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許勻終于理解煩如亂麻是什麽意思了。
這件事根本就是進退兩難,走投無路!她肯定不想讓張遠出事情,但是且不說要是真做了,這件事被盛浩宇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問題是,她幾乎從來都沒有去偷過東西?她怎麽偷?!
雖然于遠志說用手機拍照發給他也可以,只是……這樣不經過人的允許而做一些別人可能會生氣的事情,她做不來。
想了很久,她還是決定再去求一次盛浩宇,只要他松口,其餘的一切都沒有問題。
晚飯桌上,許勻小心翼翼地想再次提起這個問題。
她夾了一塊魚給盛浩宇,等他擡起頭來,朝他笑了笑,“今天——”
“如果是張遠的事,你最好不要提。”
許勻張了張嘴,礙着李憶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看着,她沒說什麽。但是到了晚上回房就只剩他們兩個的時候,她問:“為什麽你就不能放過他?”
當時的盛浩宇正在解領帶,“我為什麽要放過他?”
“你能不能不要那麽霸道?”許勻幾乎氣得要跳腳,“是我有愧于他,你就當是替我還他一個情行嗎?或者可以私下解決,就算你一定要告他,多給他一點時間行嗎?”
盛浩宇轉頭掃了她一眼,冰冰冷冷地不再說話,放下外套,拿起浴袍,徑自進了浴室。
許勻真的是沒有一點辦法了。
說實話,她從小就沒有跟盛浩宇争過什麽,除了爺爺那一次,就是這次最激烈。但是,他幾乎從來都不會聽她的話。
經過了長長的夜晚,許勻依舊沒有想出任何有效的辦法。其實她有些動搖了,如果偷一次東西就能就張遠的話,她倒是寧願做的。
就算以後,盛浩宇怪她,她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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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走這一步。
第二天上午十點,許勻頂着略黑的眼圈正在收拾房間,客廳裏突然想起了電話,許勻接過,正是盛浩宇。
“小勻,你在家?”
“嗯。”
“有沒有看到放在床頭的那份文件?”
許勻拉着電話線走到房間門口瞧了瞧,“那個黑色的文件夾?”
“是,我今天要用,現在沒時間回去。你現在沒事?給我送過來吧。”他那邊有三三兩兩人說話的聲音,想必有些忙。她很快地說了聲好,挂下電話,換了件衣服就拿起文件夾出去。
打車到了浩宇集團。
她并不是第一次來,很多人都認識她,她随着引路的一個職員乘電梯到了最頂樓,盛浩宇的辦公室。門外有秘書,笑得非常得體地迎上來:“您好,盛太太。”
許勻微笑回應,把手中的文件夾交給她,轉身想走時,卻被她叫住了,“總經理說過,要是您來了,讓您在這裏等他。并且已經預訂好了座位,中午一起吃飯。”
許勻怔了怔,秘書已經帶着她走進辦公室,“這是總經理的辦公室,您先坐。總經理在忙,很快過來。您想喝點什麽?”
許勻坐在沙發上四處打量,“謝謝,不用了。”
“好的,有事您叫我。”
秘書關上門出去了。
許勻坐在黑色長條沙發上,起身看了看。這裏以深色為主,顯得寧遠大氣。進入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張暗褐色的辦公桌,上面堆滿了厚厚一疊的文件。
旁邊有一個大型的書櫃,放着各樣的書。
不遠處有豪華的沙發,巨大落地窗透出明亮的光線,因為在頂樓,而顯得視野極端開闊,看着這座城市的灰色建築,和螞蟻般的行人,居然有着一覽衆山小的感覺。
但這裏的東西的确很簡單。
除了文件和書,辦共桌,放在桌上冷掉的咖啡,就只剩書櫃上的一些公司的标志性飾物和挂在落地窗前的吊蘭。
看着他那些東西,就可以猜想到他每天要處理多少事物。
他的确是個成功而出色的男人。
許勻微笑起來,本站在落地窗前的她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她轉頭看了看辦公桌,現在豈不是絕佳的機會?
