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許勻在他房門口來回幾趟,隐約看見他們一直在說話,有時候,還會相視而笑。
其實,盛浩宇和陳優的關系一直都比和許勻要好,雖然他們變不成情侶,但是他們是最了解對方的人,也非常的有默契。
看着他們在裏面為一個案子時而皺眉,時而熱烈讨論,許勻送東西進去他們也沒有注意到。
許勻感覺,他們的世界……自己好像融不進去。
陳優見時間晚了,也就不想再打擾下去。
剛剛出門口,許勻迎上來說:“陳優,吃了晚飯再走吧。”
陳優手臂搭着外套,彎過耳側的發絲,“不了,我還有些事要趕回公司去。謝謝今天的招待。”
盛浩宇說:“你沒開車,我送你。”
這并不是建議,陳優頓了頓,盛浩宇已經拿過桌面上的鑰匙,送着她出去了。
許勻回身,桌上已經放着一大桌子的菜。
李憶坐在凳子上,上身像是随着音樂一樣,打着拍點,“不要跟人家比,人家是酒店裏的高級西餐,你是家裏的粗茶淡飯。家花永遠沒有野花好哇。”
李憶不了解整個事情,比喻卻用對了。
許勻坐下來,“吃飯吧。”
盛浩宇剛剛發動油門,陳優就在旁邊問:“吵架了?”
盛浩宇把車開出停車場,“從哪看出來的?”
Advertisement
“這還用看嗎?從我進來,你們兩個沒有說過一句話。一定是你的問題。”
盛浩宇失笑,“為什麽?”
“從小你就開始欺負許勻了,況且許勻那麽好的脾性,也不會無緣無故惹到你。”
盛浩宇只淡淡笑着,車子拐彎,路面的景物開始旋轉倒退。誰能想到被稱為脾性好的許勻也會為了別人去自己丈夫家的公司偷拍資料。
是誰讓她有那麽大的勇氣?
“和好吧。”陳優嘆道:“好不容易在一起,這樣僵着算什麽呢?在一起的時候不好好珍惜,總有一天失去了,你就後悔莫及了。”
盛浩宇不置可否。
陳優知道他是太自信。很小的時候,無論他怎麽欺負許勻,許勻都沒有怪過他,到後來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他追許勻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花多大的心力,或者用追這個詞本就不合适。
始終是許勻在義無反顧地為他付出。
跟自己的前男友分開,辭掉了自己的工作,為他融入那個社交圈裏……
也許只有女人才能懂女人。
男人看到的永遠是她表面的情緒。
別人都以為嫁了一個有錢有勢的老公,天天待在家裏很好,但是沒有人想過,一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小女人每天過的是什麽生活?
盛浩宇問:“你呢?回國這麽久了,也沒有找到合适的人?”
陳優搖搖頭,“現在我一心一意只在爺爺的事業上,沒有那麽多精力。”陳優望着遠方,“一眨眼我們都大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她總記得小時候去看畫展的時候,許勻是落在最後的,盛浩宇是最晚來的,他們常常碰在一起,而自己要從前方倒過來找他。
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為什麽突然這麽多感慨?”
