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告白箋

第35章 告白箋

想到這裏, 男人的眸光忍不住暗了又暗。

“時綽,我有事想跟他說,你要不先去看畫?”

說着, 顧倚風又拽拽他的袖口, 一雙狐貍眼盛着漂亮的光影。

下意識垂頭看去,黑色的衣袖,白嫩的手指,還有豆沙色的美甲, 上面鑲了小鑽。

不和諧又很和諧。

他道:“好。”

畫展中搜羅了世界各地的名家名畫, 專業的策展人為上百幅作品設計了七個風格迥異的展廳。

燈光與裝潢依着展廳主題,工作人員走上前來一一介紹。

觀光游輪行于夜色的海綿, 燈火輝煌, 燦若繁星。

把人支走後,顧倚風望向剛剛一直偷偷使眼色的季成羨, 雙手環在胸前, 神色慵懶:“你想跟我說什麽?”

後者撥了撥眼前的碎發, 笑得意味深長:“婚後生活如何?”

翻了個白眼, 顧倚風毫無顧忌:“你就想問這個?我可走了哈?”

褪去嬉皮笑臉的玩鬧模樣, 季成羨輕咳一聲, 俊臉端正:“我總覺得, 以前在哪裏見過你老公。”

老公……

這個詞刺激她耳廓一震,顧倚風佯裝淡定地忽略,喉間一動:“是嗎?你确定不是在一些財經雜志或者是訪談上?”

季成羨樂了:“你對你男人好像一點都不了解。自從聽倚霜提過他我就查了, 時綽目前沒有接受過任何私人的采訪。”

“所以我斷定, 以前一定在某個地方見過他。”

“你覺得的呢?第一次見他時有這種感覺嗎?”

他言之鑿鑿, 看得顧倚風心底發虛。

想了一圈,她搖頭攤手, 語氣平平:“沒有吧,他長得那麽好看,如果以前我就見過,怎麽可能忘掉。”

被她的話氣笑,季成羨語塞:“你的記憶力,我是真信不過。比如,你還記得咱們高中班主任叫什麽嗎?”

默了默,又眨巴眨巴眼,顧倚風試探着問:“貌似、好像、應該,叫沈舟平?”

又是一聲冷笑,季成羨的眼神裏閃着名為“我就知道”的情緒:“是周平深。”

顧倚風:“……”

周老師我對不起你。

時綽在一座名為“上帝花園”的展廳內逗留了很久。

明明是在冬天,內室依然羅列了不下十餘種花卉,其中不乏珍稀名貴。

而且為了映襯這個別出心裁的展廳名字,牆壁的裝飾充滿了西方中世紀獨有的神話風格。

像是一座小型的古董教堂。

“媽媽,為什麽這朵玫瑰的根莖是黑的呀?”

不遠處傳來一聲稚嫩的童聲,是個五六歲的女孩,她穿着漂亮的衣服,一只手指着畫作,另一只手裏則是拽着媽媽的裙擺。

後者摸了摸女兒的頭,解釋道:“因為它是獨一無二的玫瑰。”

小女孩似懂非懂,滴溜溜的大眼睛充斥着迷茫,在她的心裏,似乎很難對“獨一無二”這個詞背後的意境進行過多揣摩。

那對母女走後,時綽回到了那朵玫瑰面前。

如女孩說的,玫瑰的根莖是黑色的,尖刺比身後幾十朵綠莖玫瑰還要鋒利,可與之相對的,它的花瓣也最為嬌豔動人。

與其形容這是火紅,血紅更為恰當。

美麗,危險,令人難以忘懷。

視線緩緩移動,他看到了比玫瑰更富有戲劇色彩的一幕。

在晦暗的陰影中,有一道纖細的身影躲在白塔後面,長發,王冠,公主裙,她的手裏還緊緊握住一把短刀。

刀尖鋒芒畢露,與玫瑰的黑色尖刺如出一轍。

畫框下面貼着的标簽。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刺玫》。

再往下一格,是創作者本人為其寫下了一句話:

