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就是外室!
她就是外室!
儲骁寧之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不少曾經被儲骁寧欺負過的普通人家、被奸污的婦女都紛紛上書,民憤衆怒之下,無人敢替儲骁寧說話,包括儲應自己。
大家紛紛猜測原因,事情的起因肯定就是明府發生的事情。可明府發生了什麽事情呢?大家衆說紛纭,直到——
緊接着儲骁寧的事兒過後,便聽聞一個秘辛!這秘密初聞覺得匪夷所思,可細細一想,卻覺得處處契合!
為什麽桓王會進明府,為什麽儲骁寧會一夜之間名聲倒地,牆倒衆人推,那些人沒有人在背後授意,怎麽敢把儲骁寧的罪狀呈報官府?
長公主與桓王感情頗深,什麽長公主義女不過是受桓王所托罷了……
“對啊!那長公主說着要給那明姑娘說親事!可那麽多人,長公主都找借口推掉了!”
“就是,我之前還覺着奇怪呢!”
“現在想來,什麽長公主義女就是為那姑娘當外室掩人耳目的!”
“你說,哪有這麽當外室的?!”
“就算是桓王,可一個官家女子去給別人當外室……這也……”
“別說,還就是有的女子不知廉恥,攀龍附鳳,真是給家族蒙羞……”
而這件事兒,伴随着儲骁寧被流放的消息,在京城不胫而走,一時之間,整個京城所有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件事情。
胭脂閣中,劉氏正牽着明萱買胭脂。
可自從一踏進這個地方,這胭脂閣裏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瞧過來,瞧了之後還要假裝遮掩着議論幾句。
“就這這家人的女兒吧?”
“對啊,我見過這人,就是那外室的母親。”
“走了走了,都這樣了還敢光明正大出來。”
明萱狐疑地看着周圍這些人,拐了拐劉氏的手肘:“母親,她們為何都在說我們?”
劉氏自然也是察覺出來了,而且随着看來的人越來越多,那些人的議論更加的明目張膽,她聽到了只言片語,最清楚的兩個字,便是外室。
劉氏臉色發白,一瞬間有些慌亂,卻馬上鎮定下來。
不會的,以前的事兒早就翻片兒了,再說,就算知道了誰會在意她們這種人家……
劉氏與這胭脂鋪子的一個小二熟,趁周圍人少的時候,小聲問:“小二哥,發生了何事?”
小二哥面露尴尬,瞧了她們一眼:“明夫人還不知道嗎?”
劉氏一急:“知道什麽?”
那小二哥舔了舔嘴唇,又湊進了些:“都說,你家大姑娘就是桓王的那個外室。”
明萱眼睛猛得睜大,臉色一瞬間紅了又白。
桓王的外室……
桓王的外室……
她攀上了桓王,卻又只是個外室……外室是什麽,上不得臺面的奴婢,連妾都不如。
她倒有可能成為側妃,可她怎麽辦?
明萱一瞬間覺得周遭的目光如芒在背,拉着還在震驚之中的劉氏,狼狽地逃出了胭脂閣。
劉氏一坐上車,便連着拍了幾下坐凳,拍得手心通紅,臉色也開始漲紅起來:“賤人!她倒是啊!攀上王爺了,你們呢?!誰會要一個做外室的人的妹妹!!”
“明府上下八代的臉都被她一個人丢盡了!”
“你祖母還天天在那兒炫耀,說那賤人是什麽長公主義女!我呸,就是個賤蹄子,騷浪貨色!!她好歹也是個清白人家嫡出的小姐,當外室!連妾都不如!名分都沒有的東西!”
“她就是報複我!報複我!想害你!”
劉氏越說越激動,而明萱已經徹底愣住了。
自從那日之後,寧氏身體又開始反複,纏綿卧榻。
明芷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一天一夜,才回芝蘭院休息了一會。
芝蘭院中,雪柳在外面看着,棉霧走到明芷面前,小聲道:“姑娘,還有四天了。”
明芷眸光沉沉地看着窗外被風吹得翻飛的樹葉。
她微微垂下眸,閉上眼:“算了,這次。”
看到老夫人又生病時,棉霧便猜到了。小姐重情,可況這世她在世最親的親人,若走之後一別便是兩個世間,她會愧疚一輩子。
棉霧點了點頭:“嗯。”
而劉氏一回府中,便在直接朝福安堂走去。
明芷當不當外室她不在乎,當誰的外室她也不在乎,但絕對不能影響她女兒的婚事。
老嬷嬷掀開簾子,寧氏臉色好了些,正靠在高枕上喝着藥。
明佑尋和明佑庭都在一片侍奉着。
寧氏見劉氏氣沖沖的樣子,忍不住眉頭一擰:“出什麽事兒了?”
