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樓上樓下
第五十四章 樓上樓下
程檸剛邁上二樓步梯的腳又放了下來，看向自己剛剛從裏走出的自習室門牌號。
“噢，我在 105 這個自習室門口呢。在這兒等您嗎？”
“105 是吧？對，你在那兒等我一下，我現在下來。”
挂斷電話，程檸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現在是下午三點三十四分，還有二十多分鐘，就該到她面試了，歷導在這個時間點這麽着急找她，會有什麽事情呢？
返回自習室沒多久，“咚咚咚”，程檸聽到門外的樓梯上，有人腳步匆匆跑下來的聲音。
十月中旬的夜城室外，歷煦的額角居然有汗冒了出來。
“歷導。”
“先坐。”
歷煦轉身将自習室的前門關上，又三步并兩步地走到後門處，将後門也關上了。
走回到程檸身旁，他沒有坐下，而是靠在了隔壁的長排桌前。
“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
程檸坐着，單肩背包習慣性放在了大腿上，看着歷煦額頭、唇邊的汗，從包裏拿出了一包手帕紙，抽出一張遞給了他。
“您說。”
“城建部的李循，李主任，你認識嗎？”
程檸還是第一次聽別人用“李主任”來稱呼李循，只愣了一秒不到，她首先開口确認，歷導口中的 lixun，是不是她認識的那個 lix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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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子李，循環的循嗎？”
歷煦接過程檸的紙，放在額頭處擦了擦。
“對對對，循環的循。”
“我認識。”
“你暑假是不是去意達實習了一個月？是李主任介紹你去的？”
“是李 xu…是李主任介紹的。”
“他是今天的面試評審之一，這個你知道嗎？”
歷煦把汗濕的手帕紙攥在手心，有些焦急地來回踱步。
程檸一臉詫異。
“李循也是今天的面試評審嗎？我們一個多月沒聯系過了，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呢。”
剛剛按了「稍後提醒」的手機鬧鈴聲又再響了起來，程檸低頭看了看時間，三點四十八，距離她的面試時間不到十五分鐘了，她把鬧鐘取消掉，看向歷煦。
“歷導，我第四輪面試在四點呢，要不我先上去面試了，等面試結束再回來找您？”
歷煦從外套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郵箱，打開一小時前收到的那封郵件，把手機遞給了程檸。
“一小時前，我們所有參與這次第四輪面談的老師、系主任、領導，都收到了這封匿名舉報信，當時陳淇還在面試呢，我們誰也沒注意到，二十分鐘前，跟我一起面試的陳主任提醒我，我這看了一半就覺得不對勁，上個學生面試結束，就趕緊先聯系到你。”
程檸接過歷煦的手機，劃拉着手機屏幕查看郵件中的內容，歷煦的手機字體一慣被他調大了，此刻郵件中的一字一句，都放大數倍映在了程檸的眼中。
各位院導師、系主任，得知建築系研二學生程檸進入了本次城建部聯手夜大合作項目的第四輪，我要發起舉報，舉報內容：
程檸與城建部員工、第四輪面試人李循私下結識，且關系甚好，我有理由相信程檸提前拿到了本次評選的流程和試題，因此在前面的筆記和機試中均取得了高分成績。
以下是我搜集到的相關資料，我申請取消程檸本次實踐活動的評選資格。
證據 1：程檸與李循在奧城的親密照
附 kiss cam 的視頻鏈接、視頻截圖
證據 2：程檸與李循共同拍攝的泳裝海報
附海報照片若幹
證據 3：程檸暑假期間曾在意達集團實習過一個月，據了解，本次第三輪的機試題目與實習內容高度重合，而本次實習也是李循為她介紹的。
基于以上幾點，我認為我的懷疑有理有據，取消程檸評選資格的要求也合情合理。
請各位老師、領導嚴肅對待，如果得不到一個公平公正的處理結果，那麽，我将會把以上內容在各大社交媒體中發布，包括夜大校園網、微博等，請廣大網民、夜大學子一起來評評理。
程檸将郵件內容又再看了一遍，将手機遞回給歷煦。
“歷導，我是認識李循，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對于學校這次和城建部的合作項目，李循沒在我面前提起過一個字…”
歷煦朝程檸舉起手掌，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
“你是我帶的，從你本科開始我就認識你，你有多少實力我心裏有數，再說，這次各專業的評選規則，是我們幾個老師一起商量後定下來的，別說是李主任把試題提前洩露給你，他壓根也不知道這幾輪會考些什麽，就連面試，也是我們邀請的城建部一起來參與的…”
程檸性格謙虛，為人爽朗，從本科開始成績就一直名列前茅，他作為導師，對程檸沒有絲毫懷疑。
只是，郵件中提到會把這些內容發在各大社交媒體中，還是讓歷煦有不少顧慮。
