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顏王這一劍劈得玄銀衛都傻了眼。九天能這麽淡定地搭理季君子,完全是因為站在前面的顧長雪表現得十分鎮定,連眼皮子都沒顫。

主心骨很穩,他們自然也被帶得無比沉着,完全想不到顧長雪淡定着一張臉,滿腦子飛着各種仙俠劇本。

他有點懷疑:這世界真的只是由《死城》一個劇本衍化而來的?沒融合什麽別的仙俠劇本??

可如果真融合了,不論是民間還是朝堂,總該有點關于仙門的傳聞吧?可如今江湖中最接近仙門的傳聞,恐怕就是“顏王一劍斬山石”了。

哦,不對。

過了今天,可能就得更換成“顏王一劍霜封整片綠洲”了。

顧長雪微抽了下嘴角,沖着九天道:“去據點裏看看除了文書以外有沒有別的損失,或者,有沒有多出什麽東西。”

他并沒有馬上跟進據點,而是站在原地又琢磨起另一件事。

自從推測出司冰河重生了以來,他就把方濟之、顏王也歸進了重生的行列。

畢竟失憶并不常見,他身邊還一出現就是三個,說是巧合鬼都不信。

這就能解釋為何顏王身上沒有蠱毒了——畢竟他是重生而來的,指不定那蠱在這過程中被擠出去或者銷毀了,誰能說得準“重生”能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顏王的發病,或許也是重生留下的後遺症。

那照這麽推,顏王這超乎常人的武功,是否也是“重生”帶來的?

顧長雪掃了眼不遠處司冰河“造”出來的冰脊,看向一旁臭着臉的方濟之:“方老,你能不能做到這些?”

同樣是重生來的,方濟之會不會也有些特殊之處?

Advertisement

“你什麽意思??”方濟之炸了,“我不能怎麽了??”

“……”顧長雪被方濟之突如其來的火氣沖得微微後仰,他都不知道方濟之為什麽這麽生氣,“我只是說,你可以試一試。不成功也無所謂——”

方濟之已經掉屁股走人了,一路憤憤跺着腳,踩得雪嘎吱嘎吱響。

顧長雪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方濟之怒氣沖天的背影,發覺自己有時候真理解不了這位老藥師的腦回路。

就像之前去拍賣會那晚,方濟之明明可以待在馬車裏舒舒服服地等他們出來,卻非要脫了衣服跑下車吹風,他到現在還沒鬧明白為什麽。

“怎麽?”顏王不知何時走了回來,手裏捉了把從玄銀衛那兒薅來的紅色油紙傘,松松地提着,站在顧長雪身邊跟着往方濟之的方向望,“方老又生氣了?”

“他經常這麽生氣?”顧長雪回想自己方才的話,琢磨着到底是哪句踩了方濟之的貓尾巴。

“嗯,經常。”顏王說,“在府裏可能氣性更大。”

他回答的語調很平靜,與平日裏并無不同。好像剛剛只是正常出去練了會劍,肩頭落了雪便又尋常地收了劍回來。

他擡手撐開那把紅色的傘,遮住自己與顧長雪頭上的一小片天空:“我沒跟你提過?之前方老在府裏摔過一回跤,大概也就是六月的事。”

顧長雪愣了一下:“沒。但摔跤……朕記得你第一次請方老來診脈時提過,他在養腿。”

顏王微微颔首:“就是那回。他摔得挺重,在床上躺了一段時間才能下地。能走動之後就開始抓着玄銀衛說自己摔跤肯定是被人害的,要玄銀衛替他查。”

顧長雪覺得有點離奇:“那結果呢?”

“沒有人為的痕跡。”顏王說,“确實是意外。但方老好像并不相信,後來又纏着玄銀衛替他查了好幾回,才沒再提。”

顧長雪無語,又覺得這事兒蹊跷:“方老不像胡攪蠻纏的人。”

“我也覺得,所以後來親自查過一回。”顏王沒拿着傘的手推了一下顧長雪的肩,示意他進據點,“的确是意外。”

“……”顏王都這麽說,那多半不會有錯了。

顧長雪無言地往裏走:“這跟他總發脾氣有什麽關系?”

“如果你總覺得身邊藏着一個人要殺你,你的心情會好嗎?”顏王看了顧長雪一眼,又補充,“會抱在一起躺床上親吻的不能算。”

“……”司冰河靠近過來就聽到這句,頭發都快炸開了,“我……你們知不知道禮義廉恥這四個字怎麽寫??”

知道個屁,傘下的兩個人哪個不是臉皮厚到蠱蟲都鑿不穿。

顧長雪轉過臉來神色如常地問:“找到東西了?”

