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缱绻
缱绻
今日提審石謙,江寒衣還給他換了個位置,不在室內,拉出來見光了,陽光不是很強,朝陽初升,石謙太久沒見過早晨的太陽了,拿衣袖遮了遮。
又照舊,江寒衣燒了熱水,給石謙石大人泡茶,她問:“今日有洞庭的白果茶,我給石大人沖一壺吧。”
也不用聽石謙說什麽,沖完了茶,就讓石謙回去了。不過她令人端來一盆熱水,聽說石大人進去之後,還坐下洗了個腳。
“浪費時間。”北鎮撫司的人就是這麽說江寒衣的,說她是在浪費時間。
“她浪費時間,他們不浪費?”陸鼎今天又進宮被皇帝問話了,皇帝想知道的,北鎮撫司問了半年了,石謙那小老兒就是一句不說,拷問無用,鞭打無用,他就是不說啊。
張漢之告訴陸鼎今日江寒衣又做了什麽,包括北鎮撫司其他人怎麽說,陸鼎道:“随她去,誰能讓石謙開口,我就給誰請功。”
“是。”
夏侯明剛躺床上,就聽風動,他推開窗,“誰?”
江寒衣貓着腰,蹲在窗下,“出來,我有話同你說。”
夏侯明也想不通他為什麽要和江寒衣蹲在假山堆裏,還是在他自己家,兩人窩在假山的縫隙裏,江寒衣說:“你帶人去杭州搜一搜,我懷疑魏碑之躲在杭州。”
“誰?”
渝州城外,沈鸩九提刀三日三夜追殺匪首魏碑之,三百錦衣衛都看見了,這會兒江寒衣竟然說魏碑之沒死。
“你有沒有想過,魏碑之不是一個人呢?”
“不可能!”夏侯明就差說放屁了,他道:“那不荒謬嗎,我們去渝州這麽多天,白忙一場?”
“怎麽會是白忙,”江寒衣敲夏侯明腦袋,“錦衣衛是能做到頭,那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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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跟我繞,我昨晚陪沈兒喝酒,今天一直頭疼。”
江寒衣說:“在渝州的時候,顧小嘉行刺我,她那時候就說魏碑之不是一個人,是一對雙胞胎兄弟。”
“你怎麽不早說!誰行刺你?”夏侯明站起來,“狗--日的,你怎麽不早說,你就是為這個才跑的,你可以早說啊。”
江寒衣将他拉下來,“小聲點,我不是來邀功的,我是想告訴你,魏碑之不是一個人,甚至不是一對雙胞胎兄弟,我有點懷疑他們是一個組織,甚至是元皇室成員,或者就是梁王後人。”
“我靠!”
夏侯明差點嚷出來,江寒衣拉他衣擺,“冷靜點,你聽我分析,之前渝州知州王陵就說了魏碑之想買工部的船,他一個山匪,在渝州安家,渝州都是山路,他應該買馬或者騾子,他要工部的船做什麽?”
夏侯明點頭,“你繼續說。”
“還有王陵也提過,說渝州城內一個藥鋪老板想給他買宅子,杭州的宅子,他沒要。為什麽不要,因為王陵是渝州知州,人家送他杭州的宅子,他用不上,對吧。那你再想想,一個能在杭州買宅子的藥鋪老板,為什麽不就在杭州做生意,跑渝州去做什麽,渝州治安不好,貨物經常被打劫,很多渝州有錢人都跑杭州去了,這老板怎麽回事,你說。”
夏侯明點頭,“只能說他不是為賺錢去的渝州,另有目的。”
“對,所以我懷疑渝州是魏碑之團夥的老巢,他那邊不止有山匪,還有很多生意人,甚至在應天府,在朝廷裏,所以我覺得沈鸩九殺的魏碑之是渝州的匪首,但外頭一定還有人,包括那個藥鋪老板,當時就應該控制起來,也不能放。”
夏侯明道:“你怎麽不早說!”
“我那晚去找你們,你們誰聽我說,你醉倒在渝州城樓臺階上,你不記得了?”
夏侯明失語,“那第二日呢,你怎麽不說?”
“次日我剛睜眼,沈鸩九就說回京,我有什麽辦法,他不肯在渝州多留一天,其實只要多留一天,我們一定能有更多收獲。”
夏侯明看她,“小江兒,對不起啊,你受委屈了。”
江寒衣抱膝,“我不是來和你訴苦的,我想你們繼續去查,全力搜捕杭州的藥鋪,指不定又有什麽斬獲。”
“小江兒,其實沈兒他,有苦衷。”沈鸩九再多留一天,就有可能會被彈劾,錦衣衛與封疆大吏夾纏不清,對沈鸩九和納蘭雪都很麻煩,即使此次不發,将來也是個隐患。
江寒衣擡頭,“別婆婆媽媽了,點人,快去杭州,我在南京城裏等你的好消息。”
次日,楊展來接江寒衣,兩人一道去北鎮撫司,這日江寒衣沒去看石謙,石謙是吏部侍郎,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她能從一個吏部侍郎嘴裏挖出來什麽。
再次日,楊展又去接江寒衣,江寒衣還是沒去看石謙,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
第五日,江寒衣坐在何千戶以前的位置上翻閱舊案,前朝舊案,說是兩個孩童從自家後院裏挖出來飛火--榴--彈,還将榴--彈丢到書院裏先生的房間,引得錦衣衛盡出。
第五日晚上,楊展送江寒衣回奉春醫館,瞧見了夏侯千戶的車,夏侯明坐在車上,朝江寒衣招手,“江總旗,上車。”
楊展止步,“江姑娘,那我明早再來接你。”,江寒衣點頭,“明天見。”
夏侯明喊了江寒衣上車,說:“真有你的,确有斬獲,杭州城內三家醫館有來自渝州的那種草,抓起來拷問,才知道他們躲在将軍巷。”
“沈兒帶人圍捕去了,我先來和你通個信,你在北鎮撫司沒遇到什麽麻煩吧?”
