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修羅場(二)
修羅場(二)
來這兒鏡水樓的人一半都是為了那傳說中的外室,照理說,外室而已,根本搬不上臺面,朝中大臣私養外室者,嚴重的還會受罰,可誰能想到桓王不僅養了個外室,還這般金玉堆砌地養着。
一半的人翹首以盼地瞧着門口,另一半的人不明所以,但跟着看熱鬧也都朝着門口看。
明芷一進這樓中,透過帷帽的面紗,瞧見了欄杆處密密麻麻的人。
她心一抖,往周司桓身後躲了一下。
還好她有所預料,戴的是将臉遮完的帷帽。
衆人只瞧見門口一行人魚貫而入,為首兩人,男子高大軒昂、郎豔獨絕,一襲淡藍色的繡花銀珮長衫,腰系白玉帶,長身而立,玉樹臨風,比平日裏穿官服時更顯年輕俊逸。
所有人不自覺往他身後那道身影瞧去,只見那姑娘一襲杏粉色的撒花純面妝花裙,身段是纖柔又高挑,身姿風韻曼妙,只可惜,帶着一個大大的帷帽,将所有姿容都遮了起來。
柳圓兒瞪大了眼睛往門口瞧,卻什麽也沒瞧見:“哥,至于嗎?是個什麽寶貝啊,藏成這個樣子?”
柳珅疑惑地站起身,走到柳圓兒身旁:“一個外室而已,何須這般大張旗鼓地帶出來卻又藏着呢?”
柳珅繼續分析:“若是賤籍女子,那何須如此遮遮掩掩,看來這姑娘的身份應是某位正經人家的姑娘……”
柳圓兒一個字也沒聽取,只瞧着周司桓溫柔的神情,嫉妒地眼眶通紅。
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的,她這些日子在家裏面其實已經不那麽在乎了的……
可當她親眼瞧着,對她不屑一顧的心心念念了那麽多年的王爺,這般溫柔地疼愛着別人,柳圓兒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
她忽然一下崩潰地跑去裏間,止不住哭了起來。
這動靜不小,在場的許多人更是知曉內情,一時之間打量的目光放肆地掃過來,衆人看熱鬧誰敢朝桓王看去,因此只看着哭得崩潰的柳小姐,既有唏噓,更有嘲弄。
柳珅本就疼愛胞妹,瞪了其他人一眼,忙走進裏間,想趁此機會讓妹妹清醒。
明芷瞥了眼後方,棉霧已經按計劃中趁着人多混了出去打聽。
她深吸了口氣,有些緊張地攥着周司桓的手。
一層一層地走上去,等周圍的眸光猶如實質地壓在身上時,明芷才知曉大家對桓王的外室有多好奇……
相比明芷的緊張,周司桓十分淡然,玉新在他耳畔道:“太後的奸細還在跟着。”
周司桓一笑:“就是做給她看的。”
想傷害他的人,也要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玉新點頭,默默退到一旁。
明芷模模糊糊聽到了些,擡眸看了周司桓一眼。
鏡水樓的內部為圓形,內側有欄杆,可觀賞一樓表演,外圈亦有美人靠,可賞析江景。
玉新帶着侍衛守在六樓,緩緩打開門。
六樓半邊在有屋檐遮掩,半邊露天,走到欄杆上,便是無邊江景和夜空。
門被倏然關上,腰間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扣住,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天旋地轉之後,整個被按在美人榻上,頭上的帷帽摔得七倒八歪,他炙熱地呼吸近在咫尺,深邃的黑眸觑着她:“阿芷。”
明芷手指拂過他的後頸:“嗯…”
周司桓看着她,仔細地打量她神情的每一寸,她帶着帷帽之下還戴着面紗,只露出精致的額頭和燦燃如月的眸子,楚楚可憐,明媚嬌柔。
“你不是最怕被人發現嗎?”
明芷呼吸微窒。
難不成他發現了……
不對,但凡他發現了一點端倪,都不會這麽輕描淡寫地問自己。
明芷睜着水汪汪的秋眸,柔聲道:“我一直跟着王爺,總不能一直藏在金羽閣吧……”
他神情微軟,緩緩拉下她耳邊的面紗,摸了摸小姑娘皙白的臉頰。
她手指緊緊地纏在自己胸前,揪着淡藍色的衣領,許是天熱又穿的多了些,她額頭浸濕着微微的汗,精致绮麗的臉露出一種近乎妖媚的柔怯來。
他指尖從臉邊滑落,緩緩掐住她的下颌:“阿芷在想什麽?”
明芷沒聽懂:“什麽?”
周司桓越湊越近:“你好像有心事。”
明芷心跳如雷,面上卻愈發冷靜,無辜地勾住他:“有一點……”
周司桓俯身,一把抱起她朝外面走去。
“什麽?”
明芷擔憂道:“還是怕祖母接受不了。”
他将她放在江邊的欄杆旁,清冷的江風呼呼作響,卷起臉頰旁的碎發,周司桓擡手将頭發勾到她耳後。
“她會接受得了的。”
明芷愣愣地看着他,抓住欄杆的手一緊。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他眼神又變得極為陌生,像蟄伏在暗處的狼王。
“咚咚咚——王爺!”
周司桓:“何事”
玉新道:“王爺,柳姑娘在下面尋思要跳江。”
周司桓眉頭微皺,有些不耐煩地轉過頭:“與我何幹?”
