趙妍媽媽目送她遠去,這才退回房間,關上門。

樓道裏亮着燈,沒有電梯。她走下樓,旁邊幾個中年婦女正在嗑瓜子,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扯:“是個寡婦啊,聽說以前她德行不好,招蜂引蝶,老公跟人打架,被人捅了一刀死了。”

“還留下個女兒,在學校裏受了欺負,現在整天不見人,聽說是繼承了她媽的樣貌,生得倒還挺好看。”

看見秦言經過,幾個中年婦女立刻使了個眼神,不再說話。

秦言視若無睹,置若罔聞地從她們身邊經過,幾個中年婦女見她走遠了,這才又重新聚集過來,議論紛紛:“現在的女孩子都長得這麽高了?哎喲,聽說還是高中生。快比我兒子都高了。”

“長那麽高又什麽用?高了嫁都嫁不出去!”

“人家就憑那張臉,也不會嫁的差!有錢人不都喜歡這樣高高瘦瘦,漂亮的女孩子嗎?”

城中村的牆壁上,用紅漆寫着個大大的拆字。

秦言手裏拎着兩只粽子,經過這寫滿拆字的危牆。已經入夏了,天氣炎熱,即便夜晚,空氣中也有難以言喻的悶熱感。

樓倒下堆着垃圾,幾個光着膀子滿面油光的中年男人正在扇着蒲扇,就着一瓶劣質啤酒和幾碟炸花生米談天下棋。夏天垃圾發臭的快,幾個人卻置之不理,似乎早已習慣。

樓道裏漆黑一片,秦言輕車熟駕地走了進去。才走幾步,她就發覺自己剛剛經過的牆下好像站着好幾個人。

秦言頓住腳步,手伸到書包裏,觸及到冰冷的防狼噴霧,她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看向四周。

黑漆漆的樓道裏,借着外面滲進來的些許燈光,面前兩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已經堵住了去路,身後,從貼着牆壁的位置,走出三四個一臉輕蔑不懷好意的女生。

這些男男女女都很年輕,十七八歲的樣子,她們身上穿着暴露,頭發染得五顏六色,不像是一中的。

想了片刻,她也确實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招惹了這群人。秦言手放在書包裏,拿着防狼噴霧,面色如常地問道:“你們什麽意思?”

面前一個男生噗嗤一笑,抱着胳膊笑道:“沒什麽意思,就想認識認識一下你。秦言,聽說你在一中很拽,我想看看你有多拽。”

秦言冷冷道:“那你現在如願以償了?”

那個男生傲慢道:“确實很拽啊,不過,很快你就拽不起來了。”

秦言的手按上防狼噴霧的鍵位,依舊無動于衷:“那你可能會失望了。”

羅雲雲在暗處等了許久,想看看秦言慌不擇路的樣子,但讓她失望的是,秦言根本沒有一絲慌亂,而是神色冷漠地環顧四周。

旁邊的男生終于發話了:“秦言,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們只是想認識一下你,畢竟你號稱一中玉女,我兄弟還沒泡過玉女,想試試玉女的滋味。”

他一臉猥瑣,擠眉弄眼,背後一個女生也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奉承道:“什麽玉女,是處,女吧?鄭涵,你是不是記錯了啊!”

那名叫鄭涵的男生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繼而又愁眉苦臉地說道:“哎呀,我可沒記錯,不過秦言長得這麽風騷,鬼知道是不是處,女呢?!怕不是都被人玩爛了!”

羅雲雲在不遠處躲着,聽着這些污言穢語,也覺得微微不适。但這污蔑和造謠的對象是秦言,她的心裏又十分快活,仿佛自己昔日所遭受的一切都加倍奉還到了罪魁禍首身上。

可惜秦言還是無動于衷,不管他們嘴上說得有多聲色并茂,下流污穢。

她心頭遺憾,但又浮現深深的快意。眼瞧着他們還在原地站着,羅雲雲終于忍不住,從黑暗的角落裏走出來,站在秦言面前,微微一笑:“秦言。”

羅雲雲宛若勝利者,笑得極其開心,那兩個男生對她十分友好,給她讓了個位置。

秦言冷眼看她,見她出來,這才恍然大悟,繼而面上浮現些許疑惑,問道:“羅雲雲,我跟你有這麽大過節嗎?”

羅雲雲故作驚訝:“我們有過節嗎?我們沒有過節呀,只是我的朋友想認識認識你,我就要了你的地址來,好介紹給我的朋友們。”

秦言深深地看她一眼,說道:“我沒興趣。”

羅雲雲誠懇地說道:“可是我有興趣呀!秦言,你不是像仙女一樣高高在上嗎?你不是勾得崔一涵和程德仕都對你念念不忘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她的臉漸漸扭曲了,在極度的嫉恨下,聲音也漸漸尖銳起來:“你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婊,子,我從初中就喜歡崔一涵,我喜歡他喜歡的發狂!大家都說我跟他是天生一對,高中的時候我就準備跟他表白,偏偏你他媽的轉校來一中!如果不是你,他會拒絕我?”

秦言剛要說話,羅雲雲又惡狠狠地說道:“還有程德仕!他可是我第一個男朋友!追求我的時候那麽多甜言蜜語,我多開心啊!偏偏就是你,你他媽的以為我不知道嗎,程德仕的手機私密相冊裏好多是你以前的照片,他還給你寫過情書!”

秦言看着她歇斯底裏,回想了片刻,自己似乎從沒有收到過程德仕的情書,以前程德仕的确有一段時間對自己殷勤備至,她以為那是蕭振的授意,從沒有放在心上過。

後來程德仕突然又不再對自己熱情,更将這事置之腦後了。

現在想來,那封情書多半是被當時每天檢查她抽屜的蘇飲月給扔了。

羅雲雲發洩完一通,這才露出個極為殘忍的微笑,傲慢道:“活在你的陰影下太累了,秦言,我想讓你嘗嘗我的滋味,活在我的陰影下。”

她拿起身邊的包裹,拿出裏面的相機,晃了晃,微笑着說道:“我倒是要讓他們看看,你這一身高高在上的皮囊下面藏着什麽樣的蕩,婦。”

會更完的,只是比較懶狗,整天沉迷游戲,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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