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章

第 77 章

這件事的收尾傅平安不是很滿意。

因為房子聰暈倒,早朝只能先散了,她特意遣了醫官給房子聰看病,卻也就只得出郁結在心這樣的結論。

按傅平安的設想,房子聰應該再次在她面前請辭,然後她這次就可以勉為其難道:“好,那也不能勉強丞相,朕便同意吧。”

就很完美。

也很有直播效果——直播效果這個詞是彈幕教她的。

不過如今這樣,差別倒也不是特別大,只是又過了幾天,房子聰才呈上辭奏,傅平安自然也不批準,畢竟如果在房丞相病中就将他撤職,顯得太過於不近人情,於是實質上,丞相的位置就空了下來,其職能分攤到了另外兩公與皇帝的手上。

傅平安知道往後可能會出現沒有丞相的朝代,但實際上丞相的職能是永遠有人擔任的,但其他人自然不知,覺得總該有丞相,一時之間,讨論繼相候選人的,讨論麒麟閣配享人員的,讨論房子聰是否需要嚴懲的——這些人全部都有。

但已經無人再讨論傅平安出宮之事了。

還因為她如今開始叫人将早朝之事都記錄下來,還會将部分內容公示出去,於是大家也開始越來越重視自己的發言,往往是要潤色許久才願意發表,就

算如此,公示出來後,也往往會引起下一輪争論——畢竟以前說完就算數,大家的記性也不是那麽好,但是如今卻不一樣了,那話就貼在朝陽宮門口,大家進宮出宮,都能再複習一遍。

一時之間,朝野學術讨論的風潮空前流行,而最大的受害者或成太史令司方瑄——太史令從一個默默無為的官職變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畢竟所有文字都是借她的手摘錄下來的。

有那麽一段時間,司方瑄在風口浪尖,甚至閉門謝客,早出晚歸,叫傅平安看了多心生不忍,於是過了一段時間,又叫王霁站在一邊,同時一起記錄,這事說起來是分擔太史令的工作量,實際上另一方面卻是讓內官頭一次出現在了朝堂前,有人彈劾此事,但很快淹沒在了其他衆多的讨論之中。

傅平安如今對馭下有了自己的理解,她認為最好的辦法,通俗易懂地來講,無疑是給所有人找點事做。

隆安五年的夏天便在這些新事物帶來的喧嚣中度過,這年的冬祭,攝政王傅靈羨在郊祀時向陛下獻上虎符,并上書想辭去攝政王一職,陛下再三拒絕,只感懷攝政王的忠心,将虎符收下了。

這年比起前兩年來,實在是很好的一年,除了南方發了場水災,害了一些農地村莊之外,便沒有別的災害了,在西北囤的田開始産糧,很好地支援了鬧災的地方,魏京外圍也沒有前兩年那樣,到處都是逃難過來的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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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上元節,陛下又開宮禁,洛瓊花高高興興地去了,但陛下主持前朝祭典,她在後宮根本沒有見到,甚至連太後都沒有見到——太後說自己身體不适,沒有出現在人前,於是拜托了攝政王傅靈羨的養女雲平郡主來主持此事——這從另一方面來講自然也是給攝政王的恩典和優容。

洛瓊花心中非常沮喪,晚上她想再去雍山,好不容易跑到北宮門,卻見從前根本無人看守的宮門,如今多了許多士兵,很快就發現了她,然後把她帶回到了母親身邊。

洛瓊花抱着母親的胳膊撅着嘴。

一定是陛下幹的。

自己好心告訴了她出宮的好路徑,結果她居然找人看守住了,真是有點過分唉。

但念頭一轉,洛瓊花又想:也是,平安畢竟是陛下嘛。

臨近子夜之時,所有人按陛下的要求聚集在朝陽宮前的羲和廣場,天上月光如玉盤明亮皎潔,地上宮燈如星子熠熠生輝,朝陽宮在夜色中巍峨聳立,如山岳般帶來磅礴氣勢。

衆人正議論着為何要來此地,突然有編锺之聲響起。

聲音悠遠空明,像是一下下砸在人的心上,那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只覺得仿佛是從天上,衆人漸漸安靜下來,并情不自禁望向天空。

铛——铛——铛——

洛瓊花被母親摟在懷裏,在心中數着這锺聲,一直數到了第十二下,忽然有銳器破空之聲傳來,十二道明亮的光線從城樓射向天空。

洛瓊花瞪大眼睛:“那是什麽?”

常敏也不知,但是不想在女兒面前顯得太沒氣勢,就沒有說話,那如同箭矢般的明亮火光沖向天空之後,竟在天空中炸開,變作了五彩的光暈——就好像是在天空中盛放的話。

羲和廣場一片寂靜,直到火花從天空中消失,才漸漸嘩然起來。

“是神跡麽?莫不是神火天降?”

“是誰引來的?”

“不是誰引來的,定是因為天下昌平,於是神佑我大魏!”

