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現實的第五天
現實的第五天
我想，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會在親眼目睹死老鼠的屍/體掉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還保持鎮靜的吧。
說實話，我原本以為在經過夢境裏各式各樣的案件磨煉之後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已增強了不少。
現在看來，我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千城你怎麽在這裏該不會是赤司那家夥讓你來找我的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缺席早訓只是起遲了而已而且我已經先讓五月去籃球部說明情況了……”
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一向随性灑脫天不怕地不怕的青峰大輝在看見我的一瞬間居然意外地認了個慫，如果放在平時，我絕對會趁着這次機會把之前的帳都好好和他算清了，可是當下的我顯然完全沒有這樣的心情。
青峰大輝終于意識到了我的不對勁，試探性地邁出了腳步，目光在觸及到那副已然慘不忍睹的屍體的片刻，也是陡然一頓。
“這是誰幹的？”
他略含怒氣的尾音還未落下，一件寬大的校服外套便罩了過來，眼前原本那番凄慘令人窒息的景象被靜谧的黑暗所取代。
“……我幫你收拾，你忍耐一下。”
青峰大輝不由分說地抓住了我的手，牽引我到牆角邊配置的座椅上坐下，爾後又折返了回去，耳邊傳來窸窣的聲音，我知道，那是他在幫我收拾着殘局。
我默默地伸出手小小地将外套掀開一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才終于稍微把萦繞在鼻尖的那股腐爛氣息沖淡了些許，縱使如此，胃裏還是有一股強烈的不适感在劇烈地翻滾着。
壓迫視網膜的沖擊畫面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然而隐藏在這背後不加掩飾的惡意卻更加讓我不寒而栗。
青峰大輝仔仔細細地用洗手液反反複複洗過幾遍手，再三确認過自己手上沒有沾染到奇怪的異味之後才向我走來，“總之，先簡單地幫你處理了一下，還站得起來嗎？”
我小心翼翼地搭上他的手，借力站了起來。
“要不要直接回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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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站穩，青峰大輝松開了手，難得解放了直男一根筋注孤生的思維，低聲詢問道。
我搖了搖頭，“還是先回一趟籃球館。”
他就像是聽見了不能理解的外星語一樣，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哈？”
“青峰君，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我誠懇地盯着他的雙眼，“今天的事情，可不可以請你答應我向涼太保密。”
“……”
青峰大輝極為煩躁地撓了撓頭，“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停下了腳步，只身擋在狹小路徑的前方，無比認真地向他微微鞠了鞠身，“那我只能拜托你到答應了。”
“……啧”
他咂了咂嘴，勉為其難地揚了揚眉，“……行吧，我不和他說就是了。”
聽到他的保證，我才松下一口氣，緩緩地挪動過腳步，不再繼續堵在道路的行進前方。
“看樣子，你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查清楚究竟是誰躲在背後搞鬼嗎？”
青峰大輝瞥了我一眼。
我并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地擺了擺手，“我已經有了點頭緒。”
“千城你啊……”
他罕見地嘆了一口氣，“有時候還是稍微依賴一下身邊的人會比較好吧。”
“黃濑那家夥應該也不希望你唯獨隐瞞他。”
我思索了片刻，格外冷靜地說道，“把涼太牽扯進來只會讓事态變得更加複雜吧，而且這樣做就好像是無意間示弱了一樣。”
“我不願意把他當作是我去反擊那群人渣的炫耀品。”
“……”
青峰大輝沒有再說話，良久之後，才聽見他的聲音在這空蕩無人的走廊裏回響起來，“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點，遇到實在難纏的人的話就來找我吧。”
“嗯。”
我異常輕快地點了點頭。
雖然我表面上展現出來的似乎是一副頗為風輕雲淡的姿态，但實際上，我的內心還是産生了不輕的動搖。