陳優笑了,“就是突然有感慨。”
果然,要求一個男人完全懂得自己是不可能的。有句歌詞唱得好,你永遠不懂我傷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盛浩宇是不是就是那白天,而她和許勻都是那黑夜。
滴滴答答。
聽着客廳裏的鐘聲,夜色如水,平靜的呼吸都有淡淡的潮意。
他仍舊沒有回來。
許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直都沒有睡着,越睡越清醒。看着浮光充斥在整個房間裏,遠處傳來的細微隐約的蟲鳴……
陳優。
再次遇見陳優。
每次看到她的心情都很複雜。既豔羨也嫉妒,既欣賞也共通。
盛浩宇不會理解,她和陳優之間這種微妙的女性間的互動,像是藕絲一樣一個眼神就足以讓雙方了解對方心裏在想什麽。
盛浩宇把她們分得很清楚,一個是老婆,一個是知己。
但是……許勻心裏明白,沒有永遠的老婆,也沒有永遠的知己,知己可以做老婆,而老婆卻永遠做不了知己。
或許是她小肚雞腸,陳優越好,她反而越抗拒她。
傳來開門的聲音。
門把旋開,鑰匙扔在一邊,皮鞋踏在地板上,有些輕重不一,恐怕又是喝醉了。
許勻沒有起身,靜靜聽着聲音越走越近,常常聲音會在隔壁停下,那是他如今睡的房間……與此同時,房間的門卻被打開了。
許勻愣了一下,腳步聲停在了床邊,緊接着是扯開領帶,扔下西裝的聲響……
酒氣襲了過來,溫熱寬厚的身軀從身後抱着她,鼻尖貼着她的長發,聲音一如以前困頓的低沉和滿足,“小勻……”
許勻沒敢動,這是他的習慣。
以前他每次喝醉,還有些清醒的時候就會壓在她身上,醉得有些糊塗的時候就會從身後抱住她,沉沉地睡去。
直到他再沒動靜,許勻才不發出一點聲響地轉身看他。
靜距離看他的臉,深毅的眉目,薄薄的唇,聽着他沉穩的呼吸聲……
許勻伸手撫着他的臉,這是她從小就愛着的男人,不知不覺愛到了極限,連自己變得這樣卑微也不知道。
光光是一個陳優,居然讓她介意了這麽久。
忽然間盛浩宇像是意識到了什麽,睜開了眼睛。許勻呆呆地望着他,他似乎恢複了清醒,起身拿起西裝,背對着她,按了按太陽穴,“我走錯了……”
像解釋又不像解釋。
“诶——”許勻坐起來,手攥着被角,她想讓他留下來。
他的側臉有着輕微的轉動,身後一直是沉默,很快的,他轉過臉去,走出了房門。
他停在了許勻的隔壁,手撐着房門。
居然會突然忘記他們之間的冷戰,就那樣走到她房裏去。他原本是打算一定要她認錯的,一定要讓她先開口……
只是此時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堅持不了多久。
酒意又開始上腦,太陽穴在突突的跳着,他打開了面前的房門……
許勻幾乎一夜無眠。
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似乎已經不再生她的氣了,好像只差最後一點……許勻打開房門,昨天他喝多了,應該給他準備點解酒湯。
門剛劃過一個弧度,許勻就看到李憶穿着薄紗睡裙站在走廊裏,頭發亂蓬蓬的,顯然才剛剛醒過來,正掀起裙角查看什麽。
聽到聲響,她朝向許勻,忽然笑起來。
把大腿上青色的淤痕給她看,語氣有些抱怨,“姐夫的力氣真大,昨天晚上疼死我了。”
心瞬間停止了跳動,連呼吸都感覺不到,許勻盯着李憶大腿上青色的淤痕,無聲寂然。良久,目光上擡,望着自己妹妹歡笑的臉……
有東西在淩遲着自己的心。
她身後半開的門縫內,是李憶的房間。
隐約可以看到淩亂的被褥,盛浩宇正站在床邊扣上西裝的扣子,似乎感覺到了目光,他的手滞住了,和許勻對視的一眼幾乎有千年萬年那麽長……
剛想上前,許勻卻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許勻沒有出來。
早飯也沒有人做。
等她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走了。
客廳裏是空蕩蕩的,幹淨的陽光和幹淨的風,實在是一個好天氣。白色的窗簾飄起來,發出呼呼的響聲,許勻抱膝坐在寬大的沙發上,頭靠在背上。
風吹起她的長發。
什麽也不想,什麽都不想想。
只是心頭那種被背叛和侮辱的悲傷還是那麽明顯,無法排遣。
……是自己的妹妹。
她想一心一意對她好的妹妹,即便她一向乖張大膽,從來都不體諒別人……
她今天原本是要去看爺爺的,但實在是……已經沒有心情了,在爺爺面前,也強裝不出笑臉,就算爺爺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爺爺一直覺得對不起她。
吹久了,風似乎冷。
然而風總是沒變的,或許冷的是自己,許勻抱緊了手臂,手機卻響了起來,藍光閃動,震動在桌子上。
許勻并不打算接,但是它閃了很久。
酒吧。
許勻并不常常來這裏,但是聽到手機裏那個陌生的女聲說,李憶在這裏喝醉了的時候,她還是來了。
有種濃重的酒味和汗味,充斥在各處的是穿着背心,T恤,吊帶,短裙的年輕少女。每個人都是瘋狂而迷亂的樣子,打着耳洞,化着豔妝,揮舞扭動着自己年輕的身軀。
許勻在櫃臺前的高腳椅上找到了李憶,她的身邊正坐着兩個染着黃毛的男生,有個在抽煙,有個在給她倒酒。
許勻走過去,拉了拉她。
李憶回頭,盯了她良久傻傻笑起來,“喝酒……”
眼神有些迷蒙,顯然是醉了。
電話裏的那個女孩說自己有事情,就把李憶丢在這裏,讓許勻來接她。李憶交的女孩子都太年輕不懂事,并且不負責任。
許勻拉她下來,“我們回家。”
坐在李憶旁邊的兩個高個男子站起來,借着身高優勢俯瞰着許勻,嘴角勾起來,耳釘發亮,“美女,來了就別走啊,一起喝一杯怎麽樣?”