希望她的刺不會被人折斷。

鳳眸染上曾不尋常的色彩,他擡手,拇指在下颌的位置敲了兩下,随即轉身詢問了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很專業,再三确認了他的選擇後,報出了一個有零有整的數字。

時綽爽快地付了錢,看着另外幾個工作人員走上前為他包上畫作。他還注意到,在幾位“白手套”的身後,有一道年邁的身影。

他穿着有些破舊的外套,兩鬓蒼蒼見白,一雙生了凍瘡的手扶在門邊,正小心翼翼地朝展廳裏面看。

在金碧輝煌的船艙內,他整個人顯得很局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時綽覺得對方在看自己。

他不是多熱絡的性格,自然也沒有主動上前打招呼的意思,剛想轉身去下一個展廳,剛剛報價的工作人員卻一臉為難地走過來。

他眉心微蹙:“還有什麽事嗎?”

随着話音一落,男人的神色中散着生人勿近的疏離,清冷若雪松。

下意識後退半步,工作人員心底生出幾分難以自控的怯意。

他緊張道:“是這樣的先生,您剛剛買下的《刺玫》的作者想跟你見一面,您看方便嗎?”

下意識的,時綽望向還站在原地的老人,問:“是那位老先生嗎?”

工作人員忙不疊點頭:“是的是的,他得知自己的畫被買下,想來感謝您。”

“感謝就不必了,我更想跟他聊一些別的東西。”他淡淡道。

接到轉達後,老人興沖沖地走過來,原本想看男主握手表達謝意,可低頭看了眼自己指甲縫裏的五顏六色,還是悻悻地收回去了。

他眼神真摯,還閃着淚光。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時綽得知老先生是為了病重的妻子才賣畫的,這幅畫是他晚年費盡心血的作品,原本想挂在家裏,可沒想到愛人卻突遭變故。

老先生又問起他買畫的緣由,他莞爾,清冽的口吻中多了分難以察覺的柔和:“畫裏的人,很像我太太,我想買來送給她。”

老先生眼前一亮,淳樸得像極了先前那個小女孩。

他有些激動:“如果你們不嫌棄,我可以幫你太太畫一副畫。”

“不要錢。”

視線頓在老人遍布風霜卻依舊純粹的眼睛上,時綽想了想,才道:“我想給她一個驚喜,照片可以嗎?”

老人忙不疊點頭:“當然可以。”

幾分鐘後,老人和時綽交換了聯系方式,他全然不知這位的身份尊貴,只把他當成一個心懷善意且婚姻幸福的年輕人。

可時綽沒想到,沒一會兒,自己竟然又被纏上了。

是個眼神輕佻,醉醺醺的年輕女生。

心底的煩悶被勾出來,他強忍住不悅,剛想說什麽,眸光卻突然定格在走廊另一邊,那道在朝自己走過來的熟悉倩影。

前一刻冷峻肅穆被沖淡,随着那條黑色連衣裙越來越近,他的唇邊多了丁點兒弧度。

而年輕女生以為那個笑是給自己的,表情更加肆無忌憚:“問你呢,跟我玩幾天怎麽樣?”

“你也配讓他跟你玩?”

顧倚風走近,比之先前,手裏多了枝掩在黑色包裝紙和細長絲帶裏的弗洛伊德玫瑰。

她冷哼一聲:“白雯雯,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聽到自己的名字,白雯雯明顯一滞,看清來者,眼底的醉意立刻散開五六分,聲音也跟着變尖:“顧倚風?你怎麽在這裏!”

