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驚魂
手機的電量還剩下37%,非常微妙的數字。
門外有人在說話,即便是語言不通,立香也能憑借着本能,判斷這這些人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始皇給完提示後就遁了,立香把頭埋進被子裏,嗅到了一股子黴味兒。
真不是個人呆的地方。
就算不堅持賭約,輸了大概也沒什麽問題,畢竟他從未堅持過什麽,向來随波逐流的人生,好像也不該懷有什麽希望。
可是夜黑風高殺人夜,真要為了一時意氣把小命交代在這兒嗎?
他在現代社會,家庭環境小康到了安逸,以至于從來不掙不奪,自以為按照安排好的道路走便可,若是那路不好走呢?換一條便是了,他畢竟是有試錯的機會的。
可是生在古代,升鬥小民,身無長物,甚至也無一技傍身,他和秦始皇鬥完了氣,才發現一舉一動,都在人掌握之中。
無所依靠,此時少年的身體裏,才稍微抽出了一點兒,像那個“救世主藤丸立香”的骨氣,那微不足道的骨氣被冷風一吹,剛剛出土的新芽,便顫巍巍縮了回去。
窗外的聲音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傳來“準備”“儀式”等字樣,夜深了,猛然間傳來敲門的聲音更讓人心神一震。
“睡了嗎?”一般這種時候敲門,這種時候說話,不管是什麽聲音,總該是個投石問路的意思。
說曹操,曹操到。立香深呼吸了幾口氣,屋裏空蕩蕩的,只地上擺着只沒油的陶碗燈。他撿起那燈狠狠往地上一摔,撿了一片陶片捏在手心,慢慢推開門。
來人是阿季,抱着一床被子,他那張臉看起來不算多忠厚,三角眼吊起一個稍顯油滑的弧度,本人到比臉上顯得質樸多了。立香的屋子很久沒人住了,鋪蓋還是從哪家箱子裏臨時翻出來的。山裏露重,那還是個半大孩子,娥姁心裏實在放心不下,讓他把自家小兒子的被子送來,小孩子和父母先湊合一夜。
阿季進了門,輕手輕腳掩住了,也不往前走,只低聲邊說邊筆畫:“從今晚起,不管是誰叫你的門,都別開。”
“為什麽?”立香不解,他指了指自己腦子,比劃着。
阿季沉默了半晌,低着頭,看不出表情,一雙蒲扇般的手拍在立香肩膀上,又指了指這個院子,指了指天:“總之,不管是誰叫你,不管是發生了什麽事,天大的事,都別出這個門。”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有一種平穩的厚重感,立香幾乎要聽進去了。
Advertisement
可是阿季掩上門後,立香果斷的打開手機,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始皇。
“唔姆,這裏還真是有古怪。”他雖然這樣說着,但是屏幕裏的臉還是帶着點揶揄的笑意:“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你就聽他的,不出門就是了。”
少年很想就這樣乖乖聽話,可是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
有女人在哭,聲嘶力竭,喉嚨幾乎喊破,顯得分外沙啞的,大喊着“嗚嗚”,可是從頭到尾只有女人的聲音,在無月之夜裏顯得更加詭異。那個女人哭喊了近一個時辰,聲音嘶啞,帶着一種近乎癫狂的絕望,只是聽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這樣讓人怎麽睡得着?
