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謝落秋在身體裏養了什麽東西?
桑諾剛想豎起耳朵聽,卻不料謝落秋的手掌蜷起,将她虛虛地包裹在他的掌心之中。
外界的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小梨花的周圍只有無邊無際的安靜。
謝落秋不想讓她聽見?
桑諾此刻才發現,謝落秋居然能識別她的幻術,從被風吹來的萬千梨花中把她藏起來。
明明當年的阿九,也十次有九次被她的幻術糊弄呢。
桑諾小一些的時候喜歡玩,本就是純狐族,執天下最頂尖的幻術,玩弄幻術幾乎是生來就會。
就像是桑諾一個小狐在小藏谷的時候,會逗弄漫山遍野的小動物。
等她撿到阿九後,就會逗弄阿九。
桑諾從小不與人族結交,自然生長的野性讓她對幻術的理解尤為到位,旁人練就幻術,或許一開始就是變個臉模子,一點點摩挲着來。
桑諾不同,她可以将自己幻化成花兒草兒。
還會把自己變成從樹上掉落的果子。
沒有一處是破綻。
可坐在樹下替她磨木劍的阿九卻能發現她。
擡手接住了紅彤彤的小樹果,盯着她看了片刻,順手将放在一側的蜜罐打開,遞到小果子的面前。
“熊精藏的蜜糖,早上送來的。”
他手指沾着蜜,黏糊糊地抹在小桑諾果子身上。
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那黏糊糊地觸感,幾乎不放過小果子任何一處。
甜膩膩的,黏糊糊的,在阿九掌心的桑諾果子實在忍不住,變回來壓倒阿九,氣鼓鼓地捏着他的下巴。
“你故意的!”
他居然能認得出一顆果子。
還戲弄她。
“你弄得我好黏,”桑諾不滿地噘着嘴,趴在阿九的懷裏,一雙眼不懷好意的盯着他,“你要給我洗幹淨!”
生長于野的狐族又有什麽人族的禮義廉恥,她不過是想怎麽做,能欺負到阿九,就敢怎麽做。
那時候還沒有成婚的阿九怎麽敢接下這種活計。
桑諾就喜歡他那種為難地擰着眉心,卻拿她沒辦法,拒絕不掉,接受不了的無奈模樣。
阿九阿九,提起來都是滿嘴的血。
桑諾在謝落秋的掌心也無法安靜的等待,小梨花化作數不清的針,接連不斷紮着謝落秋的掌心。
蜷着她的掌心微微一顫。
卻是一動不動,連半點聲音都沒有給她漏進來。
過了不知多久,那始終蜷着的掌心才松開。
桑諾立刻飛出他鮮血淋漓的掌心,也不打算和他說話,順着風準備被吹出去。
還沒等她随風離開內室,就被一股靈氣從身後牽連住。
“你想要鶴辛酒?”
這一句話,讓桑諾想要逃離的步伐停下。
她從空中落地,化為本體。
梳垂發雙髻的白衣少女并未理他,而是提裙踩着地墊将內室左顧右盼看了一圈。
連室內案幾上擺着的松柏盆景都仔細打量過。
“我的菌子呢。”
身後坐在榻上的男人指尖一點,一個被藏起來的菌子輕飄飄順着風落到桑諾的掌中。
沒有靈識,看來是菌子太害怕将自己藏了起來。
也是,此處最低修為的也是元嬰修士,全是元嬰以上的修士,這種威壓的确不是一個小菌子能承受得住的,難怪她怎麽傳話都得不到回答。
是根本無法回答。
她将菌子收下,藏了起來。
“今日之事,我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是看你倒黴,也算開心。”
桑諾回過頭對謝落秋客客氣氣地點了點頭,嘴角的那抹弧度,也算是明目張膽。
果然,看見他有難,她就高興了。
此處門戶大開,四面窗都折合,風吹的庭中梨花紛飛,雪色落了一桌一榻,一頭一身。
謝落秋也不意外。
他唯一意外的是桑諾居然會讓菌子來提前告知他。
這份心思讓他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的。
“你開心就好。”謝落秋實話實說。
桑諾想了想,謝落秋沒有記憶,對她也沒有敵意,甚至還有些過分的好說話。或許真的是一個可以問些東西的時候。
“謝落秋。”
她也坦然,既然想要和他好好聊,就拿出了态度,提裙在一側的梨花椅上落了座,側過頭去盯着謝落秋。
“我有些問題想問你。”
謝落秋拉好衣衫,整理剛剛有些零亂的發,聽她此言,調整了一下坐姿,面對着她颔首。
“但問無妨。”
桑諾盯着他,忽地,嘴角又挂起了一抹充滿些許惡意的笑。
“聽說你是人族和魔族的混生子,真的嗎?”
