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0章

傅燃閑散傲慢了二十多年, 習慣性地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傅良華對自己的看法,不在意曾經被狠心丢在國外,不在意所有人都稱贊寵愛傅巍, 唯獨冷落了他。

因為從不放心上, 所以不在意, 因為不在意, 所以從不會受傷。

對他而言, 無論是失去什麽,還是得到什麽, 一切随緣。

但從某一天開始,他的這種随性發生了改變。

僅對明萱一人,他開始在意,開始怕失去,開始發了瘋似想得到。

這種呼嘯而來的情緒,在他看到明萱被挾持的那一刻, 瞬間抵達峰值。

他竟不知一個人情緒緊繃到極致原來是這種感覺。

人生中第一次丢掉了全部理智,在面對歹徒時, 他完全失控了。

直到明萱紅着眼, 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傅燃, 別打了。”

也就這麽一句話,一個眼神,讓他頓時從憤怒中脫離。

他答應過明萱, 不經她同意, 絕不随意碰她, 但此時此刻,他腦子裏只剩下一個想法, 什麽紳士,什麽理智,什麽體面,通通去他媽的。

他要抱她,非常用力的。

傅燃擡手,将她一把撈入懷中,緊緊鎖住,仿佛要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身體裏一般。

聞到她熟悉香氣的那一刻,他懸在半空的心,終于腳踏實地地落了回去。

也許只有經歷過失而複得才會明白,他當時有多害怕失去她。

“你沒事。”

“沒事就好。”

他重重舒出一口氣。

雙手還沾着那個人渣的血跡,他微微擡着手,謹慎地沒有弄髒明萱,只是用臂彎環着她。

良久,警察來到兩人身邊,清了清嗓子,“先生。”

傅燃聞聲,擡了擡手。

他松開了懷抱,垂眸看着她,“我去做個筆錄,你乖乖去醫院等我,我馬上就來。”

說着,又把助理叫過來,“護送明小姐去醫院處理傷口,務必寸步不離,等我聯系。”

把一切都交代完之後,才轉身對警察道,“走吧。”

明萱看着傅燃離去的身影,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她的裙擺已經撕破,頭發随着風肆意張揚地飄動,有些淩亂。一雙黑亮的眸子似乎是帶着淚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某處發呆。

本就高挑纖細的背影,此刻卻像能被一陣風吹走似的,脆弱且易碎。

助理走到她旁邊,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明小姐,我現在送您去醫院吧。”

明萱回過神,“嗯”

……

直到被送進醫院,明萱還是有些恍惚。

她總是在想剛剛發生的事,不停不停回想。

但想來想去,最終的問題都只剩一個:傅燃簽了協議書,接下來該怎麽辦?

大概是因為心裏有事,明萱一直處于一個愣神的狀态。她明明平時最怕疼,但今天無論是打破傷風還是處理脖子上的刀傷,她都罕見的沒有吭聲。

反倒是陪同的助理有些焦頭爛額,他時不時就要提醒一句,“大夫,麻煩輕點,一定要輕點。”

傅總千叮咛萬囑咐過,沒他在身邊,一定要再三關注明萱的情緒,再細微都不要放過。

可明萱這一路都一聲不吭,他壓根猜不透她心情的好與壞。正如同現在,醫生拿着醫用棉正在她觸目驚心的傷口上塗抹,她卻面無表情,眉頭都沒皺一下。

助理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到位,沒法在傅總那裏交差。正踱步中,他突然想起什麽似的一拍腦門,連忙跑回車上,把提前準備好的薰衣草小熊拎了回來,又遞到明萱手中,“明小姐,如果感到疼的話,捏一下這個,或許會……緩解一些。”

明萱這才回過神。

她默默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手裏的熊。

紫色的小熊,穿着黑色西服,還打了個文質彬彬的領結。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東西看上去和傅燃還挺像。

一直沒有講話的明萱,這會兒終于說了第一句話,“謝謝。”

助理見她一臉淡定,松了口氣,“您客氣了。”

處理好傷口,明萱又被送進VIP病房,不多時,兩名心理醫生敲開了門,上來便對着明萱進行一番自我介紹。

明萱本來是懵的,看對方這麽大陣仗,難免有些錯愕。

她對身邊的助理道,“不用這樣。”

“不行,這是傅總交待的,您今天受了這麽大驚吓,為了防止您晚上做惡噩夢,這心理疏導必須得做。”

“……”

“他還交代給你什麽事?”

“那可多着呢。”

先是陪同就醫,然後心理咨詢,又幫她拒掉一切不想接聽的電話和不想見的人,最後再安全送回家。

清淡的食物早已備好,助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像做任務似的,看着明萱喝完一碗營養粥,又吃了點安神的藥,才滿意地點頭,“太好了。”

這下終于好交差了。

明萱放下水杯,轉頭問他,“還有別的嗎?”

助理老老實實道,“可能還有。”

“……”

“在傅總回來之前,我負責照看您所有的情緒,第一時間滿足您所有的想法。”

明萱抿了抿唇。

說實話,她這會兒已經沒什麽情緒了。

想法麽,倒是有一個。

“傅燃他,什麽時候能回家?”