他起身,掃開了門口遮擋着的碎瓷片,門口稍稍開了一條縫兒,一個黑夜裏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他的門一關上,女人的哭喊聲就停了。
中計了。
如果沒有阿季那一番語焉不詳的叮囑,他那向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說不定真會捂住耳朵乖乖睡上一夜。
這個夜晚沒有星星。他的小棚子變漸漸亮起一支支火把,人海分流出唯一的一條道路通向一個黑黢黢的山洞。
有人想上前去制住立香,即便他說“我自己能走。”這些人依然把他的胳膊扭得生疼。按住他的手冰冷無比,像是凍僵了的屍體。
那段路并不長,阿季還是低着頭,娥姁拍着他的後背不斷安慰着。立香走過他們的時候聽見阿季的嘴唇嗡嗡地震動着,說的是“我說過不要出門的。”
他有一句話沒說完,如果立香不出門的話,那今晚死的人,或許是他。
山洞門口,白天的那個氣勢驚人的老婆婆,正手拄着拐等着他。
黑黢黢的洞內并不是全然不可視,那老婆婆拄着拐杖,走得毫無磕絆,立香卻被洞中看不見的石筍磕磕碰碰,根本不敢邁開大步。走了幾十米後,才隐隐顯出一點紅色的火光。再走進去,燈火遍地,數不清的小燈鋪開在地上,并燃着北鬥狀七盞大燈,最內一盞本命燈卻是微光。那燈裏盛着的不是燈油,而是粘稠的,帶着血腥氣的液體,而衆多燈間盤着一條兩丈粗的白蛇,一雙金澄色豎瞳縮成一條縫,看見來人,動也不動。
那婆婆張口,那聲音就和夜晚嘶嚎着的女人一模一樣。
“吾兒……”
那大蛇口吐人言,雖然奄奄一息,可是語氣中仍然帶了幾分凜然。
“生死有命,何苦逆天而行。”
立香震驚的發現,這兩個人說的雖然是方言,但是居然是可以聽懂的級別!
“冤有頭債有主。”那老婆婆走上前去,摟住大蛇的脖子。地上星鬥般的小燈慘兮兮地亮着,絲毫沒有被那走路帶出的風晃動過:“說什麽傻話呢,這次劉季那小子聰明,帶的是……”
“我不吃人。”那大蛇沖立香點了點頭:“你走吧。”
立香呆了片刻,好像生化危機7開場,陰森恐怖的背景音樂都響起來了,結果被按到桌子上發現是一家老小吃團年飯。
“你還能不能有點出息!”那婆婆顫巍巍地揚起手,剛過腦門,又強行扭成了一個調整發簪的姿勢。
“我就是沒出息,沒出息到被劉季那小子一劍斬了。”那大蛇扭來扭去,混似不懂事的垂髫小兒賴在地上打滾撒潑:“我不去翻雲覆雨,難道就不是真龍了嗎?阿政把江山治理得好好的,憑什麽你們一個個的,都要去擾亂它!”
立香原本正是要開溜,聽到他說“阿政”難道是嬴政?這是嬴政什麽人?漢高祖斬蛇,斬的就是這條?大秦萬世一系,陳勝他們在這條世界線都沒起兵,會稽零式還在骊山下鎮着……他整個人全神貫注到極致,生怕聽漏了一句。
這少年在現代社會,關系到自身的時候,永遠在躲懶偷閑,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格。此時卻是完全變了個人,有了劇情裏的那個立香牽挂猶豫,暧昧不清的感覺。
那老妪冷笑一聲:“幾百年來,人不人鬼不鬼的,連龍角都未長出,算個什麽真龍。嬴政早死了,肉身被人游街了幾個月,你還不信。且随我出去看看,今日河山,到底是誰家天下!”
