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告白箋
第33章 告白箋
月亮偷偷地從深紫色的雲後面跑出來。
欣賞着這場煙花秀。
顧倚風坐在大石頭上, 五指悄然握緊,她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堅信, 如果不是剛剛心生膽怯地避開, 他最後也一定會親她。
呼吸都開始紊亂,她想要站起身,可動作還沒成型,手腕就被捉住, 下一秒, 便結結實實栽進他懷裏。
以一個怪異卻親密的姿勢。
眼睛瞪大,顧倚風徹底淩亂了:“你放開我!”
時綽沒聽:“你還沒有回答我。”
“我不想回答!”
顧倚風急了, 提醒道:“別忘了你現在可還在追我, 你這種行為就叫耍流氓!”
被她的形容詞逗笑,時綽的确不再為難她了。
松開手後, 他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目前溫度, 語氣清冽, 與幾秒前的“耍流氓行為”大相徑庭:“要回去嗎?”
“回去吧。”顧倚風悶悶不樂地哼了聲。
吉普車順着山路而下, 身後是影影綽綽的焰火, 十幾種顏色鋪成絢爛的彩繪。
月亮似是知道自己清冷,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又悄咪咪地躲回雲層裏, 朦胧的清晖連輪廓都看不清晰。
坐在副駕上,顧倚風的腦袋靠在車窗玻璃前,雙手捧着手機胡亂地刷着什麽。
她沒有戴耳機, 妄圖用番劇的BGM來掩蓋自己幾近抓狂的心跳。
屏幕裏的主人公正在激戰, 酣暢淋漓的打鬥戲配上應景的主題曲看得人熱血沸騰。
男人骨節分明的雙手扶在方向盤上, 借不遠處的路燈,腕表的表盤上閃着細微的光。
幽暗的綠色, 宛若藏于密林深處獵豹的眼睛。
是一塊品質極好的祖母綠。
趁着紅燈的間隙,男人偏過頭,視線聚攏在她的側臉上:“剛剛在山上,我是吓到你了嗎?”
緊咬着下唇的貝齒緩緩離開,原本櫻花色的唇多了圈更為靡麗的紅。
指尖輕觸暫停鍵,正準備祭出大招的主人公被迫停在半空中,動作酷炫,表情誇張到有些滑稽。
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顧倚風低聲道:“沒,就是我自己還沒有準備好。”
車內恢複安靜,在幾秒的停頓後,明晃晃的紅被綠色替代,車子重新啓動。
在最後一發煙花結束時,時綽啓唇,音色低沉,清冷但動聽,好似一塊被雪山精靈珍藏多年的藍碧玺:
“抱歉,這次有些沒控制住。”
顧倚風抿唇,忍不住細想。
他提到了“這次”。
那是不是說明,在之前的某天,還存在着她不曾注意到的“上一次”。以及,會在假以時日的将來出現的“下一次”。
念頭攀爬至此,她眼梢一挑,心緒又開始紊亂。
沒了繼續追番的心思,她索性按滅了屏幕,呼出一口氣,半個身子都靠在車門那邊,以一個充滿戒備的姿勢對着他。
時綽無奈地笑笑,道:“放心,在沒有征得你的同意前,我不會做什麽越軌的事。”
顧倚風哼了聲,漫不經心地玩起自己的頭發:“那可難說哦,誰知道時總有沒有哪天趁我睡覺的時候偷偷亵渎仙女。”
又是一個紅燈,而且比上個路口的長出一倍。
将手從方向盤上拿下來,時綽再度朝她看過去,嚴謹地回複了那個詞:“我不是喜歡自娛自樂的人。
“如果可以,還是希望能被仙女回應。”他又補充了一句。
審視着他的五官,顧倚風的嘴角努了努。
她嚴重懷疑,剛剛時某人開車了。
可貌似沒有證據。
啧,都怪滿腦袋的黃色廢料。
但……也怪他,說話就說話,眼神這麽專注、聲音這麽好聽幹什麽!
吉普車停進花園後面的老洋房時,已經超過了十一點。
這個點下車,顧倚風只有兩條路。
要麽回家接受制裁,然後面壁思過并且上交千字檢讨。要麽幹脆不回去,找個別的地方潇灑,直接把這一晚上挨過去。
換做以前,她果斷選擇後者。
但現在……
悻悻地瞄了眼神色泰然的某人,她咬牙:“待會兒就說我們去市區頂樓看的煙花,千萬別說上山了。”
上首微俯,時綽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瞳仁裏的懇求與焦急,有些哭笑不得:“你之前經常一個人去?”
顧倚風點頭:“我爸媽總是把我當小孩,覺得我不能保護好自己,可我都二十三了。”
她言辭切切,語氣透着幾分惆悵。
像極了一個被家裏擔心早戀,然後每天鄭重承諾的高中生。
時綽忍俊不禁,握住了她的手:“以前你是自己去他們當然會不放心,可這次是我們一起去的,不一樣。”
手背的涼氣被他的舉動輕易驅散。
顧倚風一愣,有些意外,但又不舍得甩開。
好奇怪啊,明明都沒有帶手套,為什麽他的手就這麽暖和。
她如是想着,眉心一動,好奇心成了驅動力,讓她下意識地去回應他,甚至,逐漸貪戀起這份柔和但直白的暖意。
事實證明時綽是對的,甚至看到他們“這麽早”回來,顧如海還有些意外。
小老頭坐在沙發上,身後的電視播放着一些老一輩愛看的影視劇,他沒脾氣地看了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又搖搖頭。
很鐵不成鋼之意險些移出來:“連外公我的夜間消遣都才剛剛開始,你們怎麽就回來了?”
顧倚風一愣:“可這都快到十二點了,您不是不喜歡我們大晚上出門嗎?”