“沒有。”
江寒衣也很怕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東想西想,東拼西湊。
“江兒,小江兒?”
一行溫熱鼻血從江寒衣鼻腔流出,夏侯明抱着她下車,“來人,來個人!”
奉春醫館裏,宗保保捏着江寒衣的手嘆了又嘆,“到底怎麽樣,你倒是說個準話啊!”夏侯明急死了,在旁邊來回踱步。
“千戶大人來回走動,影響宗大夫瞧病。”張媽站出來說,“您坐會兒?”
“氣血翻湧,五內俱焚,”宗保保按着江寒衣的脈搏,道:“她就不适合做錦衣衛,再這麽操心,是早亡的命。”
“你說真的?”
夏侯明一跺腳,“趕明兒我就将小江兒要回來,定是那北鎮撫司風水不好,小江兒中邪了。”
江寒衣躺在床上,雙眼睜着,宗保保說她:“你也不要得意,我是說真的,你再這麽努力,真是早衰之相。”
第六日,沈鸩九捉拿匪首魏碑之的弟弟,魏獻之,連帶捕獲藥房老板十名,船夫二十名,還有江上的胡商十人,還有蘇州府通判張周,并着餘杭知縣石若誠。
兩個當官的拉回南鎮撫司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見了,楊展過來說:“沈大人又立功了。”
江寒衣道:“去看看石侍郎吧。”
捧了水給石謙洗臉,江寒衣又奉茶給他,說:“今日餘杭知縣石若誠下大獄了,可能是大理寺,可能是京兆尹,反正不是我們鎮撫司。”
兩個筆吏在旁邊坐着,石謙捏着杯子,問:“你就是在等這一天?”
江寒衣道:“随您說不說,您是大人,大人物有些話,我也聽不得,我就是來轉告您這個消息,您自便。”說罷,就走了。
“就這樣?”陸鼎問。
張漢之回:“就這樣,江總旗就是這樣說的,石大人依舊什麽都沒說。”
“不,他說了。”陸鼎茶蓋一阖,道:“備車,進宮去。”
當天夜裏,石謙就從北鎮撫司的诏獄裏轉走了,聽說去了大理寺,不歸北鎮撫司管了。
陸鼎歇了一口氣,聖上讓審石謙,他根本就不知道要審什麽,聖上也沒和他說,既然沒說,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審。
審了大半年,石謙屁也沒嘣一句。江寒衣才來幾天,五天,還是六天,石謙不就開口了,聖人要見石謙,位置定在大理寺,聖人也嫌北鎮撫司冤獄多,陰氣重。
願诏獄永空。
陸鼎是想再爬一步,但他不喜歡血腥味太重,北鎮撫司诏獄的血腥味熏得他頭疼。
“叫江總旗進來。”
“是。”
這是江寒衣來北鎮撫司之後,陸鼎第一次見她,可能是看她有點用了,想和她談談未來,畫個大餅,講講未來規劃之類的。
果不其然,陸鼎單刀直入,“小江,我們北鎮撫司從不虧待有功之人,我打算給請個百戶長,你怎麽想?”
打敗百分之九十九錦衣衛的晉升速度,沈鸩九就是這麽說的,陸鼎看着她,等她做決定。想升百戶,就不能回南鎮撫司去了,若要回去,這百戶也該沈鸩九來升。
“多謝陸大人,我一定為北鎮撫司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陸鼎點頭,“回去等消息吧。”
夏侯明告訴沈鸩九,“都是小江兒的功勞,我就說咱們給她升個總旗,升小了。你說說你,卡這麽死做什麽,人都招進來了,給個百戶長多好,她一直就羨慕飛魚服,百戶不就可以穿飛魚了。”
“她人呢,還在北鎮撫司?”
夏侯明說:“你去給她要回來吧,我看她日日和楊展在一起,楊展早接晚送,烈女怕纏夫,這還真不好說。”
沈鸩九看夏侯明,夏侯明舉手,“好好好,我走,我走。”
沈鸩九是要找江寒衣談一談的,她自渝州回來就情緒不對,如此心境,怎麽做好一個百戶長。
但聖上招沈大人進宮了,陸鼎給江寒衣請封了百戶長,說撬開石謙嘴的功勞都是江總旗的,聖上想問問沈大人的意思。
沈鸩九的人要被陸鼎挖了,當着聖上的面撬牆角,陸鼎當然有幾分倚老賣老,聖人和稀泥,“只要是人才,無論是南鎮撫司,還是北鎮撫司,都是大有可為,前途無量。”
江寒衣就算在聖人跟前過了名錄,順利從南鎮撫司過渡到北鎮撫司去了,沈鸩九不言,陸鼎還安慰他:“沈大人獨具慧眼,定能找尋到一個比江百戶更能幹的。”
江寒衣升了百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