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停機坪的落日餘晖
第十三章 停機坪的落日餘晖
傍晚六點，迎接着落日的餘晖，飛機準點在夜城機場的停機坪滑落。
正值暑假，來夜城旅游的人很多，差不多時間抵達的就有好幾個航班的飛機，一大波人争先恐後、腳步匆匆地往行李提領處和機場出口的方向湧去，為避免程檸被人群撞到，李循慣性想去拉起她的手。
手指剛碰上程檸的手背，她就縮手躲開了。
李循側頭望了她一眼。
只見程檸擡頭回看他，将手指放在嘴唇中間，做了個“噓”的動作。
“你忘啦？”
李循将目光重新放回前方。
“沒忘，這不還沒出去嗎？”
“我哥說他要來接我，不知道他到了沒有。” 說罷，程檸将手機從斜挎的小包裏拿出，查看是否有程桉的留言，“對了，你不是沒有行李托運嗎？那我們就在這分開吧。你不用等我了，我自己去取行李就行。”
說完朝李循揮了揮手，往行李提領處走去。
程檸今天穿了一襲飄逸的波西米亞碎花長裙，依舊是十分鐘就能畫好的日常淡妝，烏黑的長發編成了一股松散的麻花辮，側放在脖子的一邊，搭配了一個流蘇款的白色斜挎小包，長裙裙擺此刻正随着她離去的腳步輕輕搖擺。
李循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上提着的黑色随身行李包，人生第一次有了自己怎麽就帶了這麽點東西出門的感覺。
在旋轉的行李傳送帶上等到了自己的行李箱，程檸伸手将厚重的行李箱從傳送帶上拎下來，一旁站着的旅客做出要幫忙的手勢，程檸擺擺手表示不用，“謝謝，我自己來就行。”
剛把行李箱的拉杆拉起，就接到了程桉的電話。
“喂，哥。你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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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到了，就在接機口這兒。”
程桉拍了一張自己所在位置的照片，在微信置頂裏面點開程檸的聊天口，發給了她。
他今天穿了一身正裝，挺括的白襯衫、黑西褲、棕黑色的皮鞋穿在他長期游泳的身材上，顯得身姿挺拔。
程桉不喜歡花時間打理頭發，總保持在一個起床洗個頭就能出門的長度上。
在等候航班抵達的時候，他站在角落裏，一直低着頭用手機處理公事，有不少附近的女生借着跟同伴交談在偷偷打量他，有些路過的都已經走遠了一大段距離，還在對着程桉的方向頻頻回頭。
就在程檸走出來的這幾分鐘裏，有一個染着粉色短發的女生走到了程桉的面前，
“hi~請問下你在等人嗎？”
程桉看了眼面前這個跟他說話的女生一眼，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停車場怎麽走嗎？”
“那邊有指示牌，你可以去看看。”
程桉指了指不遠處挂在牆上的藍色牌子。
“你在等女朋友？”
“有事嗎？”程桉擡起左手手腕，看了眼時間，心想程檸怎麽走得這麽慢。
“我手機沒電了，想找你借手機打個電話行不？”
程桉當然不信，真想借手機早該在第一句時就說了，這搭讪技巧老套又生疏，于是他也用了一個蹩腳的理由拒絕回去。
“不好意思，我沒手機。”
說完就看到了推着行李箱走過來的程檸，也不管身旁的這個粉色頭女生什麽反應，徑直朝程檸走去，接過了她手裏的箱子。
和程桉一起生活了 35 年，程檸還是第一次見他這幅西裝革履的樣子，忍不住圍着他轉了一圈，“哇，你今天怎麽穿得這麽正式？”
“熱死了。”程桉扯了扯襯衫紐扣系到頂的領口，“戴唯規定的，我和湯星明現在天天上班都得跟他穿得一樣，像個賣房子的中介似的。”
“很帥啊！”
“你這不是廢話，你哥穿什麽不帥？”
下一句誇贊的話就在嘴邊，但程檸在聽到他自戀的回複後頓時就不想說了，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兩人坐電梯往地下停車場走去。
程檸問，“今晚回家吃？”
“爸媽今晚有約，我們倆在外面吃了，我再送你回家。”
因為家離公司太遠，加上夜城早高峰堵車太嚴重，程桉嫌上下班太折騰，就搬到了公司附近自己住。
“今晚就在家住呗？”
“明天一早約了一批游泳教練過來面試。晚上車比早上少些。”
剛走到停車區，程桉就看到了那顆顯眼的粉色腦袋。
程檸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見到一個身材高挑，穿着灰色背心裙和馬丁靴的女孩，染了一頭粉色頭發，留着齊劉海，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在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剛就看到她站你旁邊，認識？”
