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hi, 好巧

第二章 hi, 好巧

昨天的比賽，周航喜歡的球隊以 4：1 的大比分奪得了賽季總冠軍，他喜歡的球員單場砍下超 30 分。

周航沒能來現場親眼見證這份榮耀會不會有遺憾，程檸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不顧程桉和朋友們的勸阻，執意要一個人漂洋過海，轉機 2 次，花上二十個小時，來看一場自己并沒有那麽感興趣的球賽，是把這次的行程當成了這段感情的句點。

她自問愛的時候用心，但既然對方如此幹脆利落地決定要放手，那她也沒什麽好說的，哭天搶地的挽留戲碼不适合她。

然而上面的話太過矯情，她沒辦法對別人說出口，面對她為什麽還要來奧城的質疑，她只說——

“我錢都花了，不去多浪費啊？還有一大堆的博物館、歌劇院、藝術中心、捷運站等着我去參觀呢。”

這次來美國，程檸計劃呆夠一周，才不辜負昂貴的機票以及她在飛機上坐到發麻的屁股。

作為夜大建築與景觀設計專業的研究生，九月開學她就要升研二，夜城的城市規劃部今年開始和夜大合作，會推出一個新項目，允許學生和規劃部人員一起參與未來一段時間夜城城市建築的前期調研和規劃方案制定。

如果表現出色，她的名字說不定也會出現在夜城某地标建築的設計團隊名單中，也許，還會作為夜城規劃部的重點培養對象，能提前拿到正式的實習機會。

她想趁這次出國，提前積攢一些國外的案例。

奧城今天多雲無風，為了給自己預留足夠的參觀時間，程檸一大早就出門了。

這個被譽為橡樹之地的城市，一年中的多數時間都是多雲舒适的，六月初的上午，溫度在 25 度左右，是程檸一年中最喜歡的氣溫。

她今天穿了一條米白色的棉質長袖連衣裙，裙擺到小腿中間，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在背上，頭頂上架着副墨鏡，脖子上挂了一個微單，方便她為這次的旅程作參觀記錄。

她有 158，一個在北方女生中不算太出衆的身高，但也不矮，平時就不愛穿高跟鞋，今天更是搭配了一雙超平底的綁帶涼鞋，塗着暗棕色的指甲油，長長的綁繩繞着她纖細的腳踝和小腿一路向上。

巴掌大的臉上妝容簡約，原生眉毛細細彎彎，只用眉筆輕輕勾勒幾下就行，今天她沒有畫眼線，只刷了睫毛，右臉頰偏靠近下眼睑的地方有一顆棕黑色小痣，為她偏淡顏的長相增添了一分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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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昨天的休閑運動風相比，今天的程檸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站在博物館大門前，程檸在翻包找她的學生證，她提前做過攻略，用學生證購票會有五折優惠。

程檸今天背的包不大，但塞的東西很多，手指在各種零碎物品中艱難地翻動着。

她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雖然在吃穿用度上對她和程桉一向大方，生活費和零用錢不少，知道她和周航一起後還專門給了她一筆戀愛基金。

但畢竟不是大富大貴的家庭，這一趟原計劃送給周航的周年禮物，程檸沒有刷媽媽給她的副卡，而是用了自己的小金庫。

所以，該省的地方還是要省。

程檸一邊找一邊想，回家後她必須把這麽精打細算的一件事告訴媽媽，以後別再指着她房間裏待拆的快遞，說她亂買東西了。

最好挑一個程桉也在的時候，讓那句從小聽到大的經典的“看看你妹妹”再現。

她和程桉是雙胞胎，她從小就聽話學習好，而程桉調皮好動，父母長輩訓起程桉來，從來沒有“別人家的孩子”，都是“看看你妹妹”。

想到程桉每每挨罵時充滿怨氣瞪她的眼神，程檸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旁邊突然有人開口，“hi，好巧。”

程檸擡頭，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收回，雙眼彎着，笑着的時候眼下的卧蟬尤其明顯，兩邊的嘴角像是在努力往蘋果肌的位置靠近，表情燦爛、明媚。