顧倚風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她,當掃過那顆成色一般的寶石項鏈時,也只舍得停留半秒。

随即漫不經心地撩了把頭發,佯裝不經意地露出手腕上的鑽石手鏈。

是之前時綽送給她的,上面鑲嵌的藍寶石為拍賣品,價格高達千萬美金。

白家家底雖然不如顧家,但白雯雯也算是滬圈小有名氣的名媛,自然也看出來了,臉黑的像煤炭一樣。

想起之前聽到的消息,她強裝鎮定:“顧倚風,聽說你結婚了?結婚了還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勾男人,你玩的也挺花,怎麽,結婚對象太老了,滿足不了你?”

一字一句地聽完這些明嘲明諷,顧倚風壓住嘴角的弧度。

也不着急反駁,她慢條斯理地摟住身旁人的手臂,另一只手則是以一個十分暧昧的姿勢在男人鎖骨附近畫圈。

語調也是難得一見的勾人心弦:“時先生,這位白小姐說你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呢?”

時先生?!!

白雯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被較勁多年地的死對頭依偎着的男人。

那張臉太過出衆,饒是娛樂圈的一線頂流也不遑多讓,尤其是男人通身的氣質,簡直就是對小說中高嶺之花一詞最完美的诠釋。

她記得這個姓氏,京市名流之首便是姓時。

而且,還是顧倚風的結婚對象。

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原本鐵青的臉色也變得蒼白,白雯雯的下唇被咬的沒了血色。

耳畔再度傳來熟悉的聲音,滿是耀武揚威的調調:“白小姐,我記得你剛剛想讓我丈夫陪你玩幾天?”

“哎呀,我沒聽錯吧,堂堂白家大小姐,居然對有婦之夫有歪心思,啧啧,這要是讓你母親知道了,你的好日子也沒了吧?”

“顧倚風你胡說什麽!”

白雯雯急了,粉拳握得緊實:“我怎麽知道他是你丈夫,而且剛剛我都喝醉了!”

“那現在,你知道了嗎。”

笑意被斂去,玫瑰收起脆弱,鋒利的刺圍繞在身側,原本亮晶晶的狐貍眼布滿寒氣,勝似臘月裏屋檐下的冰錐。

“既然知道了,那就道歉。”

顧倚風如是說道,口吻不容置否:“不然我保證,明天這個時候,你剛剛的所作所為,會被圈子裏每個人都知道,你想要這樣嗎?”

這一刻,顧家人對外的冷漠兇狠被揮發到極致,像極了西方神話中的地獄惡魔。

白雯雯咬着牙關,一句“對不起”磕磕巴巴地從後槽牙裏擠出來,說完也顧不上怎麽樣,擡腿就跑了。

走廊上恢複安靜,原本看熱鬧的人都被工作人員請至一邊。

有幾個好奇心實在是強,還假裝東西忘在這兒特地回來取。

低低的交談聲與腳步聲混在一起。

沒把他們放在心上,顧倚風抽回了原本挽着他的手,神色嚴肅:“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還真打算陪她玩幾天啊?”

時綽直言:“時太太,你未免太低看我了。”

不規則形狀的燈光來自他的頭頂與肩後,大片的陰影被折下。

一部分落到了展廳門口周圍的永生花上,一部分也是遮住了她的五官,在那張攻擊性極其的面容上落下一層美感別樣的蜿蜒。

及時別開臉,顧倚風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要沉溺于狗男人的美色之中。

甚至不斷在心中給自己洗腦。

都是一張嘴巴兩個眼睛,有什麽好看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早就意識到自己最大的缺點,在與他獨處時有多致命。

她是“顏狗癌晚期”,連大街上的漂亮路人都得回頭多看兩眼,何況是時綽這麽個人間極品。

也是有這麽個理由,她一度認為這才是致使她面對他時,心跳加速的罪魁禍首。

美色誤人啊!

她忿忿不平又手足無措地想。

察覺到她的分心,時綽揚眉,問道:“在想什麽?”

顧倚風的腦袋還沒回到正軌,脫口而出:“在想你這張臉要是拍賣我能分多少。”

時綽眯了眯眼,嘴角噙了絲若有若無的笑。

是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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