“不認識。”程桉低頭按了車鑰匙，打開後備箱将程檸的行李箱放了上去。
程桉的車是一輛白色的牧馬人，程檸在副駕駛坐下，見他拉開了駕駛位的車門後沒有上車，站在門邊盯着不遠處的某輛車不動。
“不走嗎？”
“那好像是李循的車，我去看看。”
說着，便朝一輛暗藍色的路虎攬勝走去，繞到車後看了一眼車牌尾號，确認是李循的車。
程桉伸手敲了敲車窗，玻璃降下後果然見李循坐在裏面。
“你怎麽在這？剛回來？還是來接人？”
“剛回來。”
“這麽巧，你去美國去這麽久啊？我妹也剛到。”
程桉有一陣沒見過李循，男人之間也沒有每天聊天互報行蹤的習慣。
上次李循幫忙買球賽門票，說了要請他吃飯，一直沒約上時間，“那一會兒一起吃飯？”
李循點了點頭，“行。”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你們選吧，我都可以。”
“那我問問程檸想吃什麽，一會兒把地址發你微信上。”
程桉回到自己的車上，拉開車門坐上車，“還真是李循，他那車是運動版，顏色也比較少見，我眼神不錯啊，一眼就認出來了。”
随後邊系安全帶邊扭頭對程檸說，“你看看晚上想吃什麽？我叫上李循跟我們一塊兒。”
“……”
本想着回到夜城以後，自己應該沒什麽機會再遇到李循了，畢竟他和程桉做朋友的幾年，他們也從來沒見過。
沒想到，這才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啊，又要一起去吃飯了，她有些擔心在程桉面前露出馬腳，“我有點累了，要不就咱倆随便吃點吧？”
程桉看了程檸一眼，“你那兩張球賽門票還是李循托人幫你買的，今天正好遇到，不請人吃個飯你說得過去？”
說完又想起什麽，“你是怕尴尬？那都過去一星期了，再說，你們不是演的嗎？”
門票是李循幫忙買的？那難怪他會在現場，估計就是自己要去看順手幫程桉帶了兩張。
見程桉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程檸沒辦法。
“那就夜城菜吧？一周沒吃都有點想念了。”
“喲，有人以前可是最嫌棄夜城菜的啊。”
程桉拿起手機看了附近的飯館，“那就明閣吧。”
找到李循的微信，給他發了過去。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機場。
程桉和程檸在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程檸說自己在國外都去了哪些地方，當然将有關李循的部分全都隐去了，程桉說起公司最近的發展和遇到的一些奇葩合作方。
李循手握在方向盤上，把車載音樂打開，選了一首想聽的歌，聽到三分之二，他伸手按了單曲循環。
跟程桉在停車區的遇見不是碰巧，李循知道程桉一定會到接機口等程檸，趕在程檸等行李、他們彙合的這段時間裏，他找到自己出發去奧城時開過來的車，在每個停車區裏繞圈轉悠。
那輛白色牧馬人還算顯眼，沒用多久他就看到了，确認車牌尾號，尋了一個附近的空位停下，坐在車裏等程桉接到人以後，再把自己的車認出來。
如果程桉沒走過來？
那他會在程桉開出去之前，慢悠悠地把車開到牧馬人前面堵住它，假裝停下找東西也好，假裝突然熄火了也好……
坐在車裏等待程桉和程檸期間，他回想起程檸昨晚提出的「裝不認識」的要求，這個要求太過突然，以至于當時的他，除了先答應下來，短時間內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選擇。
和程檸呆在一起的那一周，他無數次想要開口向她表白——
當她坐在他對面，彎起笑眼扶着吸管喝東西認真聽他說話的時候；
當他們并肩走在街頭，程檸沒有拒絕他牽起她的手的時候；
當他們在夕陽西下，站在河岸邊接吻的時候；
當肌膚在黑暗中相親，氣喘聲在靜谧中被無限放大的時候；
當每一次他幫她吹幹頭發的時候；
當她在他懷裏入睡，又在他懷裏醒來的時候……
一周有 7 天，一天有 24 小時，每小時有 50 分鐘，每分鐘有 50 秒……無數次，無數個時刻，他都想要告訴她，他喜歡她很久了，他想和她在一起，不止這幾天，而是以後的很多天。
但他不敢，他知道程檸那晚問能不能去找他，不是因為喜歡他，而是因為受傷了。
所以她會在他出現後失控流淚，所以她會問他介不介意，他知道她是想用這一周的時間，去放縱自己，以和自己達成和解，與一個她幾乎稱得上是陌生的人，在一些陌生的城市和陌生的街頭，做一些稱得上是冒險的事情。
他知道，她不需要說出口，他都知道。
正因為知道，所以他怕被拒絕，而他也幾乎能想到，她一定會拒絕，那麽，他将連那幾天的相處機會都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