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成洛女神

第1章 鬼成洛女神

窦矜向她靠近。

惹得長幸步步後退,“你這個太子,整日咕咕瘋瘋,什麽是不是的,有話就說!”

他笑了笑,望着她,明明一張鵝蛋臉粉白面,稚氣未脫,遣詞造句卻與他針鋒相對不相上下。

緩緩笑,“當鬼不如作神,既然來了,來者即為客,長信宮嘈雜不好休憩。不若你喜歡哪裏,我另辟給你安身,此外,還想借你那燈一用。”

“你衣食無憂,要我的燈幹嘛?”長幸将燈甩到後頭。

這是她穿來的贈品,不賣。

窦矜顯然不懂,且這男人霸道慣了,要來強搶。

“萬事俱備,孤只缺一盞引燈。”

長幸當然不給,一個箭步要跑。

她的身板小,腰細弱如絲,輕易被他攔腰手繞到後頭,拿走了那盞吊竹燈跳開了欣賞。

神情極度頑劣。

她氣死了,“方才還說我是洛神之後?不知道不敬鬼神,要遭天打雷劈的——還不還給我?”

兩句丢去,那燈似有感應一般,滅了。

窦矜一愣。

且室內原本的燭光一同齊滅,陷入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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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藍月光從窗中渡身,将她籠在一團光中,朦朦胧胧發着光,竟真的有些化羽飛仙的不真實之感。

而這美仙有些生氣,秀眉蹙起,三兩步要來奪回她的燈。

窦矜讪讪。

此物燙手,趁她來拿便一下松了手。

長幸的頭發因跑而飛揚擦到他的胸膛,下秒,燈回到了她手裏的瞬間又亮起了,他的神情起伏,最後詫異得看着她,因着無法解釋這現象,不得不噤聲。

“少嚣張,”這下輪到她占上風了,沖他甩了個臉子,“窦咕咕,水能載船,亦能覆船,若你還想要你的漢宮,下次瞧見我躲着走罷。”

他聽漢宮二字,輕嘲。而後反應過來,平淡着皺眉,“你叫我什麽?”

“咕咕,你一直自稱孤,此二字很合。”

窦矜厭惡地抽搐嘴角,“随你。”

“我本不稀罕給你取小名......”她想了想,挂起一道神神秘秘的微笑,“明後日還有雨,大雨。”

窦矜眯眼,似在探尋她這句話的真假。

“打賭。”

“若成真,那你莫再煩我。”長幸老神在在,搖搖擺擺地走了。

如是這般,窦矜想着在藏書閣裏的場面一夜未睡沉。

第二日才天蒙蒙亮時,他掀開帷幕喚來全則,“什麽聲音?”

竟是毫無睡意的嗓音。

全則道,“是雨,殿下,又下雨啦。”

他叫全則開窗。

外頭果如長幸所說下起了大雨,一時泥土飛濺,青草香苦,遠處山林只有朦胧輪廓。

窦矜眉一挑,“服侍孤穿衣”。

中途,瞧着低眉順眼給他穿鞋的全則,想起來一件事,“昨日你派人來灑掃的不錯,孤讓你将功補過了。”

全則還有些傻楞。

窦矜道,“你妹妹的那只手,不砍也罷。”他的臉色仍舊是那種笑意,桃花眼更顯陰柔,全則激動之餘,只怕是他的陷阱。

窦矜懶得跟一個下人解釋,“你自去領人,将她發配了別宮。退下。”

天降甘霖,大地遍澤,是最吉兆。

和窦矜猜想的一樣,漢帝那邊會有動作,剛吃兩口早米,皇帝身邊的王索就到了。

“喲,太子起了?”那王索沒想今日都未打更,晝夜不分的窦矜還起的怪早,“正巧,陛下請太子前去景徹臺參典,送谷牌。”

