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玫瑰夜

第11章 玫瑰夜

次日。

顧倚風醒來的時候,時綽已經走了。

習慣性地解鎖手機,果然看到了某人留下的消息,只有一條,時間在七點左右。

【彼得石:我走了,生日快樂。】

冰冰涼涼的四個字,看不出來什麽。

她放下手機,視線一轉,落在了床頭櫃上的禮物盒。

跟之前每次都一樣。

四四方方的絲絨小盒子,還綁了緞帶。

果然,某人可太有儀式感了。

她擡手扯開緞帶,又掀開盒蓋,看見了位于正中間的項鏈。

細長的鏈子正中間墜着顆血紅色寶石,顏色很正,純淨度也很高,外行人一看也知價值不菲。

這顆寶石她有印象,上個月在某個雜志上看見過,說它原本的收藏家病逝要拿出來拍賣,沒想到,最後竟然到了她的手上。

禮物盒的下面還壓了張便簽紙條。

黑筆落下的字跡蒼勁有力,又不乏出塵的飄逸。很漂亮的一手字,不難看出寫字的人底子很深。

百來萬而已,不至于動用時太太的小金庫。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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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直直落在最後四個字,她唇邊隐着笑意。

指腹撫上寶石,來回揉搓幾下,心底彌漫出難以言喻的情愫。

不是因為這顆頂級寶石的品質,而是覺得好巧。

她之前看過、誇過的寶石,陰差陽錯被聯姻對象買下,還當成了禮物送過來,明明她從來沒有跟他提過。

一切就是這樣的巧。

熟稔地将項鏈戴上,她走到鏡子前欣賞。

實物比雜志上看到的還要動人,它獨一無二的光彩是只有天然彩鑽才具備的。

而且,越是出挑的顏色對佩戴者的要求也越高,可這麽張揚的寶石挂在顧倚風的鎖骨前,攻擊性也随着削減幾分。

看着鏡中的緋紅,她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

去劇組的路上,顧倚風接到了一個令她很意外的電話。

她笑得随意:“親愛的弟弟,早上好啊。”

電話那邊的人好像也是剛睡醒,聲音微啞:“怎麽不跟我說生日快樂?”

顧倚風:“要點臉,今天不也是我生日。”

話音剛落,聽筒傳來一聲短促的笑。

跟她打電話的人是她的雙胞胎弟弟,顧倚霜。

他們同一天出生,她只比他早了十分鐘來到這個世界,可卻心滿意足地聽他喊了二十多年姐姐。

與尋常豪門世家的暗流湧動不同,他們雖然從小鬥嘴、打架、搶食,可彼此的感情非常好,也可能是雙胞胎的緣故,甚至哪怕有時候都不說話,都能猜到對方的意思。

“所以你打電話來不會是就為了要個‘生日快樂吧’?”她問。

顧倚霜:“怎麽,不行?”

仗着他看不見,顧倚風無所顧忌地翻了個白眼:“行行行,怎麽會不行嗎,生日快樂。”

顧倚霜樂出聲,也回了句生日快樂,随後終于聽出來幾分正經:“說點正事,過幾天我要因為幾個項目去京市一趟。”

顧倚風皺眉,這才想起來他因為之前一直在澳洲,還從來沒見過時綽,哪怕是後來得知一切回國,她也早就領完證了。

來者不善啊。

不會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吧?

顫巍巍地想着,她問:“我怎麽覺得你這趟居心不良呢?”

問完,又聽見一聲混着細微雜音的哼笑:“是啊,我可太不良了,就是來替爸媽視察一下你和我那位姐夫的現狀,你可提前排練好。”

“呸呸呸,我們才不需要排練呢!我倆情比金堅!”

聽出來剛剛那番話裏的暗示,顧倚風腦袋轉得極快,張嘴就一連串她自己都覺得虛僞的話。

說完,她想了想,又心虛地問:“你什麽時候來?”

電話那邊停頓了幾秒,應該是被人短暫地關上了聲音,她等了一會兒才得到答案。

“具體時間不确定,但十一月之前,你肯定能看見我。”

顧倚風勾唇:“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顧倚霜涼嗖嗖地說:“你一個人來?”