一上來就直接揭開人家最不堪的過去,桑諾是真的在用心欺負謝落秋。
謝落秋卻坦蕩地與她有些惡意的雙眸對上。
“是。”
“我生母瑰裳劍主,生父是魔族。”
謝落秋根本不以此事為秘密,甚至還告訴了桑諾,他的一些童年之事。
“幼年時尚未被換血前,我被囚于生母的橫來一劍峰。”
桑諾聽到了一個很離譜的東西。
“換血術……”
她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謝落秋。
若是謝落秋當年被換了血,那他體內流淌着的就只會是他母親的血脈,而非魔族父親的血統。如此說來他能在仙道一路走到半步飛升的境地,也說得通了。
只是桑諾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有人使用換血大法。
這種有悖常理的行為,早在千年前都成為了禁術。
畢竟據她了解的換血術,那可是太過離譜的存在。別說是胥離山這種修仙門第,哪怕是魔族都沒有人敢輕易施展換血術。
因為換血術是指用數十人的靈脈血脈和命,去洗滌一個人的經髓。
這種術法太過泯滅人性,也太将一人性命淩駕于衆人之上,此等術法遭到了禁令。
沒想到胥離山居然會為了謝落秋施行這種逆天而行的術法。
只是為了得到一個有着瑰裳劍主血脈,而沒有魔族血脈的幼子。
太離譜了。
更離譜的是,謝落秋居然能這麽輕描淡寫的将這種本該藏到地老天荒的真相告訴她。
就這麽告訴她了?
桑諾都有些難以置信。
“看來我當年并未告訴你我的身世。”
謝落秋從她的反應中已經窺探到一二。
桑諾聞言立刻從他是被實行了換血術這種震驚中走出,冷笑了聲。
“豈止。”
他當時被她撿到的時候,受傷很重,說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
名字都是她取的。
相伴,成婚,她其實對阿九都一無所知。
阿九的一切都是假的。
真相就是從來沒有阿九,有的只是胥離山高高在上的韞澤仙君。
而韞澤仙君失去了所有和她有關的記憶,簡直是太諷刺了。
就像是此世間的桑諾,不過是一個揮手投入大海中的塵埃。
卑微得很。
謝落秋自覺自己問錯了話。
小狐貍迎面而來的怒氣和嘲諷根本藏不住。
看來當年的他,做了不少惹桑諾生氣的事。
不應該。
謝落秋雖然沒有過去的記憶,但是他能斷定的是,在胥離山匆匆一面就能讓他心疼到無法呼吸,氣血翻湧到幾乎走火入魔的桑諾,在過去絕對也是他心尖上藏着寶物。
他此刻不會做傷害她的事,那有着記憶的過去,他更不會。
為何在桑諾眼中,他十惡不赦到幾乎看一眼都是厭惡?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很想知道。
若是雷劫能夠讓他回憶起一切,謝落秋敢招雷劈裂懸絲境。
“以桑諾身份行走,離刑堂遠一點。”謝落秋沉默了片刻,又挑起話頭。
眼含期待等着桑諾問他為什麽。
桑諾才不管那麽多,問都懶得問,看謝落秋這個樣子應該就沒什麽大礙。
他有沒有走火入魔,身體裏養着什麽東西,還能不能修仙道……都和她無關。
她來不過是想看看謝落秋能不能接住話題,不把她供出來。
畢竟她在胥離山可以說是孤立無援。若是被發現說了謊,還是在魔族之物上,只怕後果會有些麻煩。
她不想在被千樓追殺的同時,還惹來胥離山的追捕。
桑諾起身擡步就走。
謝落秋沒有等到她的反問。
有些失落,卻也在意料之內。
她似乎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和他有關的一切。
謝落秋擡手捂着胸口。
在胸膛下跳動的滾熱,一陣一陣抽着疼。
“桑洛。”
他喃喃叫着。
桑諾聽見了。
什麽都不記得的人,卻還記得她原本名字的讀音。
她回眸,眼神冰冷。
“最後提醒你一次,我叫桑諾。”
“再叫錯一次,就是我對你拔劍的時候。”
謝落秋呼吸一滞。
她要殺他。這一次的殺意太過明顯,明顯到他根本無法假裝沒發現。
胸口下,疼得撕裂。
她要殺他。他在她的眼中,只是一個惹怒她的惡人。
他脖頸額角青筋暴起,那雙眼底,染上了一抹猩紅。
不對。
桑諾瞪大了眼盯着謝落秋。
他的氣息不對。
周圍的氣息全然變得渾濁起來,此刻的他絕對不是純正靈氣的韞澤仙君。
難道真的猶如甘崂喊得那樣,他已經半身入魔了?!