“……”司冰河恨鐵不成鋼地瞪着顧長雪,活像在看一個被美色迷了雙眼的昏君。

他不情不願地将某片焦黑的東西遞過來:“我們在起火的地方找到了一封信。”

這封信掉落的位置很取巧,恰好夾在某塊岩石與綠洲唯一的一條淺河之間。信被河水打濕過,又被火燒過,能保存下來簡直是生命的奇跡。

“估計是那些扮作流民的魔教子弟假裝打水時不小心掉的吧?”方濟之別別扭扭地杵在旁邊說。

他已經從方才的情緒中脫離出來,這會兒又開始覺得不好意思,挨挨蹭蹭走回來後就往旁邊一杵,梗着脖子,像只落枕的大白鵝。

顧長雪無語地看了眼方濟之別扭僵硬的姿勢,想安撫吧又怕激得臉皮薄的老藥師再炸一次,只得專心說正事:“哪有這麽湊巧的事?”

“什麽意思?”方濟之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顧長雪對他說的話,“——你覺得這信是他們故意落下的?”

“多半是這樣。”顧長雪輕輕用指腹搓了下信封,焦了大半的封紙就化成灰渣飛揚進風雪中,“這麽一來,縱火和服毒也能解釋清楚了。”

打從一開始,這撥人就是為了送這封信來的。

所以他們來之前就服了毒,因為送完信,他們的使命就已經完成了。

至于縱火,其實是為了指路。

“指路??”方濟之無比費解。

“對啊,”司冰河抱着劍幽幽地開口,“等到火勢熄滅,我們最先要查的是哪些地方?”

存放着文書的閣樓,還有起火的火源地。

“這信就是在起火的地方找到的。”司冰河用下巴點了點信。

方濟之懵了一下,回過味來:“這麽說,好像是有點奇怪。這信就這麽幸運,落在火源地都沒被燒毀?”

與其說這信是被“不小心掉在水邊的”,還不如說是被“特地放在水邊的”。

他便湊到顧長雪身邊去:“那這信裏寫了什麽?”

寫的內容還蠻多的。話語彎彎繞繞,叫人很難分辨得出執筆者的真實意圖。

但落在幾個人精眼裏,這封信想達到的目地相當明顯:

第一,誤導人認為這封信就是千面親自寫的。

第二,假借千面之口,親自承認自己在官府裏頂替了季君子。

第三,誤導人認為這次縱火是千面一手策劃的,為的就是調虎離山,好方便教內兄弟去玉城劫囚。

季君子被九天從遠處押過來,看到這份名為“求救信”實為“認罪書”的信,差點跳起來:“這、我沒有!我被抓的時候還在睡覺呢!哪來的時間布置這些?!”

司冰河幽幽說了句“但是這信的字跡跟你寫的一模一樣”。

季君子流出眼淚:“終日打雁,終叫雁啄了眼……這人仿了我的字跡,我……嗚嗚,這難道就是我從前仿贗品偷真跡的報應麽?”

他哭得有點醜,看起來不是很聰明,在場的人精默默盯着他看了一會,流露出不同程度的嫌棄。

顏王內斂一點,只是錯開眼神,顧長雪面無表情地後退了一步。司冰河最暴躁,蹙着眉拿劍鞘扇了季君子的後背一鞭:“哭什麽,偷東西很光榮?也值得你嚎這麽大聲?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季君子差點被扇撲進雪裏,無比委屈:“我這些年為玉城盡心竭力……”

司冰河的劍鞘微微揚起。

“……”季君子飛快轉入正題:“我從來不跟人結仇,所以這應該不是仇人落井下石。硬要說,我只想出一個問題。”

“這人既然能拿我的身份說事兒,那是不是得早就清楚我是誰?可他一直引而不發,為什麽?還有,他一直引而不發到現在,卻在今天把我的皮揭了,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方濟之無比自然地把目光投向八百們,完全沒打算自己思考。

“……”顧長雪半是無語地看回去,想了想拿手拍了下司冰河的肩,“你說。”

司冰河警惕地看向顧長雪,總覺得景帝的“謙讓”裏好像藏了點算計的意思:“為什麽?”

他這句硬邦邦地怼出來就後悔了,但是讓他道歉吧,又好像還沒到那個值得上綱上線的程度,于是他只好換了個表達歉意的方式:“寄信的人要滿足兩個條件。”

他扭過頭跟方濟之解釋:“一是早就知道季君子是千面頂替的,二是得知道咱們在這片綠洲裏建了據點。”

大漠茫茫,這片綠洲前不着路,後不着店,又沒人敲鑼打鼓四處宣揚建據點的事兒,寄信的人怎麽會知道這片綠洲的存在?

“我記得,建據點這事兒只跟季大——只跟千面說過,為了籌集建材才跟玉城官府的人通了氣。所以,這寄信的人還是在玉城官府中。”

司冰河說着說着啧了下嘴。

都說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西域官府這情況哪裏是一粒老鼠屎,根本是一鍋老鼠屎裏炖着幾粒粥。

他想着想着就有點糟心,可回過頭,就見顧長雪正把玩着手上的信,一副悠閑的樣子。

悠閑到讓他有點懷疑:“你……知道是誰了?”

“猜到一點點,”顧長雪謙着不怎麽真誠的虛,兩指夾着手上的信晃了晃,“就差求證。”

有些人自作聰明,非得送這麽一封信,估計想破腦子也猜不到自己是給小皇帝白送證據。顏王瞥了眼顧長雪,招來玄銀衛低聲囑咐幾句,才恢複音量道:“回玉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