一時間沒分清楚這是他在問還是旁邊聽的人在問,她只能模棱兩可地說:“反正你來了肯定能見着他。”

沒再說幾句話,看着通話結束的頁面,她長舒一口氣。

剛想再給靠譜的弟弟發個消息慰問一下,屏幕突然變暗,又是來電待接通的狀況。

只是與剛剛不同這次給她打電話的人是時綽。

心髒亂跳一陣,她慢吞吞地接通,語氣跟方才也大有不同:“喂?”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時綽開門見山:“爺爺知道今天是你生日,非讓我帶你回一趟老宅,說想幫你慶生。”

跟他回老宅?

顧倚風一個激靈,原本還有些飄忽的思緒立刻高度緊張。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凝成了一個個身影,其中為首的,就是被外公時不時挂在嘴邊上的時家老爺子。

其實有件事外人并不知道,她外公顧如海和時綽的爺爺時崇景是許多年的戰友,當時兩個人還不到二十歲就結下了深厚的感情。後來從部隊退下來後,一個回南方繼承家業,一個則是留在北方為了生活籌劃。

小時候她經常能聽到外公誇時家爺爺,說他雖然白手起家,但敢想敢沖,憑借極高的情商和積攢的人脈,二三十年的功夫就在京市站穩了腳跟。

但雖然老爺子在生意場上如有神助,可私底下的生活可沒有那麽招人豔羨了。

詳細的外公沒有跟她說,可見的事情多了,顧倚風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半晌沒聽到答複,時綽又道:“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我推了就好。”

“沒有不方便。”顧倚風忙道,五指攏着,下意識地開始絞袖口:“那你晚上來接我吧,大概幾點?我準備準備。”

時綽莞爾,直言:“不用特地準備,老爺子挺待見你的,你只要去了他都能高興的多吃兩碗飯。”

沒多問長輩的事,她只當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唯一令她深感意外的,還是這人随口開出的玩笑。

什麽叫看見她都能多吃兩碗飯呀!

她鼓囊着雙腮,小聲地抗議了句:“我有那麽下飯嗎!”

晚上五點半,天色逐漸昏暗。

因為前期有部分演員一直沒進入角色,所以之前的戲份都趕得比較慢,但當大部分人的演技都得以提升,金澄也大膽地開始造了。

例如——

一天趕了三場高光的薛正朗,以及已經吃了近十頓飯的崔敬之。各個都生無可戀。

就連請來的七八個老戲骨都殺青一半了。

因為劇本是早就寫好的,顧倚風只負責一些特殊情況下的臨時修改,以及幫助演員調整情緒,所以相較之下會清閑一些。

接到時綽電話時,她外賣買的“混血”奶茶剛到,是新鮮感爆棚的奧利奧奶蓋芋泥啵啵。

“我在影視基地門口,出來吧。”

沒幾分鐘,她拿着還沒拆封的奶茶到了外面。

但視線所及沒有那輛熟悉的邁巴赫,連賓利也不在。正當疑惑時,不遠處的一輛純白色保時捷沖她打了雙閃。

眼神飄過去,上下掃了圈,她果斷走近。

開門坐上副駕駛,忍不住道:“時總可真壕,新車說換就換了。”

時綽單手扶在方向盤上,轉頭看過來:“強迫症。”

“矯情。”顧倚風漫不經心地吐槽,随即給奶茶插上吸管,小口地喝起奶茶。

很快,車子啓動。

雖然時綽說不用特別準備,但真讓顧倚風穿着随意地見長輩也不現實,因此下午的時候她特地又去商場買了件新裙子。

法式茶歇款,深棕色的背帶裙搭配純色的高領毛衣,為了與這身衣服呼應,她今天的妝容也很有小心思,整個人都呈現出很乖的氣質。

與時綽無關,她是真的想在長輩面前留個好印象。

從影視基地到老宅足足将近一個小時,奶茶太甜太膩,喝了三分之一她就沒興趣了,開始懶洋洋地玩小游戲。

“到了。”