“那就是陛下引來的,因為陛下是難得一見的聖君呀。”

【暗示哦:煙花還是有點寒酸了。】

【鴿鴿:畢竟是剛做出來的,你別要求那麽高好吧,這可是這個時代的第一發煙花!】

【長安花:我覺得也很漂亮啊,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垂落、星如雨。】

【平安寶寶真可愛送給主播煙花摩天輪】

【芋泥波波奶茶送給主播新年煙花】

【失眠的一天天……】

直播間的禮物和眼前的煙花重疊在一起,在傅平安眼前展示出了在這個朝代的其他人絕無可能見到的瑰麗景色,於是傅平安站在城樓之上,表情與周邊一片震驚的人比起來,堪稱冷靜。

煙火落下之後,她望着身邊的太史令司方瑄稱贊道:“你把時間算的很準。”

司方瑄擡手行禮,雖然此事全權由她布置,此時神情還是有些恍惚,但仍恭敬道:“這是臣的家傳之學,亦是職責,不敢有錯。”

傅平安這半年發現這司方瑄亦是個人才,對方最難能可貴的是剛正不屈卻并不古板,比方最開始傅平安說要公示大臣早朝部分陳言,司方瑄覺得不可,當面向她提出質疑,認為軍政要事,怎能如此草率地讓所有人都可觀看評論。

但傅平安說:“首先,朕并非将所有政事都公示出去,只是部分與臣子密切相關的,如提選入主麒麟閣的臣子一事,再者,此舉可以讓更多的底層官員參與進最新朝政大事,而不至於讓他們因信息不通受控於高品級臣子,朕希望,他們能直接忠誠於朕,而非忠誠於他們的上級。”

司方瑄思索了片刻,便明白過來,并且很快開始對於何事能公示何事不能有了自己的想法。

更別提,對方是如今這個時代少有的天文歷法的專業人才,對於數算更是可以說超越了九成人,這次為了能達到在子夜十分放出煙花的效果,她全權負責此事,最後完成得堪稱完美。

傅平安滿意點頭,又望向城牆之下的羲和廣場,同時開口:“那麽您怎麽說呢,是否願意繼任丞相一職呢?”

阿枝提着盞宮燈往邊上走了幾步,於是照亮了先前被陰影擋住的一個角落,於是露出了坐在交椅之上的張啓星,她仍仰頭望着天空,神情震撼而肅穆,過了許久,她開口道:“荀子在《天論篇》裏說天行有常,臣也常以為,所謂祥瑞之事,不過只是一種自然現象而已,但陛下,您有些太叫人吃驚了。”

傅平安道:“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攝政王同朕談起祥瑞,也是這麽說的。”

張啓星終於望向傅平安:“君子以為文,是因為君子發現了其中蘊含的規律與原理,但若不知道,又與百姓何異呢?”

傅平安笑道:“若張老成為朕的丞相,這些事自然都會知道。”

張啓星故作鎮定,手心卻微微濡濕,如此激動的心情,可是許久沒有過了。

她又望向天空,開口道:“臣可否知道,如此神跡,需要耗費多少銀錢人力?神跡雖可啓迪百姓,但歸根結底,還是要有實際的生産才行啊。”

傅平安一愣,随即笑起來。

張啓星顯然是同意了,這不,都開始教訓她了。

她笑道:“明天便決定在京畿實驗代田法,如無意外,不出三年,畝産便能達三倍以上,這能否作為邀請張老為相的依憑?”

張啓星道:“哼,那就等結果出來我再上任。”

傅平安苦惱道:“那朝中可要有三年無相了。”

張啓星沒有再說話。

天空中仍留有煙火的痕跡,如同在天空潑墨,留下暈開的墨跡,夜還漫長,緩緩而過,待天光一開,又是新的一年。

這年的上元節,在許多人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別是接下來兩年,都沒有這樣的盛景,很多年以後,魏京中的百姓形容起第一次見到煙火的震撼,仍流露出難以言說的神情。

甚至於,對於後面遷來沒有見過的,多是要表現出一種帶着優越的痛惜來,必是要說一句:“那你是沒見過,隆安六年的年頭,那年上元節……”

對於百姓來說,這是數年難以忘懷的盛景,但是對於朝中大臣來說,另一件事更叫人驚訝。

年節過了之後沒幾天,一道聖旨便從宮中快馬傳遞而出,那聖旨上宣布了時隔半年終於得以新上任的丞相。

張啓星就在霍宅接了旨,那宣旨的王霁,一臉不敢置信地念出了聖旨上的名字——

“……汝岳上邑陳松如,拜為丞相……”

名字并不是張啓星,但跪在地上接旨的确實是張啓星。◢

将聖旨交予跪在地上的張啓星後,她偷偷看了眼身邊的陳宴,陳宴面無表情,但是眼神很空虛。

陳松如,是當年高祖帳下的軍師,高祖開國之日,她卻歸隐山林,到如今已有數十年了。

很多人都覺得她已經得道成仙了。

當然,對王霁來說更重要的是,人家三十年前就是陳家的族長,可以說是陳宴的長輩的長輩。

周一咯。

越難越卡在十二點前寫完了,果然,天天趕死線總有翻車的一天。

*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意為君子把它看作是一種文飾,可是普通百姓卻把它看作神靈存在的具體表現了。——荀子《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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