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聽君
聽君
夏侯明想跟過去追江寒衣,又被絆住了,原來最近禁軍選了一批校場精英要和錦衣衛做聯合比武,上頭也很有興趣,屆時在西郊大營比試,可能各部門高層都會來觀看比武大賽。
江寒衣明确知道自己不是心潮澎湃,她本人對沈鸩九或者夏侯明個人都沒有什麽不滿,誠然如沈大人所說,誰不辛苦呢?
可這種辛苦是沈鸩九替她選的,不是她江寒衣自己選的。她本可以坐堂看診,藏在屋頂高處,幫蕭衍之躲避刺殺,這才是她要做的,這才是她為自己選的路。
當然了,蕭衍之現在有華亭,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他自己選擇不要江家的未婚妻子了,他想入贅華家,或者幹脆娶了華亭,做人家的乘龍快婿,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這個世界,沒人能替誰選擇,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遵從自己的意願,無愧于心就好。
又起了一場風,入秋了,禦史大人的小宅子米缸已經填得很滿,熱火朝天,華亭自有本事照顧蕭衍之。
江寒衣在屋頂上坐了一會兒,準備要走,卻聽他喚:“阿晴。”
永樂十八年之前,江寒衣确叫江晴,她父也不是江有道,她父本名照眠,江照眠。
江晴生來火氣旺,與蕭家二公子定親之後,蕭家在儀征的宅子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江晴不肯相信,偷摸摸跑出去看,帶了蕭晨回來。
還是八歲見過的,隔了五年光陰,誰也不認識誰,起碼江晴是不認識蕭晨了,他說他見過她。
家裏養了蕭晨,一日母親去寒山寺裏還願,寒山寺的和尚說家裏火氣太盛,指着江晴說改個名字為好。
永樂二十二年,家裏又請道長重新算了一次,這回也是一樣的說法,說晴是烈日,烈日懸空,火光太盛,恐引起江家火光之災。和寒山寺高僧說的對上了,江照眠遂正式給江晴更名,改了個很悲切寒涼的名字:寒衣。
一介寒衣,布衣寒門,聽起來怎麽都不會太發達,不太會光耀門楣的樣子,但考慮到儀征蕭家确确實實是被火燒了,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隔着這一層顧慮,江晴就将名字改成了江寒衣。
江寒衣坐在屋頂,蕭衍之喚她:“阿晴。”多久遠的名字啊,江寒衣都不知如何作答,是該從屋頂跳下去,還是裝作沒聽見。
蕭衍之站在庭院裏,語氣很輕,像落花都不敢驚擾他似的,他說:“阿晴,聽聞你升職了,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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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江寒衣目前最不愛聽的話,若是這話在她去渝州之前說,她還可能道聲多謝,這會子是一句也不耐煩回,連回刺他的興趣都沒有。
從屋頂上跳走,這回沒瘸了腿,江寒衣一襲青衫,披了件雪青色的鬥篷,走在鳳凰街,倒是看見了一個很久沒見的人,楊展。
“江姑娘,你回來了。”楊展笑着向前,“家裏做了點蒸糕,我給你端了一碗過來。”
“多謝。”
奉春醫館就在前面,江寒衣卻道:“有沒有興趣跟我去江邊走走。”
“好啊,”楊展捧着一碗蒸糕,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甚至沒說要先将碗放進奉春醫館裏去。
“江姑娘,”楊展喚她。
江寒衣擡頭,“嗯?”
“沒什麽,只是很久沒見你,芸兒說想你。”說着,楊展還怪不好意思的。江寒衣也笑,“那我明日去看看芸兒,也很久沒幫她診脈了。”
“那你明日不參加選拔賽了?”
“什麽選拔賽?”
“就是禁軍那邊搞的聯合比武大賽,禁軍那邊已經選了一輪了,現在輪到我們錦衣衛,可能後面要有個聯合比拼。”楊展說:“我也不打算參加了。”
“為什麽?”
“因為有可能得勝的人會調離錦衣衛,我又不想離開,所以我不參加。”
兩人迎風而行,楊展想給江寒衣擋擋風,又沒打傘,只得将一碗蒸糕放在她手,說:“江姑娘,江面風大,我幫你把風帽戴好。”
沈鸩九和孟微冬在船只裏面喝酒,孟微冬沒有娶妻,妾室成堆,遠山堂躲不了,拉着沈鸩九跑出來躲清靜。
琵琶女隔着山水屏風在撥弦,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江寒衣亦是展顏,擡眸對着楊展一笑。
她有微微卧蠶,楊展也是回以微笑,又從她懷中接過了什麽東西。孟微冬順着沈鸩九的目光看過去,笑而不語,也沒打趣,只是撥了撥弄手上的寶石戒指。
“江姑娘,那家的豆腐花很不錯,你想吃嗎?”楊展對這一片很熟悉,他到北鎮撫司之後,經常到江邊來。
“好呀。”跟着楊展沿着江岸往那邊走,再走幾步,就淡出沈鸩九的視線了。
“坐吧,江姑娘,”楊展用衣袖彈了彈板凳上被風揚起的沙子,周圍是熱氣蒸騰的小吃面攤,江寒衣湊過去看了一眼,正巧面條起鍋,熱氣直往她面上撲。
楊展急着去幫她擋風,又怕冒犯她,江寒衣捂臉,笑道:“快坐下,多小的事,是我自己嘴饞了。”
楊展被她拉着衣擺坐下,江寒衣揉揉眼睛,笑着說:“好久沒在外面吃熱食了,上回還在渝州城裏。”
楊展在江寒衣身側坐下了,幫她擋了絕大部分面條起鍋的熱氣,這邊豆腐花也上來了,最近江寒衣心裏苦得很,嘴裏也發苦,她說:“有勞,我要那個姜絲桂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