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紙短

紙短

他說:“這是幹淨的,我母親洗的。”怕她嫌棄。

她伸出手,“包吧,回頭我也讓弄玉洗幹淨了再還給你。”

“我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楊展讷讷。

她又笑了,“知道,包吧,小心點,有一點點疼。”

沈鸩九站了一會兒,端着一碗飯,又端回去了。

今日來了二十二家做飯的,但留一半即可,二十二家開在一個小食堂裏,太多了。江寒衣看記數的正字板,看誰家正字寫得多,一個正字是五筆,就是五個人喜歡這一家的吃食。

方春俏家的面條排十二,堪堪與第十一家相差一筆,江寒衣在板子前站了一會兒,南鎮撫司四百八十五人,留下十二家也可,當個試用期。

“各位下月初五來報道,後山有另外一條山道,以後就不在這裏做飯了,我們會在後山辦食堂。還有,我們也不是不會淘汰的,做的不好的,吃食不幹淨的,不僅立刻要走,還要賠錢。誰吃了你們的東西拉肚子,你們掏錢送醫館,我們錦衣衛是不負責送醫館的。下月初五各位過來時,我們會統一發罩衫和圍裙,頭發也要用六角巾包起來。不許披頭散發在小食堂走動,不許帶外頭的吃食進來,蔬菜和肉我們也會統一發放,如果聽明白了,就過來畫押簽字。”

方春俏在裏頭等着,也不知母親和妹妹入選沒有,楊展母親的點心正字排第三,穩穩入選了。

正字數排第二的是沈鸩九喜歡的那個小罐湯,第一是雞肉,炒雞肉的師傅過去是滿江樓的大廚,後頭年紀大了,被辭退了。

他應該是也是錦衣衛哪個人的親戚,等他簽了名,江寒衣點點頭,“下月初五,後山見,諸位請回吧。”

收了名冊,江寒衣交給楊展,說:“讓诏獄的人出來,去後山開路。”

“我們的诏獄?”楊展也是聞所未聞。

“北鎮撫司前日不又進來了八個麽,都是勞動力,有一個算一個,全請去後山修路。”江寒衣又開始不近人情了。

沈鸩九批了五百兩銀子,她覺得用不了這麽多錢,魚蝦育苗、蔬菜種子、青石板子,哪一個需要這麽多錢,而且最貴的是工人,他們北鎮撫司大把空閑工人,都等着吃北鎮撫司的閑飯呢。

北鎮撫司又紅了,這回不是因為又研發了什麽新的嚴酷刑罰,是因為江千戶想出來的新的折騰人的法子,去後山排渠挖路。

五個小旗帶人在後山看着記錄,诏獄中人每人每天挖多少坑,種幾個種子,全部劃正字,以正字的多少換飯吃,每日勞動最多正字排第一的人,可以加雞腿。

所以北鎮撫司後山熱火朝天,那些成天之乎者也的酸腐文官也要做事,要麽去挖魚塘,要麽刨菜地,不正應和了他們所向往的生活: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身強力壯的就要和錦衣衛一起去修路了,南鎮撫司也出了兩個總旗,領着底下的人日刨夜挖的,加緊修路呢。

小食堂是後山憑空搭建出來的,也是正字形,前面對着湖心,可以賞景,還修了個湖心亭,春日聽雨、夏日賞荷、冬日看雪,北鎮撫司的監工之權落在了楊展頭上。

這其實是個立功的機會,雖然大家都想從裏面分一杯羹,但其實預算很低,江寒衣就着沈鸩九批的五百兩銀子,做這麽大的工程,所以每一部分的預算都非常低。

北鎮撫司诏獄裏很有些讀書人,對于景觀構造還非常有他們自己獨到的見解,有個人還幫着江寒衣改了景觀圖,他跟小江千戶說:“滄江好煙月,門系釣魚船,暧暧遠人村,依依墟裏煙,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大意就是打柴割草度日也很有生趣,但是要改善布局。

依着這些文人的建議改了一改,果然又精致了不少,并且湖心亭建出來是最快的,雨花石鋪路,只要站在前山高臺之上,轉身向後山一望,就能看見那個亭子,亭亭渺渺落在湖面上,波瀾微漾,很有看頭。

