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封理穿下樓的鞋子是沒帶後跟的棉拖鞋，冬天的風呼呼刮得可猛，到了晚上出去走一趟能把人直接吹得透心涼。
他在室內接近30度的暖氣中站得筆直，雙腳已經凍有些僵硬麻木，在看到老媽驚愕的瞪大了雙眼之後，他的心轉瞬就跌入了谷底。
老媽在那一瞬的錯愕之後強忍住了憤怒，努力營造出一種自己內心平靜無痕的畫面，
“你想怎麽解決？”
方才在老爸把手裏的垃圾丢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他在辛昱身上推了一把，并快速的說了一句“回去等我消息”。
辛昱沒有拖泥帶水，往父子兩人身上看了一眼後用力抓了抓他的手，
“我等你。”
老媽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問話久久沒有得到回複，封理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在逐漸加重。
“我是不是從小到大沒管過你，”老媽的聲音有點抖，“你憋着大勁兒在這報複我呢？”
封理張了張嘴，沒說話。
“那個沈什麽呢，”老媽的眼淚悄無聲息的留了下來，“你追了好幾年的姑娘呢，怎麽變成大老爺們了？”
“姑娘滿足不了你了？”
老媽的話逐漸變得有些不堪入耳，封理啞着嗓子喊了一聲：“媽……”
“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
封理的話被一個玻璃杯子打斷，老媽突然拿起小茶幾上學生教師節送的杯子，用力砸在他腳下，濺起的小碎片受力過大，歡快的紮到了他的腳脖子上，一陣刺痛讓他更加清醒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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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也被吓了一跳，忙過來抱住她，
“大晚上的，別吓着鄰居。”
“他吓着我了！”老媽的情緒很激動，聲音擡得很高，“你兒子吓得我心髒病都犯了知道嗎！”
老爸一邊攔着老媽，一邊給封理遞眼神，
“回房間，明天再說。”
封理本想再說點什麽，又看到老媽紅着眼睛，眼淚一個勁兒的往外流，心裏一陣揪着疼，只得道，
“您早點休息。”
老媽哭得越來越大聲，在封理關上房間門的那一刻突然嚎啕大哭起來，門把聲音隔斷開來，封理站在門後，在明顯的哭聲中隐隐能聽到老爸的安慰聲。
他的心裏有點發堵，堵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封理坐到床上，不小心蹭到了床腳，腳踝上的刺痛這時候才變得清晰，他沒忍住“嘶”了一聲，屈起腿拔掉紮到上頭的碎玻璃。
辛昱的信息在手機上一閃一閃的，封理隔着手機都能感受到那人的擔心。
- 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封理扯過一張紙巾擦掉腳踝上的血跡，把信息回了過去，
“我現在不想說話。”
辛昱的信息幾乎是秒回，
“那你聽我說，可以嗎。”
封理知道他擔心自己一個人亂想，拿過手機把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後辛昱沒有馬上說話，微弱的電流聲中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
沉默了約莫有一分鐘，辛昱率先道，
“明天我去趟你家吧。”
“過來當我媽的大體老師嗎，”封理苦笑了一聲，“她得殺了你。”
“我去跟叔叔阿姨說是我追的你，”辛昱輕聲道，“跟你沒有關系，錯都在我。”
“然後呢？”
“然後……”
封理打斷他的話，
“然後我媽說讓咱倆分手你就順勢同意了？”
這話一出兩人都沉默了，辛昱的聲音許久之後才重新出現在手機裏，
“你怎麽想的？”
封理沒答他，反問道，
“你希望我怎麽想。”
辛昱似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深吸一口氣道，
“無論如何我都尊重你的選擇。”
“我愛你。”
“我……”辛昱想接着把他的話說完，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愣住了，“你說什麽？”
“我說，”封理往後躺下，閉了閉眼睛，“你是狗屎。”
“你才是狗屎，”辛昱頓了一下很快回怼，“你是豬屎。”
封理開了揚聲器，把手機丢在一邊，瞪着天花板笑了一聲，
“你沒聽過一句話麽，你喜歡的人就是你赤|裸裸的品味。”
“是啊我這品味也是夠獨特的，”辛昱也跟着笑，“看上你真是太辛苦我自己了。”
封理偏了偏頭看着手機亮起來的屏幕，
“晚安，早點睡。”
“晚安，”辛昱沒有多說，頓了兩秒鐘後輕聲道，“我也愛你。”
挂斷電話後封理沒有馬上睡着，小心翼翼的走到門後，耳朵貼門上聽外面的動靜。