但她猶豫了一下。
這樣做的後果到底是什麽她真的沒有考慮清楚,盛浩宇會發多大的火,對于張遠到底又會有多大的幫助……
只是……
她再次轉頭看那些文件,畢竟是一個機會。
如果成功了,張遠打贏的勝算就會大一些,那個律師告訴她,如果那些資料有用的話,他有信心可以打贏……
許勻屏着呼吸走過去,站在桌前。剛剛伸出手觸近桌面上那些黑色的文件,她的指尖就輕輕顫抖起來……
“總經理。”坐在監控室裏的職員望着畫面,有些震驚。
盛浩宇走過去,畫面上正好顯現出許勻站在他的辦公桌前。
小職員看了一眼盛浩宇,不敢說話。因為公司出了內鬼,才在最近裝上了監視系統。他們這些都是外來人員,公司裏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但是想不到,才裝上幾天,第一個被發現的人居然就是總經理的太太。
盛浩宇沒有太大的表情,只是一直冷冷地盯着畫面上的許勻,深目微微收聚着寒光。
小職員想,要是盛夫人真的翻開了那些文件,總經理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
只是……現在他的氣場就已經非常的冷了,幾個坐在那裏監視的人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有點怕發出動靜。
可顯示屏上的畫面像是滞住了一般,許勻站在桌面前,很久都保持住那個姿勢。如果不是她的手指輕輕顫抖後,又慢慢縮了回去的話,別人都會以為這畫面卡住了。
許勻低了低頭,轉身走出去了。
小職員舒了一口氣,要是真抓到是盛太太偷文件,那還不知道在怎麽尴尬呢?
他下意識地去看了看旁邊一直站着的盛浩宇。盛浩宇只是盯着已經空蕩蕩的辦公室,依舊看不出情緒。
夜。
星輝斑斓密布,米黃色的窗簾拉上,透出暗暗幽光,周邊有蟲鳴的聲音。
許勻依舊睡不着,今天的事,已經算是她突破了尺度了。手臨近文件的時候,她真的無法讓自己這樣做下去。
她真的對不起張遠,連這樣的事也無法做到。
其實她到底怕什麽呢?如果被盛浩宇發現,最多就是他發火而已,她也已經不怕了。
許勻又轉過身子,只是要是真的做了,她總覺得這一切都是不光明正大的,雖然說是幫人,可是這樣也不好。而且公司裏那麽多機密,要是洩漏給別人,造成公司的損失怎麽辦?那個于遠志也不一定可信。
許勻又側過身子,她想不通,她不順,想不明白。
正在這裏,身後的盛浩宇卻動了動,原本平躺着的他側過身來,一只手越過許勻輕輕搭在她放在枕頭上的手上,臉往她長發上蹭了蹭,鼻息在她的腦後。
“怎麽?睡不着?”
聲音沉沉的,有種困倦但顯得柔和。
“吵醒你了?”
盛浩宇彎了彎嘴角,有絲笑意,卻沒有睜開眼睛,“為什麽煩心?”
許勻沉默,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子,在月光透灑下凝視他的面容,“你就真的不能放他一馬?”
盛浩宇揉住許勻的腰,讓她貼近自己,聲音就近在咫尺,“如果我不放他一馬,你打算怎麽做?”他沒有睜開眼睛,手臂卻微微用力,語氣也有絲不是困倦之中的威嚴和冷定。
許勻看着他,一語不發。
盛浩宇勾了勾嘴角,松下手臂,撫摸着她的臉,似乎困了,“別再想了,睡吧。”
次日,于遠志打電話給許勻,申明厲害,如果許勻再不決定好,等到上庭,就真的沒有時間了。許勻說明白了,“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
那邊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那麽我還是該叫你盛太太了?如果是當初的許小姐,肯定會義無反顧地幫阿遠吧。阿遠在信中曾把你誇得那麽好,但我居然忘了,你現在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自然可以事不關己,隔岸觀火?”
許勻知道他是在激她,聽到這番話仍忍不住愧疚,她細聲問:“如果……我是說如果……案件被坐實的話,張遠會受到什麽懲罰?”