是昨天跟她在 kiss cam 下有過一吻的男人。

男人今天還是休閑穿搭，換了一件黑色的 T 恤，下身是寬松運動褲和休閑鞋。跟她一樣，在頭頂上架着一副墨鏡。

昨天坐着只覺得他應該挺高，今天一看，比程桉還要高上一點，估計有個 858 左右。

這人好像習慣了用兩個字說話，昨天是“單身？”，今天是“好巧。”。

帥哥都這麽惜字如金的麽？

确實挺巧，如果不是昨天自己拒絕了他的微信申請，程檸甚至要以為他們是約好了今天一起來逛博物館。

昨晚男人把自己的微信二維碼遞到了程檸面前，程檸想了 2 秒，不确定這是什麽意思。

是想認識一下？

但她結束行程後就要回夜城了，而她連這個男人叫什麽名字、在哪個城市都不知道，如果不在同一個地方，加上了也無非在好友列表裏躺着。

更何況她剛分手，實在是沒有心情立即和另一個男人從名字開始重新認識。

還是說他其實是想和她在異國他鄉發生點什麽？

那程檸就更加「達咩」了，她尊重別人的愛好和選擇，在不傷害其他人的前提下，這無關對錯，只是她不喜歡這樣的成人游戲。

無論是哪個理由，都不是她想要的，所以面對着遞到她面前的二維碼，程檸輕輕搖了搖頭。

男人也不勉強，收回了手機繼續看比賽，似乎并不在意被她拒絕。

在差一點就要把包裏的東西都倒出來之前，程檸終于在最裏面的一個小夾層裏找到了自己的學生證，

"hi，好巧。”

男人揚了揚自己手上的門票，“一個人嗎？介不介意一起逛？”

程檸思考了一下，逛博物館嘛，多個人一起交流好像也沒壞處，“行呀。但我可能會需要經常停下來拍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博物館的門口不大，雖然是早上，但門口的樓梯上已經坐着三五人在聊天，還有的拿着書站着靠在一旁看。

售票口并不在博物館的大門旁，需要邁上門口數十步的階梯，再穿過一條約 30 米的走廊才到。

程檸想在買票進去之前，先拍拍博物館的外牆設計，這樣參觀的路線才比較合理。

她忽略了一個細節，男人手上已經有買好的門票了，為什麽現在會和她一起站在樓梯下的大門口前。

“稍等我一下。”

說完，程檸拿起相機，拍外牆，拍建築細節，拍周圍的人和環境，順便拍了拍天空。

她拍照的時候，男人就在右後一步的位置等着，看她深情專注，舉起相機時擡頭的側臉，拍完後再低頭檢查照片，有幾縷頭發從她的背後滑到了胸前，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伸手重新将之捋到耳後。

等程檸确認好照片，倆人一同往售票處走去，男人邊走邊出聲說，

"跟其他大型博物館相比，奧城博物館要接地氣地多，我覺得它的定位更像是社區中型藝術綜合體，住在附近的人可以随時過來觀展甚至閑逛。”

“你看它的門口這麽小，還不如夜大的校門口氣派。”

“奧城博物館的建築外牆用了大量的玻璃幕牆，這樣可以使室內空間明亮通透，你一會兒進去後可以留意一下。”

“設計的時候，建築師凱羅奇和艾伯克還充分考慮了加州的氣候特點，将室內外空間打通結合，讓參觀的人可以在欣賞展品的同時也能感受到戶外自然景色……”

程檸從聽到第二句開始，就“咻”地一下轉頭朝他看了過去，在聽他說了一大段的博物館介紹後，終于忍不住開口——

“你也是夜大建築專業的學生？”

男人看見她突然瞪大的眼睛，跟昨晚親吻加深的時候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昨晚是驚吓，而今天更像是驚喜。

“我不是夜大學生，現在在建築行業工作，來參觀之前做過一些功課。”

售票口到了，程檸把現金和學生證遞給售票員，伸出手指比了個一，“我也做功課了，但不看筆記的話我都記不住。”

“我記憶力還挺好。”男人認真道，“既然一起逛，我可以兼職做今天的導游。”

程檸眼睛中有一絲狡黠神色飛快閃過，“免費嗎？免費的話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讓你無證上崗。”

“诶，對了，我叫程檸，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聽到這個問題，李循在心裏極輕地嘆了口氣，還以為自己還得在她面前再多刷幾天的存在感，才能讓她關心自己的名字。

她叫程檸，他當然知道。

一撇一橫一豎，最後落筆是一個豎彎鈎，這個名字有 21 個筆畫，他已經在太多個無法入睡的夜晚，在心口反複描摹，每勾畫一遍就默念一次，每默念一次，舌尖就像是嘗到了她名字中帶有的那個水果的味道。

清新、酸澀，甚至有時候是微苦。

默念的次數多了，他以為檸檬的香氣和味道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慢慢變淡，甚至枯萎、腐爛。

但是他所以為的這些都沒有發生，再見的這日，檸檬依舊新鮮，依舊香氣撲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