劉氏喘出來的氣兒都是斷斷續續的,最終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明芷,就是那個桓王的外室!”
話一出,整個屋子寂靜一片。
寧氏最先反應過來,手顫抖着奪過碗,狠狠扔在地上,指着劉氏:“胡說什麽?!休要污蔑歲歲!”
劉氏急得直哭,直接跪倒在寧氏面前:“母親!這關乎到整個明府的聲譽,我敢拿這個事情胡編亂造嗎?!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否則,無緣無故的長公主為什麽要認明芷當義女?!”
見寧氏面色越發激動,明佑庭趕忙上前順着背輕輕拍了幾下。
寧氏臉色漲紅道:“現在覺得丢人了!?你當初想将明芷送給國公府作妾的時候怎麽沒想到今天的下場?!”
劉氏擡頭看着寧氏:“母親,這一樣嗎?!別說那會老爺情況艱難,妾和外室一樣嗎?!妾是有納妾文書的,是正兒八經進了門的!是有名有份的,外室是什麽?!養在外面的野女人!”
一聽這話,寧氏瞬間氣得臉紅了幾分。
寧氏擡起頭:“夠了!休要胡說!賤人!你沒有資格說這個話!”
劉氏臉唰得一白,嘴唇微張,像被人戳中了軟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寧氏氣開始接不上來,吓得明佑尋和明佑庭急忙圍在旁邊,明佑庭道:“祖母,長姐知書達禮,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您放寬心。”
寧氏眼眸瞧着床頂許久,聲音發啞:“将明芷叫過來。”
明萱卻驀得擡起頭:“祖母!你永遠只偏心姐姐!我們怎麽辦,她就是當了外室,我們怎麽辦?!”
劉氏拽了拽明萱的衣袖:“不準這麽跟你祖母說話!”
明萱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淚水嘩嘩得往下落。
她知道的,她這一輩子毀了……
而明芷正睡着,便聽見外面急促的腳步聲,特別匆忙卻非常直接的走到門口。
明芷睜開眼,便見明方學帶着一夥人等在外面。
明方學還穿着官服,臉色陰沉如雷暴将至,明芷緩緩站起身,卻沒有上前迎接他,只站在原處,語氣不善:“有何事?”
明方學幾步上前,立在明芷面前,忽然揚起手一巴掌扇在明芷臉上。
明芷瞬時愣在原地,右臉火辣辣得疼,瞬間紅腫了起來。
明方學一揚手:“搜。”
明芷擡眸看着他,眸光冰冷,銀牙緊咬:“你憑什麽搜!!又憑什麽打我?”
明方學想到今日禮部中那些人暗地裏的嘲笑戲弄,今日回府時街上随處可以聽見的議論:“憑你不知廉恥,給人做外室!”
霎時間,明芷只覺得懸在頭上的那個巨大的冰塊砸了下來,于是腦海中、耳朵裏一片灰蒙蒙,她臉色煞白,僵硬地站在原地。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兄弟姐妹,有你這麽一個給人當外室的姐姐,他們怎麽辦?!有沒有想過我的仕途?!!”
“我們整個家族,全部毀在你手裏!”
明芷嗡鳴着,她甩了甩耳朵,只瞧見明方學怒瞪的眼睛、唾沫橫飛的大嘴,卻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一人拿着男子的中衣和鞋靴:“大人,發現了。”
那中衣和鞋靴皆是名貴的料子,靴子的側邊,繡着四爪的蟒。
下人恭恭敬敬拿着衣服,不敢亂動。
明方學臉色一白:“疊好,拿去福安堂。”
明芷這才回神,臉色漲紅,可一想到祖母,卻立刻軟了聲音:“別讓祖母知道,求你。”
若桓王真的寵愛她,不會讓她一個未出閣女子當外室。那邊只是玩玩而已,玩夠了便扔了,那到時候明府的其他人怎麽辦?
明方學瞪着她:“從今天開始,你與我明家再也沒有關系!你愛跟着誰跟着誰!你祖母疼愛你舍不得,便将這些證據拿給她看!”
明芷渾身都在發抖,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她使勁掐了自己的大腿,眼眸泛起妖冶的紅,怒瞪着明方學:“你有什麽資格?!”
明方學沒想到她還能如此理直氣壯,難以置信地垂眸看他。
明芷只覺得渾身都在燒灼得疼,五髒六腑都在痛。她現在只清楚一點,不能讓祖母知道。
她擡起通紅的眼睛:“我為什麽當人外室!?還是都是拜你所賜!你假意将我接回來,跟府裏所有人都說的是送我離開,可實際上呢?”
明芷看着明方學開始閃躲的眼神:“實際上你早就跟儲骁寧串通好,那送我的馬車根本不是出城,是将我送去儲骁寧的府上!我憑什麽不跑?!”