手撐着榻的男人周圍靈氣暴亂,披發随風飄起,梨花卷在靈氣之中,雪白色都在一層層暴亂的靈氣中染上了一抹粉。
謝落秋那雙明顯不對勁的眼,死死找尋着桑諾的位置。
不對不對不對勁。
現在的謝落秋好危險!
桑諾狐族的敏銳直覺告訴她,她現在很危險,要走!
要立刻消失在謝落秋的眼前!
桑諾幾乎是在瞬間施展純狐之術,身形在空氣中剎那消失。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飛出房間瘋狂逃跑的身影,被一道淩厲的戾氣鎖住。
下一刻,天地巨變,靈氣倒流。
桑諾幾乎在瞬間被抓住了後頸。
遭了!
桑諾瞳孔一縮,卻抵禦不了這渡劫期霸道的實力碾壓,呼吸都來不及換氣,眼前一晃,直接被那道靈氣拽回按在榻上。
桑諾狼狽地躺在榻上,發髻衣衫都亂了。
謝落秋眼底染上不祥的晦暗,朝她彎腰靠近。
他的手已經扣在她的肩膀。
桑諾手一垂,短刃幾乎在瞬間紮進謝落秋的肩膀。
血,順着謝落秋的傷口衣衫,滴落在刀刃上,染紅了桑諾的手。
他卻好像沒有疼痛,一點點彎腰,往下靠。
肉體被利刃貫穿的聲音持續,那短刃已經在謝落秋毫無避讓的步步緊逼下,紮穿了他的肩膀,從他肩後露出了刀鋒。
桑諾呼吸都亂了節奏。
她被謝落秋壓着,甚至不能掙紮動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謝落秋将她幾乎整個人壓在身下。
“謝落秋!”
桑諾聲音都有些發抖。
害怕?或許會有些,但是她害怕的不是謝落秋,而是一個走火入魔的半步飛升修士。
她會死的。
會死的灰飛煙滅,半點靈識不存!
男人不知聽見沒有聽見,他幾乎已經徹底貼着桑諾了。
他的雙手抱着桑諾,将此刻瑟瑟發抖的小狐貍攬在他冰涼的懷中。
而謝落秋只是低下頭,鼻尖抵着桑諾的鼻尖。
泛着猩紅之氣的眼,幽暗到幾乎是此世間最黑暗的無盡深淵。
“阿桑。”
走火入魔的男人聲音嘶啞,幾乎是哀求地抱緊了懷中的桑諾。
鮮血染紅了兩個人的衣衫,身體。
交織在一起灼熱的,顫抖的呼吸。
謝落秋的唇柔軟又冰冷地印在桑諾的下巴上。
“我的心在疼。”
桑寶:哎喲對不住了您,我可沒有心,不知道什麽是心疼。
啾啾:o(╥﹏╥)o哭哭
來啦~
謝謝寶貝們的營養液呀~
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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