許勻只扶着李憶,“小憶,回家了。”
李憶掙紮,“不,我不要,我要喝酒……來,我們劃拳,一只小蜜蜂啊,飛在花叢中啊……”李憶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兩個黃毛走到許勻面前擋住路,“小姐,你要走可以,不過這位小姐還要陪我們喝酒呢。”
今天堆積的種種的事情真的讓許勻很壓抑,特別是在那個黃毛把手放在她肩上時,“走開!”許勻發火了。
“喲呵,脾氣還不小,老子還就喜歡辣妹。”
那個男子又估計靠近了幾步,許勻和李憶本就沒走出幾步,背退在櫃臺上,已經避無可避了,兩個男人借住合攏之勢圍着她們。
“走開,不然我叫警察了。”
“呵呵,警察?小妞,一起出去走走怎麽樣?”那個穿着黃背心堵住許勻的人,朝着許勻噴了一口煙。
一個人扶住醉酒的李憶,一個人牢牢地捉住了許勻的手腕,“放手!”許勻掙紮起來,但是酒吧的舞廳歌聲實在太大太吵了,許勻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裏面。
有些人在看着他們,卻沒有人上前。
抽煙的黃毛朝周邊的人笑笑,“沒事,沒事,我女朋友喝醉了,發火了。”他的手一用力,許勻的手幾乎是完全沒力氣了,“我帶她出去清醒清醒。”
那個男人很快扔下了煙頭,雙手扯住許勻的胳膊想帶她出去,許勻掙紮不動,她大叫救命。燈光變暗,舞臺上音樂節奏加快。
閃閃爍爍的燈光飄過,那個男子用手捂住她的嘴,他的手就跟鐵一樣掰不開,連呼吸都快滞住了。
忽然有混亂的聲響,不知怎麽回事,那個男子放開了她。
許勻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旁邊有人走來拍了拍她的背,“小勻,你沒事吧。”許勻聽出聲音,居然是張遠,她忙問,“小憶呢?”
這時候于遠志扶着已然醉了的李憶走過來,“你們怎麽樣?”
看着李憶沒事,許勻舒了一口氣。
“沒事,出去再說吧。”張遠回答。
原來張遠和于遠志剛剛進這個酒吧,打算在這裏喝酒,無意中看見了被人捂着的許勻。于遠志是跆拳道高手,三兩下就把兩個混混解決了。
一行人出來,在路燈下,許勻才看清楚自己衣服的扣子都被扯開了,頭發也亂糟糟的。
她伸手捂住衣領,張遠見狀,脫下外套給她。
于遠志把醉醺醺的李憶扶上了車,“要不要送你們回去?”
許勻搖了搖頭,張遠提議,“去我家吧。先定定神。”
其實,于遠志倒是沒有意見,主要是看許勻,許勻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現在這樣的狼狽,居然不想讓盛浩宇看見。未必是怕,未必是賭氣,也許僅僅是……
他傷害了她。
在他身邊永遠都得不到被保護的感覺。
一次,兩次。
到最後,反而不肯再去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