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狼藉
狼藉
錦衣衛小食堂開始做選拔了,楊展母親來了,她主要是做面點,這會子已經洗了手,在揉面了。
江寒衣在旁邊計分,衛生一欄占比尤其重,先看衛生,才是味道,味道再好,衛生不達标也沒用。
方春俏母親也來了,在揉面,但她是要做手擀面,旁邊有兩個幫手的已經在支鍋燒水了。
夏侯明也出來看了一眼,這邊忙得熱火朝天的,但江寒衣不許圍觀,不許錦衣衛逗留,也就是打分由她一人全權做主。
方春俏出來看了好幾回,但二十多組人同時開鍋,擋住了她的視線,看不見母親和妹妹做得怎麽樣了,聽說有時間限制的。
錦衣衛近千人,每日食堂提供午餐,必然要快,別掃地一個時辰,拖地一個時辰,磨蹭一刻鐘,近黃昏了。
而且食堂講究量産,手腳太慢的不要,做事不講幹淨的不要,味道不好的也不要。味道放在最後一輪選拔,裏頭錦衣衛都在,随機點評。
楊展母親可能是前段時間做燈籠,将巧思也放在了面點上,兔子、刺猬、蝴蝶,大多都活靈活現的,而且材料很簡單,沒加過多的食材去調色。
手腳也不慢,這會兒已經放在鍋裏醒發了,二次醒發,隔一會兒,就可以燒火開蒸了。
方春俏的母親和妹妹也還行,只是慢,楊展的母親都開始添柴加大火了,她們母女三人還在第一次醒發,太慢了。
接下來還有個做粢飯團的很不錯,還給了些配菜,白蘿蔔絲、土豆絲,還配了瓦罐湯,全方位都準備好了。
那邊是炒菜組,基本都是男性,應該都是錦衣衛家屬,有個大伯年近五十,大鍋颠勺功力深厚,切好的雞肉往鍋裏扔,分量很足,左一勺醬油,又一勺鹽,再甜醋,最後還勾芡粉,蓋上鍋蓋,焖一會兒。
江寒衣暗自點頭,後山是養雞喂魚的,總要有大師傅會做雞鴨魚肉,不然中午就吃點粢飯團和面點,感覺沒什麽營養,太素了。
看一眼日頭,江千戶說:“還有最後一炷香功夫,該出鍋的出鍋,該擺盤的擺盤,一炷香後停手,有人将你們做的拿到後頭去。評價好的我們就留下,試用一個月,評價不好的,就去旁邊領五個錢,感謝你們今天的辛苦努力和付出。”
夏侯明就在後頭看着,跟沈鸩九說:“不然怎麽說她是個人才呢,一套一套的,還防止透題,菜是拿到我們南鎮撫司吃的,人是你們北鎮撫司出的,可不就無法交流,小江兒絕對是個人才。”
今日來做飯的确實是北鎮撫司錦衣衛的家屬,但寫分數是由南鎮撫司的人評的,南鎮撫司板子都立起來了,試吃完的,自己上去寫分數。
楊展母親的包子饅頭炊餅和南瓜蒸糕是一鍋出,一鍋分三層,一層将近擺了二十二個,她這一鍋就出了六十多近七十個饅頭,她一個一個往簸箕裏撿,撿完就有錦衣衛來端走了,一句話不說。
她也緊張,只知道錦衣衛要開小食堂,她還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一個人做不了一千人的飯,誰知不是她一個人,瞧這陣仗,錦衣衛小食堂也不是個小食堂,而是個大食堂了。
炒菜師傅的雞也出鍋了,裝在盤子裏,裝了三盤,滿滿當當的,也有錦衣衛捧走了。
接着是熬湯的那個攤位,他們是預先準備好的,一罐一罐的,在這裏添水,現場燒火烹制,大家夥兒都是從發面開始,他們是直接就上火隔水煮了。
這一會兒湯也好了,來了十多個錦衣衛,往裏面端湯,大家都停手了,時間到了。
方春俏的母親和妹妹還在手忙腳亂的,她們的面條才下鍋,這會子要夾起來,差不多十八碗面條,十來個錦衣衛又出來,将面條都端走了。
夏侯明說:“我回我們南鎮撫司吃菜了,你要不要來。”
江寒衣是要來的,沈鸩九被夏侯明拖着,“走啊,離開我們南鎮撫司才幾天,就這麽夾生了。”
江寒衣拿着碗,挑了一根方春俏母親的面條,味道還可以,但手腳太慢了。正要轉去吃雞,就看見沈鸩九和夏侯明一起來了,她說:“那邊有筷子,和碗,你們吃。”
卻只有一雙筷子一個碗了,夏侯明用了,沈鸩九就沒有;沈鸩九用了,夏侯明吃什麽?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碗,遞出去,“我還沒吃什麽的,就吃了一口面條,你們不嫌棄的話,我——”
“不嫌棄,不嫌棄,”夏侯明就要接江寒衣的碗筷了,沈鸩九看了他一眼。夏侯明又說:“那好吧,我吃我自己的,你們一起吃。”
沈鸩九向前一步,“我和你一起吃,你剛剛吃了什麽面條?”