從小時候開始，因為那個引人注目的黃濑涼太是我青梅竹馬的緣故，身邊不知道有多少對他心懷不軌的女生紛紛對我産生了莫名其妙的敵意，只是沒有人敢當衆公然和我撕破臉皮，基本上她們都會通過與我套近乎來搜尋有關于涼太的個人信息情況，暗着給我下點不輕不癢的小絆子以示警告，所以比較佛系的我也就從來沒有把那些小女生們在青春期萌生出的略為陰暗的心思放在心上過，等她們長大了自然就會意識到當年自己的行為是有多麽的幼稚了。
我完全沒有料到我一再的無視和退步反倒是讓她們愈發得變本加厲起來。
方才和青峰君說的已經有了些頭緒的那番話并不是用來唬他的，校內的監控基本上都是24小時開着的，拜托警衛翻一下錄像的話，想要找出在櫃子裏放老鼠/屍/體的犯人應該并不困難，不過倘若犯人也想到了這一點，提前破壞了周邊的攝像頭或者是直接先一步破壞了錄像的話，就有些棘手了。
我一邊思索着，一邊跟在青峰君的身後繞過了走廊，在無意間看到拐角處的售貨機時才想起此行的目的，雖然身邊這人的不靠譜程度可謂是和涼太不相上下，但我依舊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順便問一句，青峰君你身上有帶錢嗎？”
“哈？”
經過一番和涼太一樣艱難的尋找之後，青峰大輝從褲子的口袋裏掏出一張揉得皺巴巴的紙幣，“這好像是上次買寫真的找零。”
“先借我一下，之後回教室還你啦。”
我從他緊握的手心裏将那張錢幣強行抽了出來，一點點将皺巴巴的紙張給抹平，“想喝點什麽？”
“……你難道是要拿我的錢請我喝飲料嗎？”
他的臉上出現了幾道黑線，“我要可樂。”
我動作娴熟地依照順序按下了自動販賣機的按鈕，彎下腰将買過的飲料分別抱在懷裏，輕松地攬出一罐可樂，“今天訓練結束之後有時間嗎？請你吃M記。”
“哈？還是等抓到犯人之後再說吧。”
青峰大輝不可置否地偏了偏頭，伸手勾上易拉罐的拉環，卻沒想到罐內的焦糖色液體翻騰着噴湧而出，濺了他一身。
“……”
這也太慘了一點吧。
我默默從口袋裏掏出剩下的最後一張紙巾鄭重其事地遞了過去。
“……”
青峰大輝登時無語地望了我一眼，我努力地解讀了一下他眼神裏所蘊含着的意思。
——你覺得這都是誰造成的啊？
——反正不是我的鍋。
我當即擺了擺手，極力撇清與眼前噴濺可樂的關系。
青峰大輝咂了咂嘴，原本漫不經心的目光在落到遠處的某一點時突然變得有些凝重起來，他刻意地壓低了聲線，用着大概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地提醒了一句，“黃濑來了。”
？？？
在他的話音剛剛落下之際，涼太那道響亮的聲音便劃破了天際，傳到我的耳際，“小千城！”
……
老實說，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了。
我下意識地扭過頭，不讓自己的視線和他的對上，躲在青峰大輝的身後勉強地調整起心态和表情。
“诶，小青峰也在啊！”
青峰大輝的嘴角抽了抽，他極為浮誇做作地擡起一只手，為我争取着緩沖的時間，“喲，黃濑。”
“買這麽久的飲料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原來是在路上遇到小青峰了呀。”
黃濑涼太放緩了腳步向我們走來，從某種方面來說，他的話似乎微妙地說中了什麽。
“不過——”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青峰大輝這幅也就比渾身淋濕的落湯雞稍微好一點的悲慘模樣給吸引了過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青峰你現在這幅樣子是怎樣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青峰大輝的嘴角又抽了抽，額角的青筋突了突，“很好笑嗎？”
“……不好笑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
黃濑涼太一邊認慫地擦着眼角笑出來的淚花，一邊極力忍着嘴邊即将溢出的笑意，深呼吸了幾口氣，機智地把話題轉移到了我這裏，“我來幫你拿飲料吧小千城？”
“……”
有現成的工具人不用白不用，我沒有和他客氣，将懷裏的幾瓶飲料全都塞到了他的手裏。
“礦泉水108元，今天早上的豆沙包本來是100元一個，但是鑒于我也吃了一半的緣故，所以就姑且算你50元啦，加起來一共是158元，跑腿費這次我寬宏大量也就特別給你免費啦。”
我故作輕松地扳起了手指，一條一條仔仔細細地算給他聽，如果此時不像平常一樣進行一些插科打渾的對話的話，我想他可能很快就能從我的不正常的表現裏洞察出些什麽，畢竟也是相處了這麽多年的青梅竹馬，對于他一向敏銳的觀測力和感受力我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诶？？？”
他果然被我這番話給帶偏了，頭上隐形的犬耳軟軟地垂了下來。
“……”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他這幅模樣總有一種欺騙了小孩子的罪惡感，我那其實根本不存在的良心似乎開始痛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