“所以我才趕緊來找你商量，這封郵件是誰發的，你有沒有頭緒？這中間肯定有誤會，最好能快點兒找到這個舉報人，把事情跟他解釋清楚，也別影響你的評定。這次的合作，無論是學校，還是城建部，都很重視，要是被發到了網上…”
程檸聽懂了歷煦話中的欲言又止。
現在網上捕風捉影的力量不容小觑，一旦這封舉報信裏的內容被發到網上，就不僅僅是她個人能否參與此次實踐活動的問題了。輕則，學院、城建部的公信力将在短期內被挑戰，重則，可能整個合作項目都要因為這件事情延期，甚至取消。
你說整個選拔流程，城建部完全不知？誰信？
你說你們一個多月沒聯系了，私下裏完全沒聊過關于此事的任何一個字？誰信？
網友總是喜歡相信他們想相信的，而對于事實的真相，并不關心。
舉報的人也是抓準了這一點，才敢堂而皇之地寫在信的最後，起“要挾”之意。
程檸低頭思考了片刻，剛剛看到信中內容後微微發抖的手，也逐漸緩了下來。
“歷導，雖然我問心無愧，但為了學院的聲譽，以及這次的合作項目能順利推進，我自願退出這次的選拔。”
“別，老師不是這個意思…”
程檸能顧全大局，主動提出退出選拔，固然是眼下最省事兒的解決辦法，但歷煦沒辦法看着自家學生含冤，在這種不清不白的情況下委屈自己。
“歷導，您聽我說。這次的實踐機會的确很難得，我也期待了非常久，甚至沒少為此在暑假期間就提前做起了功課。但我這才剛剛上研二，未來兩年類似的機會我相信還會有的，我個人對這次的活動參與沒有執念，如果能選上，那當然最好，選不上，也只當是一次鍛煉的機會，不會有任何怨言或不滿…”
歷煦嘆了口氣。
“哎…話雖如此…要麽，今天你的面試先延期，等這件事情解決了，我再請幾位導師、城建部那邊的人過來，再給你面試一輪。”
程檸搖了搖頭。
“您相信我，我是真的不在意，跟您說這些，不是在矯情。況且，什麽時候能查清楚還尚未可知，為了我一個人，耽誤整個項目的進度，也沒必要。但是，我退出有一個條件…”
聞言，歷煦趕緊問道。
“什麽條件，你說。”
程檸指向歷煦放在桌面的手機。
“請您把剛剛的那封舉報信轉發給我，我需要知道郵件是誰發的。”
歷煦爽快答應。
“這沒問題，需要老師幫忙的地方，你盡管跟我說。”
“謝謝歷導。”
程檸想起歷煦剛剛提到，李循就在樓上的會議室裏，他應該早拿到第四輪面試的名單了，她不想李循知道自己的退出與他有關。
“對了，歷導，關于這封舉報信，在我還沒有找到這個發件人，事情沒有得到解決之前，我建議先不要讓更多人知道，您覺得呢？”
歷煦連忙答應。
“那是那是，肯定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回去以後也會提醒一下其他收到信的老師的。”
李循坐在第九教學樓二樓階梯小會議室裏等着。
為了不讓面試的氛圍過于嚴肅，他今天沒有穿西裝外套，牛仔藍的休閑襯衫，紐扣扣到最上一顆，襯衫外套了一件深藍色的毛衣，淺一個色的襯衫領口、下擺露在毛衣外面，襯衫袖口連同毛衣一起往上折了一下。
擡起手腕看一眼時間，時針在數字 4 上，分針早已滑過了數字 1。
原本坐在李循旁邊的建築系教授歷煦，在上一個面試的學生結束後，便匆匆走出了會議室。
郭曼利和李循一起參加的建築系面試，眼瞅着面試時間已到，忍不住向她旁邊的陳坤傑問了一句。
“陳博，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哦，哦，是這樣，是，臨時出了點兒狀況，我們等歷老師回來再說…”
陳坤傑也是本次舉報信的收件人之一，雖說城建部也有員工是郵件中的主角，但畢竟這郵件是自家學校的學生發出的，他猶猶豫豫地開了口，不确定要不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下和盤而出。
陳坤傑話音落下不久，歷煦就回來了，他站在了演講臺上。
“不好意思，各位，原定四點面試的程檸同學，臨時決定要退出這次實踐項目的評選，耽誤大家時間了，我已經聯系了下一位面試的同學，他馬上就到，請大家稍等片刻。”
說完，歷煦往自己的座位走去，等他落座後，李循側頭低聲向他問道。
“程檸同學怎麽突然退出了？”
“哦，她是出于個人原因自願退出的，我剛剛出去就是到樓下跟她商量這件事情，都已經聊好了，學校尊重她的選擇和決定。”
“她現在在樓下？”
“剛剛在，這會兒應該已經走了。”
追出第九教學樓門口時，李循遠遠地看到了程檸的背影，她走路的速度不快，一手搭在單肩包上，另一手拿着手機貼近耳邊，看起來像是在講電話。
今天的面試還沒結束，李循待程檸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後，才轉身返回二樓。
“喂，菲菲，你現在在哪？”
“你現在跟彭彭一起嗎？”
“沒有，我沒去面試，我放棄這次的實踐評選了。”
“事情有點複雜，等我回來再跟你說…你能幫我個忙嗎？”
“不是不是，是想請你請彭彭幫我個忙。”
“幫我查一個郵箱的 IP 地址。”
“你們現在在學校南門的 Coffee Time 是吧？那我現在過來。”
程檸挂斷電話。
剛剛，走出教學樓後，她邊走路邊又把郵件內容仔細看了看，在腦海裏把舉報信上的內容默讀了幾遍後，她突然覺得這行文、書寫習慣有股很熟悉的味道…
郵件是誰發的，她想她大概是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