“這個,方春俏她母親做的,做的還可以,就是她們手腳比較慢,最後有點超時。”江寒衣又挑了一筷子,“你試吃一下?”
就着江寒衣的手,就着江寒衣的筷子,江寒衣的碗,沈鸩九吃了一口面條,味道他其實不是太喜歡,胡椒香料重口,他問:“你喜歡?”
“我覺得挺好吃的,她還曉得放點孜然,不錯。”都是錦衣衛統一提供的調料,不是他們自己家帶來的,為了食品安全,今日的菜都是錦衣衛大早上發的。
“那就留下。”沈鸩九拿手帕擦嘴,江寒衣說:“你不吃了,楊展母親的包子呢,我吃不完一個,我們一起分一個?”
江寒衣已經拿起了一只蝴蝶饅頭,手一掰,蝴蝶從中間斷開,沒想到裏頭是流心的,豆沙流心,滾燙的豆沙流心溢出來,燙到了江寒衣的手。
“哎呀,”她趕緊将蝴蝶流沙包放進碗裏,說:“有沒有水,我要燙死了。”
沈鸩九一把抓住她右手,用手帕擦掉了豆沙流心,他看她的手,不知是燙的,還是他方才擦的,泛紅了。他問她:“還燙麽?”
“不燙了,但我想找個冷水浸泡一下,我記得南鎮撫司這邊不是有口水井嗎。”
沈鸩九看了一眼,“後院的井呢?”
“你人都走了,我讓人把井敲了,花園有井,破壞風水,不吉利。”夏侯明還在吃。
江寒衣捏了捏手指,“那算了,我晚上回去奉春醫館再弄吧,不打緊。”
蝴蝶流沙包真的燙嘴,放了老半天了,豆沙還是熱的,江寒衣吃了半個蝴蝶,吃飽了。
沈鸩九吃了另一半,她問:“好吃嗎?”
“還行。”沈鸩九吃什麽都說還行,那道十八春鲥魚難吃死了,他也是還行。
江寒衣被燙了手,食欲大降,吃什麽都感覺不太好吃了,沈鸩九倒是覺得那瓦罐的湯不錯,他喝了一口,點點頭。
“好喝嗎?”小江兒的人頭湊過來,等投喂。夏侯明連忙将整瓦罐的湯遞過去,江寒衣後縮,“湯燙。”
沈鸩九換了個勺子,舀出來,涼了一會兒,“這個不燙了,嗯。”江寒衣湊過來,吹了吹勺子裏那半勺湯,她先用嘴唇碰了碰,才張嘴,說:“還是有一點點燙,我手燙了,差點又把舌頭給燙了。”
夏侯明轉過來,瞧見她挑三揀四,說她:“嬌氣。”
江寒衣手已經被燙紅了,嘴裏也還是那流心豆沙包的熱氣,她說:“我不吃了,你們吃,吃完就去寫分數。”
“你去哪兒,”夏侯明問。
“我去打分,等你們寫了分數,我再來。”江寒衣捂着手,她記得弄玉給她帶了燙傷的膏藥,因為知道今天錦衣衛廚藝大比,昨天他們怕意外,有人燙傷,是拿了藥的。
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開始翻小包袱,楊展進來,“千戶大人,你在找什麽?”
“燙傷的膏藥,青草綠色的,你見過沒有?”
楊展靠近,“你手燙傷了?”已經紅腫了,依稀能看見起泡了,楊展說:“我去打水。”
估計是打涼水去了,江寒衣翻了兩下,将薄荷草藥膏翻出來了,這個治燙傷的,放了大量薄荷金銀花和決明子,性寒涼,她正要抹藥,楊展就端着一盆涼水進來了,“快,快泡泡。”
井水寒涼,初秋的天氣,江寒衣浸水,還被涼了一下,楊展問她:“好一點嗎?”
“嗯,好多了。”江寒衣點頭。
楊展在她桌邊坐下,說:“是不是被鍋氣燙了,以後千萬少去廚房,我們可以指幾個人去。”
“說得有理,”江寒衣笑。
沈鸩九見江寒衣不來了,怕她沒吃飽,端了一碗飯過來,瞧見她在和楊展說笑,楊展坐在她桌邊,她有微微卧蠶,每回見了楊展,都有她笑時才有的卧蠶。
江寒衣感覺自己手的溫度都快把這盆井水捂熱了,她說:“可以了。”楊展拿帕子給她,“擦擦手。”又問:“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确實是要浸涼水,江寒衣又拿出了她的藥,“不過還是得上藥。”
“那我幫你?”楊展問,“要不要包紮起來?”
“也可以,有一點點痛。”江寒衣也不用木棍,自己用手挖了藥,小心塗上,楊展拿了手帕,小心在旁邊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