“若不是你害我!我根本不會走投無路去投靠桓王,當人外室!”
明芷怒瞪着明方學,卻忽然聽外面一聲嘶啞悲怆的聲音:“作孽啊——”
她對那聲音再熟悉不過,那是祖母的聲音……
明芷氣得通紅的臉瞬間抖了幾下,眼淚唰得一下留下來,盈滿淚水的眸子顫顫得瞧着門外,卻不敢走過去。
直到外面傳來陣陣驚呼
“祖母!”
“祖母!”
明芷急忙跑出去,便見祖母到倒在地上,眼睛還睜開的,定定地瞧着自己。
明芷急忙伸出手去牽祖母,卻被劉氏呵斥住。
她不敢耽誤祖母,淚水漣漣地看着她被人擡走。
一大家子人守在福安堂裏,明芷站在門口,焦急地瞧着大夫。
大夫在夜幕中匆匆趕來,沒看一會,便收了東西,在衆人殷切的目光中沉沉搖頭:“準備後事吧。”
明方學慌忙求上去:“大夫!再救救!”
大夫搖頭:“老人家本就身體不好,上回拖了太久留下了病根子,又接連怒火攻心,救不回來了……”
一時之間,哭聲四起。
劉氏忍不住咒罵站在一旁的明芷:“都怪你個掃把星!你來京城之後,咱家就沒順利過!你克死你娘你外祖母,還要克死你祖母!”
劉氏話音一落,便見一雙冰冷陰狠的眸子瞧過來。
她被吓了一跳,悻悻然地轉開眼眸,可見着明芷朝床邊走去時,忙給明方學使眼色,讓他攔住。
明方學走到明芷面前,袖子一甩:“你與我明家再無瓜葛,今晚便收拾東西離開。”
明芷只擡眸瞧着他,無比堅定:“我要守着祖母。”
兩人正對峙之際,嬷嬷驚呼:“老夫人老夫人!”
床榻上的寧氏不知何時醒來,眼睛迷蒙了片刻,最後定在明芷身上。
老人家眼睛緩緩盈滿了淚,似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瞧了一遍,最後落在明芷身上。
衆人一看寧氏醒了,忙圍了過去。
明方學坐在寧氏身邊,握着寧氏的手:“母親……”
可寧氏卻想将手往外掙脫,眼睛只瞧着明芷一個人,用極輕極輕的聲音,無比慈愛地叫着:“歲歲,來。”
明方學和劉氏詫異地擡起頭:“母親!”
可彌留之際的人的願望怎麽能違背,明方學沉着臉讓開,明芷哭得近乎崩潰,緩緩跪在寧氏身邊。
“祖母,對不起……”
“祖母……對不起,是歲歲不懂事……”
腦袋被那雙蒼老的大手緩緩撫摸着,明芷在朦胧淚眼中擡頭望向祖母,卻見她也哭着,老人家極為溫柔地擦過她眼睛的淚:“不怪你歲歲,不是你的錯。是你父親,是我,是我們的錯。”
一屋子的人詫異地擡起頭,完全沒想到寧氏會這麽說。
包括明芷。
她哭得愈發大聲,握着寧氏的手,只覺得鼻尖和喉嚨被填得滿滿的,酸脹發痛。
祖母摸着她哭得發燙的臉:“歲歲,祖母不怪你。當時跟你說那些,是怕你走歪路。可是歲歲……你不是走歪了,你是沒有辦法了,你要活命而已。這世道艱險至此,不是你一個弱女子能承受的……”
她長滿皺褶的手擦過明芷不斷湧出的熱淚,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眸怔怔地看着她,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劉氏瞧了明方學一樣,又看了明芷一眼,緩緩垂下了頭。
寧氏猛得咳嗽了一下,明芷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貼在臉邊,不停地叫着:“祖母,祖母,……”
寧氏笑着“欸”了一聲,慈愛地看着明芷:“從始至終,歲歲……你都沒有錯,別聽外面那些人瞎說,好嗎?”
明芷嗚咽着點頭,只想将祖母抓得再緊些,再緊些。
寧氏擡眸看着明方學:“方學,你錯的夠多了,別再繼續錯下去了。”
明芷感覺手中緊握的手指微微松了些,她心仿佛漏了一塊,怔怔地瞧着祖母。
寧氏話是對明方學說的,可卻緩緩地挪動眼珠子,最後看着明芷,:“你是歲歲唯一的親人了……幫母親最後一個忙,照顧好她……”
手中的手掌驟然一松,往下墜落。眼淚懸停在眼眶邊,眨眼都忘記了,明芷猛得抓住她往下墜落的手,緊緊地捧在手心裏。
周遭霎時響起一陣一陣的哭泣聲,卻變得遙遠空洞,明芷怔怔地瞧着祖母的臉,整個人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