那邊冷笑一聲,“除卻一大筆的賠償金之外,坐牢的時間要看案件的輕重以及被告的态度。大概四至六年不等。當然,如果盛太太不肯幫忙,我一定會讓阿遠‘俯首認罪’,這樣或許可以減輕一點懲罰。那麽阿遠的一生就毀在他最愛的盛太太的手裏。”
“即便少坐幾年牢,有了偷竊商業機密的标簽,無論阿遠的學歷有多麽好,回到社會上依然找不到一份好工作,而那個時候他也快三十歲了……或許很快就會變成一個落魄潦倒的中年人,只是不知道那時候,阿遠還會不會說,盛太太是他這輩子最愛的人!”
許勻閉上眼睛,那邊啪的一聲挂斷了。
聽着話筒裏空洞的嘟嘟聲,許勻很久才放下。
晚上,她再嘗試了一次跟盛浩宇說情,盛浩宇似乎忍耐到了極點,“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張遠兩個字。”
許勻下定了決心,她真的不可能看張遠坐牢。
所以在第二天,許勻聽盛浩宇提起過他今天有會要開,在差不多的時候,她打電話給盛浩宇的秘書,謊稱要過去等他一起吃飯。
乘坐在出租車上的許勻什麽都沒有讓自己想。
看着風景一片一片的流過去,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拿到那份資料。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行動起來迅速很多。許勻一進辦公室,等秘書走後,就直奔盛浩宇的工作臺。這次她沒有遲疑,幾乎是全神貫注。
她拿出手機,找到文件,拍下了他們的資料。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她出來後,就以最快的速度把資料發給了于遠志。
她知道她的謊言很容易被揭穿。
但看着文件一點一點發送過去,直到彈出一個已完成的标簽後,她反而有種輕松的感覺,她做了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就算沒有用,至少她盡力了。
晚上,許勻在忐忑不安地等盛浩宇回來。她知道自己會面對什麽,卻又無法想像。盛浩宇性格雖然冷淡又霸道,但他從來沒有朝她發過火。
許勻不知道他火起來是什麽樣子,但是這件事,她是要向他道歉的。
盛浩宇很晚才回來,臉色非常不好。
看見沙發上的許勻時,他沒有說一句話,轉身進了房間。
許勻站起身來,有些不安的攪着手。她端了杯參湯過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許勻踟蹰了一下,悄悄推門進去,盛浩宇正在處理公事。
見她進來沒有任何反應。
“……我煮了些湯,你要不要喝一點”
盛浩宇頭也沒有擡起來,只淡淡地說:“放下吧。”
許勻把參湯放在一邊,“今天……”許勻撥開了貼在臉上的頭發,“我去了你的公司,我……”她低下頭,手指微微發涼,“……拍了一些資料。”
沒有預想中的勃然大怒,盛浩宇只是轉過頭來冷冷地看着她。
“我想要幫張遠。”許勻避過他的眼睛,“他們一家人以前都對我很好。我不想瞞你,這件事……是我不對。”
許勻一副任打任罰随你的樣子。
“你錯在哪裏?你告訴我?”盛浩宇的聲音有着明顯的壓抑着的憤怒。
許勻沒有回答。
盛浩宇眼裏幽深加陷,冷笑一聲,“你仍不後悔,對嗎?”
許勻還是沒有說話。
盛浩宇看了她很久,被她的沉默徹底的激怒。忽然甩手打翻了湯碗,碗的炸裂讓許勻吓得倒退兩步,她怔怔的看着他,盛浩宇站起身來。
他握緊了拳頭,臉色黑沉。
他真的不想相信那個在視屏中那麽迅速地拍下東西的人是她,他也不想相信,她為了張遠居然可以做到這樣地步?
那麽他在她心中算什麽?
整個一下午他都在平複着自己的心情,不想對她動怒,也不想朝她發火。只是,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沉默,他徹底的心寒。
許勻被吓住了,他這樣的臉色是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極端的寒意爬上她的背脊,她有些害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直到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許勻才敢回頭看他的背影。
那個時候,她甚至希望他打她一兩下,罵她一兩句,但是他沒有。
從那以後,盛浩宇再也沒有踏入過許勻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