顧如海:“我不喜歡你們‘一個人’出門,抓重點,一個人!”
顧倚風:“……”
好嘛,原來這幾年遭受的冷言冷語都是因為沒有帶對象回家啊。
回到房間後,顧倚風拿着浴巾和換洗衣物走進浴室,等忙活完一圈出來,早就超過了十二點。
看向坐在床上的時綽,注意到他額前還沒有幹透的發絲,有些不好意思:“那什麽,習慣了。還好你機靈去樓下洗了澡。”
放下手機,男人的視線由上至下,停在了她新買的睡衣上。
之前的珠光白換成了寶石藍,但娃娃領和泡泡袖卻被保留了。
而且在領口處還多了一些孩子氣的設計。
跟她那張明豔非凡的面孔具有很強的反差。
時綽莞爾:“新睡衣?很漂亮。”
顧倚風挑眉,想起之前在周禮梅那裏時他說的話,果斷将只有三個字的誇贊拆分成幾十份:“是嘛?那是睡衣漂亮還是人漂亮?”
她笑意粲然,故意的靠近讓兩人的距離再度減少。
時綽發現,她好像很喜歡這種在警戒線前後反複橫跳的試探,明明沒有勇氣邁出下一步,卻又青睐用一些暧昧的詞句令他心神不寧。
就像是一個微醺的人,在享受陷落的同時又不敢沉溺。
沒有落入她設計好的捕獸夾,時綽滿臉縱容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只柔聲道:“都漂亮。”
顧倚風不爽地撇撇嘴,掀開被子的同時不忘痛罵狗男人敷衍。
托了生物鐘的福,顧倚風沾枕頭沒幾分鐘就睡着了。
她睡意很沉,沒有察覺到半夜驟生的雨。
直到——
一聲驚雷劈開夜色,巨大的聲響将夢旅人拉回現實。
她怔怔地睜開眼,深棕色的眸染上一層水霧,罪魁禍首不是交加的雷雨,而是被陡然中斷的噩夢。
後怕地又閉上眼,她不自覺地朝某個方向縮了縮。
“顧倚風,手別亂放。”
男人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原本的睡意與懼意被雙雙驅散,她咻地睜開眼,視線與不遠處的眸直直撞上。
倒吸一口涼氣,顧倚風趕緊收回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究竟幹了什麽!
她結巴地解釋:“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就、就屋裏太黑了沒看見。”
“這算被我抓到你占我便宜了嗎?”靜默半晌,他又道。
男人的話步步緊逼,仿佛化身成了尖銳的利箭。
莫大的心虛在心口凝聚成火團,顧倚風不敢做聲,掩耳盜鈴似的用被子蒙住臉。
在狹窄漆黑的空間裏,她雙頰滾燙,一時間說不清楚究竟是因為什麽。
似笑非笑地看着鼓起來的被子,時綽咬字:“嗯?姣姣。”
“啊……”
總算舍得發出聲音,隔着厚厚的被褥傳來,甕聲甕氣的一聲,還拖着長調,發牢騷似的。
她将小腦袋探出來,一雙深色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此刻亮得不可思議。
她小聲地抗議:“不許你這麽喊。”
時綽:“為什麽?”
兩只手十根指頭絞着被子,顧倚風擰巴地說:“這是小名,是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喊的。”
“我們是夫妻。”
他指正完,一只手臂從黑暗中擡起,繞過她的脊背腰窩,将她整個人都向上一提。
“這也不行嗎?”
顧倚風定定地看着他,男人深邃的面部線條在夜色中盡是原始美感,因為洗過澡,他身上萦着很清新、很清爽的氣息,越過鼻腔,直達心口最深處。
此刻的時綽與白天的模樣幾乎割裂開,不再那麽高冷漠然,恰恰相反,多了幾分她形容不出的性感。
答案幾乎脫口而出,理智及時鳴笛拉線。
男人本身已然成為漩渦,勢必要将水面上的小船拖入深海。
不久前的噩夢湧入腦海中,與那些陰郁、寒冷截然不同的,是來自他身上的溫暖。
一瞬間,顧倚風百感交集,卻又不想逃避。
她承認,自己并不讨厭他的靠近。
反而,有所期待。
很期待。
已經逃了很多次了,要不,就試一次?
她咬牙,音若細蚊:“你閉上眼,好不好?”
以為她又要像之前那樣,用躲避對視來拒絕回答,時綽的心沉入谷底,那是名為悵然若失的情緒。
所以,哪怕他做了怎麽多,哪怕把所有的情愫都攤在明面上給她看,也不夠嗎?
是因為上一段戀情?因為時澤?
這個名字突然跳出來,連他自己都被吓一跳,随即皺着眉頭迅速清掃幹淨。
他苦笑一聲,但依舊閉上了眼睛。
半秒後,柔軟的觸覺從唇上傳來,以野火燎原之勢侵占他的四肢百骸。
他錯愕一瞬,可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這個吻,一切又消失殆盡。
蜻蜓點水得太快,湖面連漣漪都未曾展開。
烏睫輕顫,時綽重新看清她的面龐。
很近很近,近到他稍微一動,他們的鼻尖就能撞在一起。
兩雙眼睛在黑夜中對視,誰都沒有說話,誰都沒有退讓,像是兩位于沙場博弈的将軍一般。
不動如山,卻氣勢磅礴。
好一會兒過去,時綽才啞着聲音問:“你知道你剛剛是在做什麽嗎?”
顧倚風的心髒在發抖,不是驚恐,而是興奮。
吞咽一口,她态度強硬道:“不知道,要不你跟我說說?”
話音剛落,纖細嬌氣的手腕就被桎梏住。
他上身前傾,把她整個壓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