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當然也不可能真的埋了。
傅平安檢查了卧室裏外,發現确實只有薄嬌兒一個人,她皺眉盯着薄嬌兒,問:“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薄嬌兒笑盈盈看着她:“人家中午吃完飯就偷偷摸摸過來了,跟宮女只說我在房裏睡覺,但是這兒太無聊了,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傅平安剛松了口氣,便聽雲平郡主問:“那你聽到我們說話了麽?”
薄嬌兒卻不理她,只盯着傅平安,傅平安道:“嬌兒,郡主問你呢。”
薄嬌兒這才不甘願道:“我聽到了一點兒……”
傅平安一口氣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要是薄嬌兒聽到了她們議論太後和攝政王,是不是真的要把她埋了,可是她和雲平也不過只是兩個小孩,這件事應該是很有難度的。
不,應該說根本不可能啊。
她正這麽想着,薄嬌兒說了下半句:“我聽到陛下想換宮女。”
傅平安:“……啊,對。”
薄嬌兒上來挽住傅平安的手臂:“我有主意,但是陛下姐姐以後要陪我玩。”
傅平安看着個子只到她肩膀的薄嬌兒,很難想象她能想出什麽好主意,但她還是下意識問:“什麽?”
薄嬌兒笑起來,她的臉蛋圓圓的,笑起來嘴角有梨渦,雪團子一般的臉,配着不太黑的栗色的頭發,看起來脆弱嬌柔:“陛下姐姐就告訴那個宮女,你要用自己喜歡的人,不然就告訴太後她服侍的不好,她會知道怕的,奴才都是這樣,你得給他們立規矩。”
傅平安盯着薄嬌兒,她感覺有點不異樣,但說不上來為什麽。
【肆水:這孩子真的七歲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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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魏晉:感覺說不上來的詭異。】
【跑調歌後王阿米:話不是這樣說的,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的啊,奴才不是人,你們要換位思考。】
【失眠的一天天:嗬嗬,你挺會換位思考啊。】
傅平安一時沒說話,薄嬌兒道:“陛下姐姐不相信嬌兒麽?”
傅平安搖頭,她望向雲平郡主,見雲平也面露茫然,實際上薄嬌兒和她說的是一碼事,太後不把宮女當成人,但是薄嬌兒由此得出了可以借此收服宮女的方法。
傅平安決定試試。
她走到門口,開口道:“琴菏,進來一下。”
琴菏很快進來,跪地行禮,傅平安想了想,問:“趙嬷嬷呢?”
琴菏道:“回陛下,嬷嬷今日稍有些風寒,如今正在靜養呢。”
“阿枝呢?”
“回陛下,這幾日兔子食欲不振,阿枝正在照顧。”
“你把阿枝叫進來,朕有事吩咐。”
“陛下有何事呢,奴婢也可以替陛下分憂。”
“只是一件小事,你讓阿枝過來,朕有話說。”
“若不是急事,何不讓奴婢替陛下傳話呢?”
仿佛每次都是這樣,再加上琴菏做事确實漂亮完善,傅平安漸漸都覺得自己還要叫別人都是無理取鬧。
她又不敢太兇,她至今能想起登基那天,她心中莫名産生的一種殘暴,她總疑心莫非那是她的真面目,她難道真的注定要成為暴君?
可是她不想成為暴君,卻仿佛連宮人都得寸進尺了。
誠然書上說,君主被人畏懼比受人愛戴要更安全一些,另一本書上則說,明君無為於上,群臣驚悚於下,但是傅平安并不很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如果變得殘暴被人畏懼,史書上就會将她稱為暴君,那是她不願意接受的。
但這樣終歸不行,傅平安稍硬氣了些:“既有吩咐,照做便是,快點出去。”
琴菏仰起頭來,竟是淚水漣漣,怯弱道:“陛下,是奴婢有哪裏做的不好麽?若是奴婢有做錯的,請陛下告訴奴婢,不要厭棄奴……”
傅平安:“……”
【失眠的一天天:說實話我早就看着宮女不順眼了,白蓮花似的,還整天抛媚眼。】
【長安花:就是抛媚眼給了個小孩,小孩也看不懂,但是不和諧。】
【芋泥波波奶茶:怎麽啦,我剛吃完晚飯,琴菏咋哭了,這宮女心眼最多。】
【失眠的一天天:平安也就登基那天硬氣過一回。】
傅平安感到很委屈,她不敢硬氣,明明是因為怕被當成暴君。
還有白蓮花又是什麽?
就在這時,邊上蹿出一個小小的身影,伸手便給了琴菏一巴掌,聲音因為稚嫩嬌氣而尖銳:“叫你叫個人而已,推三阻四的,誰是主子你分得清麽?”