玉新一愣,忙轉過頭,覺得自己說錯話了,抱着劍愈發嚴肅的守在門口。
突然,他瞧見一個醉醺醺的男子,嘴裏念叨着什麽,直直地朝六樓走來。
謝琯言跟着那道身影走着,可他走得慢,又被人群擋在了後面。
他瞧見阿芷身邊有一個男人……
不會的,阿芷從小便只喜歡他一個人,怎麽可能那麽快便跟了別人……
謝琯言盡量站得筆直,腦袋昏沉,脹得發痛,他堪堪穩住聲音,紅着一張臉問:“求見明姑娘。”
闌幹旁,江瓷隐隐約約能聽見五樓熱鬧一片,與此同時,一樓的戲臺子開唱,女子哭喊的聲音混在在铿铿锵锵的曲調裏,顯得悲怆又滑稽。
她擡眸看着周司桓冷漠的神情,指尖攥住自己的衣服。
他很冷漠,冷漠得可怕。
鏡水樓是京城最高的樓之一,從此處可眺望半個京都。
手指緩緩被人牽住,明芷一顫,柔怯地望向他,他眉眼染上了笑意,薄唇微動,做了個“砰——”的嘴型。
與此同時,江邊的煙火驟然騰空升起,劃破漆黑的夜空,如星火在天際墜落。
黑夜裏燦燃的亮色落在他漆黑的眸中,明芷看着他忽然靠近,摟過自己的腰抵在欄杆上,熾烈的吻落了下來。
她被壓得身子微微探出了欄杆外面,于是聽到了下面的人的驚呼聲。
他們在最高處,似在瓊樓玉宇,以漫天星空為背景,燦燃煙火為點綴……
明芷臉瞬間紅了,懸在半空的感覺感覺随時好掉下去,明芷拽着周司桓的衣領,幾乎乞求地搖了搖他。
而五樓的儲骁寧,瞧着那露出的背影,只覺得有幾分熟悉。
周司桓本也無意讓別人看到,将小姑娘拉進來。
而門外玉新臉一白,驚訝地瞧着面前的男人,這京城沒人知道跟在王爺身邊的女子姓甚名誰,他怎麽會如此清楚的叫出來。
玉新顧不得那麽多,直接派人将謝琯言抓起來。
謝琯言使勁掙紮:“你們做什麽?!!放開!!”
周圍不少人循聲而去,好奇地瞧着誰竟然趕在桓王面前胡鬧。
許是酒醉壯人膽,他叫得愈發大聲:“你們是誰!!憑什麽抓我!放開!”
玉新瞥了一眼周圍,直接上前撕了一截衣服堵在他嘴裏。
而屋內,周司桓正拉落明芷肩頭的衣服,指尖流連,卻見小姑娘一怔,一下停住,瞧着門口的方向。
周司桓随着望過去,他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沒什麽,關鍵是,明芷卻反應這麽大。
周司桓站起身對門口道 :“将人帶進來。”
明芷驚訝地看着周司桓的背影,不敢相信他如此敏銳,她緊緊只是露出了一瞬間的意外而已,他便察覺到了。
玉新一愣,抓着謝琯言的脖子将人送了進去。
所有人好奇地望進去,只瞥到一點衣角,其餘的什麽也沒瞧見。
謝琯言擡眸,誰也沒瞧見,只見到站在男子身側,柔媚萬千,衣衫有些淩亂的明芷。
他日思夜想的人。
謝琯言頓時激動起來,嗚嗚嗚嗚地說個不停。
周司桓理了理衣服,坐在木椅之上,拉過明芷坐在他腿上,對玉新輕輕擡手:“取了。”
周司桓明顯感覺到,明芷身體僵硬了些,不自在地挪了挪。
玉新剛取掉謝琯言嘴裏的棉布,謝琯言便漲紅着臉大聲道:“你是誰?!憑什麽抱着她!”
明芷心都涼了半截,她明顯感覺到周司桓頓時沉了下去,放在她腰間的手一緊,面上笑着:“你們什麽關系?”
謝琯言使勁掙紮:“你放開她!你是不是強迫她了!?放開她。”
周司桓手指微擡,玉新上前一腳踹在謝琯言身上,疼得謝琯言頓時清醒了幾分,他迷迷糊糊地擡起眼。
這是鏡水樓,京城最高級的酒樓之一,而眼前這個人包下了一層。
謝琯言緩緩跪直了腿:“草民多有冒犯,望貴人見諒。”
見他如此識時務,周司桓忍不住一笑,眼神卻愈發陰冷,重複着剛才的問題:“你們什麽關系?”
謝琯言磕了個頭:“我們青梅竹馬,自幼便定了親,她是我未婚妻。”
周司桓眉頭微挑,淡淡地叫出他的名字:“謝琯言。”
謝琯言驚訝猛地擡起頭,可擡起頭時,眼神卻忍不住地看向明芷。
她比記憶中又要美上許多,以往的明芷青澀明媚,現在的她,嬌嬌柔柔地,渾身散發着女人的柔情魅意來。
而他還來不及收回眼神,便聽一道如地獄傳來的聲音:“将他眼睛剜了。”
謝琯言猛地後退,聲音怕得發抖:“你們怎敢如此草菅人命!!濫用私刑!!”
明芷驚訝地欲要站起身,卻被那雙鐵鏈一樣的手牢牢的固定在他懷裏。
謝琯言縱然有錯,可剜掉眼睛這個懲罰,太重了……
周司桓轉頭看着她,眸中閃過一簇煙火,又驟然歸于黑暗,他唇角勾起淡淡的笑,看着她:“要謝謝我嗎,替你報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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