錦衣衛小食堂進展順利,後山的雨花石積起來,鋪成了一條去食堂的路,晴日雨季,都不會積水,也不會像青石板一樣遇水則翹起來。

江寒衣計劃從錦衣衛後花園鋪一條近道去食堂,沈鸩九和夏侯明的後花園,只是要先和他們通個氣兒,別到時候工匠進去了,沈鸩九和夏侯明都不願意。

夏靜舟暫時接管了禁軍,越發覺得江寒衣是在給他捅婁子,南都錦衣衛只一千人已經各有想法,禁軍單三千營就三千人,還未算沒參與進來的神機營。

神機營和三千營同氣連枝,同屬禁軍,又都是一道随永樂帝北征過的,一旦三千營大改,難免神機營不會聯想到自己頭上。

最重要的是人數最多的京營,他們不僅負責守備京師,南都和北京,還有山西大同、山東河南,包括鳳陽,都有京營的人的存在。京營各地人數之多,百萬之衆。

這些都是禁軍,同屬于親軍都指揮使司,這些人一旦全部鬧起來,恐五軍都督府出面也憚壓不住。

但若是一成不改,皇上絕不滿意。

若是真的大改,他夏靜舟即刻就會被參,一想到禁軍後頭千軍萬馬,夏靜舟就頭疼。但聖上将改組三千營的權力交給了他,站在高位,這件事情若能做得漂亮,何嘗不是一個立威的機會呢。

夏指揮使叫了南北鎮撫司兩位鎮撫使在錦衣衛後花園裏喝茶,後山熱火朝天的,小花園裏倒是異常平靜祥和,畢竟這裏和外頭隔着半座山。

都指揮使大人坐在左首位,夏侯明坐在同側,沈鸩九也不可能坐在上位,幹脆坐到了右首,上位空着,以示皇恩浩蕩。

“現下也就只我們三人,你我三人都是錦衣衛,受命于皇恩,監察在四海,如今聖上憂心禁軍戰力下滑,不知兩位可有良策?”

兩個鎮撫使,都是年輕有為,而剛好夏靜舟也是年輕人,聖上賦予他的權力,也就是賦予年輕人的權力。

封白鶴任南都親軍都指揮使已經五年了,若不是這次江寒衣的折子,封白鶴一定還在粉飾太平,無仗可打,聖上便也無從知曉三千營的戰力下滑。

江寒衣憑借一腔孤勇,撕開了三千營還是幾年前戰時巅峰的完美假象。

三千營肯定是要動的,那訓練不出來的兩千人去哪兒,這是個大問題。

夏侯明說:“不如擱京營去,他們人多,南都擱不下,可以拉去大同山東,那邊總能操練出來。”

夏靜舟笑言,“兩千人,不是二百,是二百,我們錦衣衛都要了。”言下之意,你三千營不要的人,往京營塞,你猜人家要不要。

沈鸩九的想法是組建預備役,但這兩千人去處确實不好安排,五城兵馬司明确表示不要。但禁軍的人怎麽能看上五城兵馬司,掉級了。

能吃下兩千人的只有五軍都督府,但是三千營屬于禁軍,五軍都督府和禁軍不屬一個編制。

禁軍自有五軍營,而五軍都督府不管禁軍,禁軍也管不了五軍都督府。

江寒衣站在外頭,一聲不吭,她還以為禁軍的事已經處理好了,沒想到他們還在煩惱。

她嘆了口氣,沈鸩九起身,她正要走,沈大人就說:“應是江千戶,她可能有事要報。”

江寒衣其實只是來問後花園要不要修路去小食堂的,看樣子是不用了,他們老在裏面談家國大事,民族興衰,別真修條小路之後,總有人抄近道跑來問兩位鎮撫使大人,今天吃什麽,我們小廚房幫你們開小竈。

“進來。”夏靜舟還是蠻想問問江寒衣的,你當時是怎麽想的,這三千營你說改就改,換下來的人怎麽安置?都被拉出三千營了,還能往哪裏去?

“指揮使大人,夏侯大人,沈大人,”進來先行禮,江寒衣躬身,後擡頭,說:“小食堂正在修建中,魚塘差不多清理出來了,地還需壟一遍,之後就能種菜了,不知幾位大人是想種蘿蔔還是白菜?”

沈鸩九瞧她,站外面不是都聽見了,還在裝模作樣。

偏偏夏靜舟好修養,耐着性子回她:“地分幾畝,田分幾塊,若有規劃,蘿蔔白菜分開耕種就是。”

江寒衣點頭,“屬下知道了,這就去安排。”

想走?夏靜舟說:“江千戶,你組織領導的能力在我們錦衣衛中實屬一絕,不知可願随我去禁軍重組三千營?”

“這——”江寒衣自己送上門,被抓了個正着,她說:“指揮使大人英明神武,定有良策,我都是些雕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

“說說看。”夏靜舟就是想聽她怎麽想的,端起茶杯,“江千戶坐下說。”

“屬下不敢。”坐下就是要長說,江寒衣還惦記她後山的食堂呢。

“那就長話短說。”夏指揮使道。

江寒衣道:“那屬下就獻醜了,有不足之處,請指揮使和兩位鎮撫使大人見諒。”

夏靜舟點頭,“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