許是哭累了，老媽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時間已經過零點，新年已至，電視機裏開始重播春晚的節目，小品演員在臺上逗得底下觀衆哈哈大笑，而各懷心事的三人早已無心去看，一扇門就此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第二天封理是被門撞醒的。
他昨天在門後站了很久，客廳的燈也亮了很久，不知不覺蹲下來靠着門就睡着了，什麽時候睡着的自己也沒有意識。
老爸手扶着門把，開門時受阻讓他又用力的往裏推了一下，封理捂着腦袋掙紮着讓開了位置：“爸……”
老爸被吓了一跳，瞳孔不自覺的收縮了一下，随即又恢複了平靜，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出來任何情緒，
“嗯，你在這幹嘛。”
“不小心睡着了。”封理咬着牙活動了一下身體，擰着睡一晚上的結果是身上又酸又痛，動一下酸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們還沒說什麽，你就開始自虐了？”老爸沒有再看他，走進去在床邊的小沙發上坐下，拍了拍床，“過來聊聊。”
封理好不容易适應身上的一陣酸麻，看着老爸這架勢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爸對他的學生向來以好脾氣出名，對他也甚是寬容，昨晚的事是他跟在老爸身後回了家，老媽覺察到父子兩人神色怪異，在一陣盤問之下，封理終于扛不住自行招認了。
封理猶豫了一下，坐到了他身邊。
老爸的眼神在房間裏掃視了一番，又看向封理，
“抽煙麽。”
“……不抽。”
老爸輕笑一聲，從兜裏掏出一包煙，遞了一支給他，
“想不到吧，你爸其實會抽煙。”
封理猜不到老爸當前這一舉動的意思，把煙接了過來，沒有說話。
“點上，”老爸把自己的煙點着後示意他也點着，“你是男人。”
封理聽到這話心一驚，歪頭順着老爸手裏的火，吸了一口。
上一次抽煙還是在兩個月前，他平時不抽煙，但是辛昱抽，久而久之對煙味也沒有那麽敏感，反而開始接受了。
房間裏沒一會兒就散滿了煙霧，老爸把煙叼在嘴角，透過騰起的煙霧眯着眼睛看他，
“怎麽樣？”
封理拿不準老爸的意思，不知道他這個“怎麽樣”問的是什麽，低了低頭，
“還行。”
“是抽煙還是男人？”
這一句話像被點燃的導火索，一下子就把封理從老爸進門就開始的恐懼點燃了，
“爸你這話說的……”
“我這話怎麽了？”老爸吸完最後一口煙把煙頭随意的往地上一彈，“敢做還不敢當了是麽，我以前就是這麽教你的？”
封理把煙掐滅，又走過去把老爸彈到地上的煙頭踩滅，
“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老爸盯着他的眼睛，“要為了你小男朋友和我們抗争到底還是就此妥協？”
封理語塞，他覺得老爸這架勢就是想要來打死他的。
老爸見他久未出聲，又換了個問題，
“開始多久了？”
封理站在一邊，不敢看老爸的眼睛，
“沒多久。”
“沒多久是多久，”老爸很快接上他的話，“能斷麽。”
這個問題以後老爸縱容了他的沉默，沒再提別的問題，耐心的等着他的回答。
在封理沉默的時間裏，老爸又點了一根煙，房間門不動聲色的開了條小縫，屋裏嗆人的煙味順着那條小縫飄到了客廳裏。
老爸的煙一根接着一根，眼見着就要抽完一包了，房間裏的煙霧大得像要着火一樣，封理大步跨過去把門拉開，站在門後流淚的老媽正望着門框出神，在老媽驚慌失措的想要離開時，封理“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爸，媽，”封理啞着嗓子，“兒子不孝，讓您二位操心了。”
一裏一外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嘴角動了動，終是什麽都沒說。
“讓咱們家過了一個這麽不愉快的年，是我不對。”
封理說罷一俯身，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頭。
“沒有好好談姑娘，辜負了你們的期望，錯全在我。”
第二聲悶響讓封理的額頭開始泛紅。
“爸問我能不能斷，我想了想，是不能的，”封理挺直了身體，臉上帶着從未有過的從容，“換做是他，他應該也不會讓我失望，所以我不能讓他失望。”
三個頭磕完，封理的腦袋有點暈，但還是堅持着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老媽約莫了哭了一晚上沒睡，眼睛還腫着，看着跪在地上的封理，臉上的悲傷又開始卷土重來，捂着嘴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知道跪了多久，老爸抽完最後一根煙，拿着煙頭一把拽過封理的胳膊，按了下去。
疼痛讓封理下意識一抽胳膊，不想老爸下了狠勁兒，死死的固定住他的手，按着煙頭的指甲蓋開始泛白。
煙頭在衣服上燙了個洞，強烈的燒灼感讓封理險些喊出聲來，老爸停頓了十多秒鐘後終于松開了他。
“疼麽，我和你媽的心比這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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