顧倚風從車裏下來,認真打量起這座可以稱之為莊園的老宅。

雖然是上世紀就在的建築,但應該是裏外都重新修葺過,看不出來一點陳磚舊瓦的歲月感,反而有些地方,頗有幾分現在正流行的北歐風與ins風。

只是她沒想到,最先出來迎接他們的,竟然是一只邊牧。

它是從一旁的灌木叢裏面鑽出來的,顧倚風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朝時綽的方向躲了躲。可顯然,大家夥對這個氣味陌生的人很敏感,一雙滴流滴流的眼睛就繞着她看。

“小五,過來。”

時綽單膝蹲下,沖邊牧伸出手,後者果然吐着舌頭、搖着尾巴靠近。

任由他在自己的腦袋上摸了兩下,小五嗷嗚一聲,很享受的樣子。

它的毛發不是常見黑白相間,黑色變成了咖啡色,睿智中也多了分歡脫。

顧倚風眨眨眼:“這是你爺爺養的狗嗎?”

時綽點頭:“老宅平時除了阿姨只有老爺子一個人,他嫌悶得慌。”

“那為什麽叫小五啊?”

“它是前幾年才開始養的,而我們家這一輩的孩子就四個。”

咯咯笑了兩下,顧倚風也不怕了,還趁機揩了把小五的油:“這麽說,它還是你弟弟咯?”

聽出來她話裏的揶揄,時綽勾唇,剛想說話,不遠處傳來責備聲。

“你也真是的,倚風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倒好,先帶人家看狗。”

兩人同時擡頭,入目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她穿了件京式旗袍,頭發很講究地用簪子挽起,舉手投足間盡是優雅。

顧倚風認識她,之前在兩家特地安排的相親飯局上見過,她是時綽的母親蘇素。

簡單的寒暄後,蘇素帶他們進去,臨門一腳時,又低聲道:“對了,你二叔一家今天也來了。”

時綽蹙眉:“他們來做什麽?”

蘇素嘆氣:“表面上說是想見見倚風,實際上還不是滿肚子壞水。”

“老爺子怎麽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爺爺,只要別太過分,他是不愛管你們鬥的。”

冷笑一聲,時綽不再說話。

因離得不算遠,他們的交談顧倚風也聽了個十之八九,一邊覺得麻煩,一邊又有些激動。

這種豪門旋渦,她在顧家還沒經歷過呢!

可當進到老宅裏面,看清沙發上那人的面孔,她臉色瞬間蒼白,手指緊緊攥着,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對方也聽見聲音扭頭看過來,在無聲的空氣中,視線相撞,又不只有視線相撞。

大片大片的記憶湧上來,顧倚風渾身都在發麻。

耳邊傳來蘇素介紹的聲音:“倚風,他是時綽二叔家的大兒子,時澤,就比時綽小一天。”

時澤從沙發上坐起,走近時笑眯眯的:“嫂子好。”

“你好。”幹巴巴地敷衍了聲,她迅速移開目光,卻又陰差陽錯落入另一方湖泊。

他們的眼睛有些像,都是鳳眼,只是時綽的更漂亮一些。

察覺到她的不自然,時綽不動聲色地握了握她的手:“不舒服?”

顧倚風打哈哈:“沒有,就是沒想到你堂弟跟你長得還有點像。”

啊啊啊她早該想到的!

天底下怎麽會有人的氣質和半張臉那麽相似,人家倆根本就是一家人啊!

真是……被自己蠢哭了。

心裏的石頭壓的喘不過氣,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對他說出實情。

這要她怎麽說,說“你堂弟其實是我前男友嗎”!

這段無人發覺的小插曲很快過去。

因為人都到齊了,做飯阿姨端着菜走出來擺盤,看到顧倚風座位地的時候還特地問了句:

“顧小姐有什麽忌口嗎?”

“她不吃蒜。”

同樣的四個字,來自兩個方向。

連聲線都是差不多的清冽。

倒吸一口氣,顧倚風甚至不敢看任何一個人的表情,讪讪道:“對,我不吃蒜。”

別說蒜,她甚至覺得自己不能吃這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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