“這個還不清楚,剛接到通知,因為傅總在現場對嫌疑人進行了施暴,所以手機被暫時收走了,估計配合警察調查完才可以回來。不過您別擔心,已經派專人去處理了,他不會叫您等太久的。”

明萱微微嘆了聲氣,輕輕地應了聲,“嗯。”

大概是吃過安神藥的緣故,明萱又坐在客廳裏等了會兒,忽然覺得有點困了,便回卧室休息了。

哪怕提前做過心理咨詢,吃過藥,明萱還是不可避免地做了噩夢。

她一會夢見自己被歹徒割喉了,一會夢見傅燃沒有在協議書上簽字,毅然決然放棄了自己,一會又夢見他在警察局裏再次與歹徒發生沖突,胸口中了一刀。鮮血直湧,而她只能遠遠看着,無法靠近。

夢裏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你看,這世上第二個愛你的男人也要離你而去了。從此以後,你真的只有一個人了。

驚醒時,明萱滿頭大汗。

室外的天已經全黑,卧室裏沒開燈,一片昏暗。

夢裏那股悲傷的感覺太過真實,明萱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許久,才感覺自己從噩夢中徹底走出來。

她緩緩起身,靠坐在床頭,雙手下意識在床邊亂摸,終于摸到下午帶回家的那只薰衣草小熊。

她緊緊攥在手裏,有一瞬間,忽然覺得鼻子一酸。明萱默默将頭埋進膝蓋中,不多時,臉頰上一片濡濕。

……

傅燃一路風塵仆仆趕回家,已經是晚上八點鐘。

助理正坐在一樓沙發上等他,見到人,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傅總回來了。”

傅燃開口便問,“她怎麽樣?”

“一切都好,吃得好睡得好,沒哭沒鬧。”

“行。”傅燃脫掉外套,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二樓沒開燈,唯有主卧門框下的縫隙傳來些許光亮。

傅燃開了客廳的燈,走到卧室門前,擡手敲了敲門。

敲了半天,裏面始終沒人應。

他沉吟了一下,低聲詢問,“睡着了嗎?”

下一刻,門忽然被拉開。

明萱穿着毛衣,披散着頭發,臉色很差,不知道是不是燈光晃的,他總覺得她眼眶有些紅,看起來好像剛哭過。

你哭了?傷口處理得怎麽樣了?心情還好嗎?是不是被吓到了?

一時間,他想問的話實在是太多了,竟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

頓了頓,他開口道,“事情多,回來的有些遲,叫你等到現在,抱歉。”

明萱始終仰頭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嗯”了聲。

她的聲音帶了些鼻音,聽上去确實是哭過了。

傅燃難免着急,他雙手扶着她的肩膀,緊鎖着眉頭問她,“你怎麽哭了?”

“是不是傷口太疼了?”

“醫生怎麽說,傷口深不深?”

明萱用餘光一掃,恰好能看到他手背上的傷痕。

應該是今天打人時太過用力,凸起的骨節處微微泛着青紫,有的地方還被擦破了皮。明明自己也受傷了,都沒時間處理傷口,就火急火燎跑回來關心她。

“為什麽?”

她眼中酸澀,擡眼問他。

傅燃被問的一愣,“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要在協議書上簽字?你當時有時間,完全可以思考,可以和他們周旋,可以采用別的方式,沒必要賭上自己的大好前程,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怎麽辦?”

她完全是将當年明為安為了安撫她說的話,用來反問傅燃的。

當年明萱從綁架案獲救後,她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誰都不見。明為安便日複一日站在她房門前,訴說着自己的苦衷。

“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怎麽可能不救你,我只是為了和他們周旋,争取更多的時間……”

她知道那些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敢為了她賭上自己的前程,賭上自己的一切罷了。

然而傅燃卻道,“我沒時間考慮那麽多。”

“我只想救你。”

明萱有一瞬間的怔愣。

眼裏的酸澀更加難耐,她視線有些模糊。

大概是怕自己說話時會帶上哭腔,她冷靜了片刻,才重新開口道,“救我有那麽重要嗎?”

傅燃不假思索,“當然重要。”

其實她完全不必問,他的行為足以說明一切。

明萱噗嗤笑了聲,連帶着兩顆淚水一起滾落,明明是哭着,嘴上還不忘調侃,“傅少爺,看不出來啊,原來你這麽喜歡我。”

她仰着頭,淚水撲簌簌往下掉。

傅燃看到她哭,心裏湧上陣陣酸澀。

他嘆氣,“我喜歡你就讓你這麽感動?”

說着,他擡手準備去擦她的眼淚。

但手即将碰上她的臉頰時,他頓了頓,問,“可以嗎?”

明萱看到他僵在半空的手,笑了聲,“随便。”

傅燃溫柔地揚了下唇角,“之前不是還不讓我随意碰你,現在又随便了?”他輕輕替她擦掉了淚水。

動作全程都小心翼翼,修長的手指從她眼眶,滑到下巴,仔仔細細,像在對待一件珍品。

明萱雙眼一眨不眨地與他對視,張了張嘴,“我是說,這種事你可以不用問。”

“這種事?哪種事?”見她情緒有所好轉,傅燃随口道,“你要沒界定清楚,我可就亂來了。”

“……”

見她不語,傅燃揉了下她的頭頂,慢悠悠補充道,“開玩笑的。”

他剛說完這句話,明萱忽然擡手扯住他的領帶,用力朝自己一拉,“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說着,她踮起腳,湊上前去,在他唇邊輕輕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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