那句“人不人鬼不鬼”不知說的是誰,立香卻猛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卷入了什麽篡權奪位的現場。平日裏嬴政縮在聖軀上,手眼通天,當真是不知道這小山溝溝裏的陰謀嗎?他手中的電池還有30%多的電量,此時小小一塊鐵疙瘩真的是重于千斤,若不是手機屏幕有微光,生怕驚動了那瘋婆子,他真得打開那鐵蓋兒好好質問嬴政,幹嘛非得把他丢到這鬼地方。
偏偏這時候一只手搭在他肩上。立香一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差點尖叫出聲。好在一雙女人略帶粗糙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別叫。”那是娥姁的聲音,這女人雖然不是呂後,但能繼承她的字,總有一些過人之處。立香回頭望去,見山洞裏影影綽綽,都是纖細苗條的身段。借着一面牆的微弱反光,似乎手上都提溜着點兒東西。
“你一個外人,千萬別參合。”她一邊說着,一邊盯着立香的眼睛,确認他聽懂了,才放開手。
立香把手放在心口上,做了一個“謝謝”的動作,卻絲毫不後退,連身子都扒在牆上,顯然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塊狗皮膏藥。
娥姁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說的話就這麽被左耳進右耳出了。若不是怕驚動了裏面,真恨不得把這油鹽不進的臭小子好好揍一頓。她懷着沒保下這孩子的愧疚召集了人手提前行動,也沒等什麽更好的時機——說來,相比較滿月之夜,天地精華大盛,無月之夜自然是妖物最虛弱的時候。上任祭品冒死遞出了消息,說族人年年供奉的大神是一條白蛇時,娥姁就生出了一些叛逆的心思。
她處心積慮召集人手,不敢叫男人們知道。愚昧的山民把新生的孩子和少女送進去,絲毫不顧及那是自己的血脈。只有女人,十月懷胎,感同身受。
那老妪碎嘴地說了好久,立香大致聽出了這前因後果。始皇還活着,後續的歷史便無從說起,那老婆婆,鬼知道是哪兒來的穿越同鄉,本來仗着自己穿越成個仙女,以為能成一番大事。可是殷商時一場封神大戰,諸神歸隐,她兒子本來為了順應天命被殺,若是天命不可違,自然毫無怨言。可是偏偏嬴政沒死,劉邦也沒當上皇帝,沒有紫微星罩着,自然被這瘋婆子尋了仇。她不叫劉家人血脈斷絕,畢竟仙凡有別,她要承受一輩子的孤苦,自然不想讓凡人們一了百了。用仇恨麻痹他們心智,給自己當牛做馬,順便還能取材做白蛇複生的原料。真是一手好算盤。
殷商時的科技水平,在月球都還是個迷霧重重的超大bug,立香怎麽也想不通,自己這位前輩居然如此會作死,她吸取了諸葛亮的教訓,聚魂的七星燈都是被掀了底子,在地上紮了孔,紋絲不動地釘上去的,可真是把無賴奉行到底的作風。那女人跌跌撞撞,腳步帶風,四十九盞小燈的燭火也未能動搖,顯然是有什麽陣法加持。
娥姁見狀也不說什麽,向後使了個眼色。那些女人便如同真正的影子一樣與牆壁融為一體。
洞裏很深,但依然聽得到外面的聲音。有起夜的男人發現枕邊人不見了,吵吵嚷嚷的,打着火把去尋。那老婆婆是聽到了什麽,從袖口抓出一把黃豆,向後一甩,噼啪地掉了滿地,竟然是撒豆成兵的法術。她原本是想遣這些豆人出去看看,沒想到山洞中都是埋伏。那些豆兵毫無神志,見了生人氣息便直沖過去。
女人們再不能隐匿,紛紛走了出來,與那些豆兵戰成一團。立香也不知場面怎麽就這樣混亂起來。豆兵和女人們在山洞內厮殺,聲音傳到外面,第三股人馬立刻混進來。山洞裏漆黑一片,根本看不出誰是誰,只有七星燈旁一點光亮。
立香生怕被誤傷,第一時間滾了出去,借着大蛇的身形掩住自己。那手機屏幕“咯”的一聲,撞到了石筍上,頓時裂了一道裂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立香整個人都不能再好了,慌忙開了指紋鎖,見碎的只是外屏,還未松一口氣。結果手機靜音沒關,蘋果手機的初始鈴聲頓時響起來。
聯系人上赫然标着“朕!”大秦皇帝到底什麽時候篡改了他的通訊錄!
作者有話要說: 完全沒有大綱的瞎寫,對不住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