把掌聲清脆響亮,一直傳到了門外,但從前只要有風吹草動就會進來的宮女,今日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傅平安和雲平郡主一臉訝異地看着薄嬌兒,薄嬌兒将手籠在袖子裏,來回踱步,昂着頭道:“看你這個樣子,分明就沒把陛下當成主子,你不想做我們的奴才,那就算了,出去跪在院子裏,跪兩個時辰,然後回來告訴我們,你想明白了沒有。”
“奴婢……”
“出去,你難道還想抗旨?這是陛下姐姐的想法,對吧,陛下姐姐。”
傅平安:“啊……嗯。”
薄嬌兒指着琴菏:“抗旨不尊,你可知道是什麽後果?不僅是你,你的家人也得被牽連。”
琴菏臉色煞白,連忙低着頭出去了,這次一聲不吭,跪在了院子裏。
薄嬌兒邀功似的望着傅平安:“這些刁奴最會因為我們是小孩兒哄騙我們,其實若是不聽話,打發了就是了,還是陛下姐姐太慣着他們了。”
雲平郡主望着這一幕,像是想到什麽,出聲道:“把宮門都關了,若是今日的事傳到外面去,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要挨鞭子。”
殺雞儆猴起了作用,所有人立刻關了宮門,沒人有異議。
【嗷:這些小孩可真是有點吓人啊。】
【芋泥波波奶茶:嗯,只能說,符合這個時代的認知。】
在琴菏跪在院子裏的兩個時辰裏,傅平安叫來了阿枝,讓她成了管理金桂宮的大宮女,讓嬷嬷成了管事。
見到阿枝的時候,傅平安着實是吓了一跳,對方和先前印象裏的已經大變了樣子,本就消瘦的身體簡直可以說只剩一把骨頭,皮膚黑了許多,大約是吹多了冷風,臉頰泛紅,指節紅腫,手上還有許多細小的傷口。
傅平安很想問一下,卻又擔心節外生枝,便沒有說話。
而兩個時辰之後,琴菏虛弱地跪坐在大殿內,伏在地上道:“陛下,是奴婢錯了。”
傅平安看了眼雲平郡主,這是對方第一次在主殿留到那麽晚,薄嬌兒本來也在殿裏,只是吃了些棗糕在塌上睡下了,傅平安便叫人把她抱回了房間。
對方睡着的時候微微張着嘴,嘴唇濕潤粉嫩,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樣蓋住眼睑,看起來像是尋常孩童一樣天真無邪。
雲平郡主走到琴菏跟前,低聲道:“琴菏,我且問你,太後娘娘是不是吩咐過你什麽?”
琴菏沉默片刻,擡頭望向坐在主位上的傅平安,傅平安靜靜看着她,面上沒什麽表情。
雲平郡主道:“你不說,就是有了,這已經犯了大忌,只憑這點,将你杖殺也是不過分的。”
琴菏忙道:“太後娘娘是叫過奴婢,但是只是問陛下吃的如何,睡得如何,奴婢只是按實說了……但,兩位主子經常私下聊天的事,奴婢是沒有告訴太後娘娘的。”
雲平郡主道:“你這話,我姑且是信的,太後娘娘确實沒問起過這事,但你不要欺我們年幼,便覺得可以拿捏我們,左右我們才是主子,總有辦法能處理你。”
琴菏連連磕頭:“陛下和殿下信奴,奴婢是一心向着陛下的,太後……太後娘娘脾氣不好,當初能來金桂宮,奴婢喜不自禁。”
雲平望向傅平安,微微點頭。
傅平安終於開口:“你起來吧,你的這份心,朕知道了,朕本來也不想做那麽絕,只是你太喜歡專權了,如此行事,朕很不喜。”
她瞟了琴菏一眼,見對方雖然起來,但身形搖晃,甚至踉跄了一下,便開口道:“回去養幾天吧。”
琴菏屈身要退,卻突然一歪身,又倒在地上,輕聲啜泣。
【失眠的一天天:她這個狐媚姿态到底是想要幹嘛?】
【無論魏晉:可能是看薄嬌兒那個小煞星不在,又要搞事,平安啊,別聽她說話了,快把她趕走。】
傅平安也隐約覺得要是讓琴菏說出話來,說不定要前功盡棄,厲聲道:“做此狐媚之态是為何,快滾出去,再不出去,朕找人拖你出去!”
這一下不止把琴菏吓到了,連雲平郡主都吓到了,一臉震驚地看着她。
琴菏連忙出去了,傅平安臉上的表情立刻從一臉冷峻變成了羞赧的笑容,道:“朕學嬌兒的。”
雲平郡主神情詭異,卻也沒說什麽,只是行禮告退,傅平安送她到了門口,雲平郡主突然轉身,問:“你知道狐媚之态是什麽意思麽?”
傅平安呆了一呆:“啊?朕……朕也不知道,書裏看來的。”
雲平郡主啐了她一下:“也不知道你哪來的書。”
這麽說完,提着裙擺轉身小跑着走了。
裙擺如流雲一般浮動,隐約露出一雙鵝黃的絲履來。
傅平安望着雲平郡主的背影,若有所思。
【平安寶寶真可愛:寶寶這個眼神是……?】
【楊水水的金金:開竅了?】
【失眠的一天天:早熟,早熟不好。】
傅平安滿頭霧水。
她只是突然意識到,書上的君主或許就是如此,薄嬌兒就像酷吏,雲平像是文臣,她只需要利用好兩者,便可以退居幕後,做個仁君了。
但目前這在她腦海中還是個很粗略的想法,不成體系,目送雲平郡主回到偏殿之後,傅平安扭頭扭頭望向了門口正俯身行禮的阿枝,望着對方手上和脖子上的傷口,臉上隐約的笑容慢慢淡去了。
她開口:“是誰把你搞成現在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