窦矜嗯了一聲,繼續吃他的兩口肉糜,也不叫他走,也不叫他坐。

王索沒敢多吭聲。

窦矜的精神狀态時好時壞。

瘋子談不上對誰偏愛,對誰的厭惡卻很明顯,王美人是他的姊妹,王相雀是他的遠親,窦矜借瘋使瘋,拿刀追着王索跑過。

事後只說自己夢游,拒不承認要殺他的事實,這讓征帝也汗顏。

撐着等窦矜持吃完了那碗粥,王索才敢開口請他移駕。

今晨,龜殼占蔔後,國師禀明漢帝要為這福澤作祭天大典,在最高的觀徹臺舉行。

一時間百官群臣皆至天梯兩邊等待,擡頭的遠遠望見東宮儀仗。

窦矜着着玄衣,紅腰帶和長裾上挂滿钰玦,一身飛騰猙獰的玄獸蛇身。

他在百官仰望中走上天梯,雙手接了丞相遞來的骨牌,交予天子,而後天子親手将骨牌入鼎身,灑酒,歸花,送牛羊。

是為——天子祭。

随着丞相一聲令下,而後棍鞭落地,一串編鐘的禮樂瞬間震耳欲聾。

磅礴雨水中天雷劈響。

當朝天子與天子後并立。

百官齊齊跪拜天地,這次王相雀亦然,“皇皇上天,照臨下土,集地之靈,降甘風雨!”

征帝大笑。

窦矜的耳裏都是此起彼伏的風雨。

他站在最高處,看到遠處方正的屋影,皇後稱病居在未央宮不出,連這樣的儀式也不能出現。而那個與她狼狽為奸的人,就在他眼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要毀掉這一切,毀掉這些宮瓦這些牆磚。

未央宮的西邊就是長信宮,屋角的檐鈴一直在不斷晃蕩,他忽然笑了一下,想到那個非人非鬼的提燈女,她只在夜晚出現。

*

皇後起初是假病,後面不知是憂思成疾還是怎麽,真病倒了,躺在榻上日日藥不斷。

長信宮徹底被冷落,只有那扶蘇整日對着長幸這只燈垂淚。

大抵抱怨皇後的不念舊情,把她給抛棄了還不給姐姐報仇,又抱怨漢宮現在天天鬧鬼,總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沒了的,想跟父親求個情回了家去。

結果沒過兩日,這扶蘇就被征帝寵幸,納入了後宮。

起因是王美人這半年榮寵不衰的,近兩日還查出了身孕,無法侍寝。

時隔一月,已入初冬時,長幸于藏書樓再見窦矜,彼時,他還在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得閱讀竹簡,當個閑散皇太子。

“s來了?”他伸手,“洛女坐。”

再無他話。

長幸不過是來看書打發時間的,他這樣安靜,算她運氣好了。

看了幾行,內心開始抓耳撓腮。

“你認字不全?”窦矜嘲笑她,“不怪。我朝與秦,書寫确有不同。”

“可要我幫——”

“不用!”

“嗯。”

他收回視線。

長幸無語。

跟他交鋒過幾回,發現他确實很能讀懂人心。

是個心機boy。

連她都能隐約判斷出,是那王美人估計使了什麽法子,叫皇帝又注意到了王家扶蘇,皇帝的後宮和政治舞臺,幾乎是被王家給包圍了,窦矜怎會不知?

“太子,你母親病了。”她放下書簡。

窦矜沒有過多表情:“......想好時,她自然會痊愈的。”

長幸,“窦咕咕,你父親寵妾滅妻,已經是不仁不義,他還重用王家外戚,現在王家近乎獨大。”

“——你是想說王家蛇蠍之心昭然若揭,而我卻無動于衷是麽?”

窦矜忽然大笑,如他們初見那般癫狂,擊節而贊,“好!好!好哇!”

長幸匪夷所思他的反應,“什麽意思?”

“吾同爾。”

她忍不住罵他,“漢宮主窦,不姓王,現在還是元征,挽救還來得及,你想最後被他們王家砍頭嗎?還是說等你父親遭了殃,你好當個傀儡皇帝受他們的控制?”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窦矜看着她,眼中有血絲,桃花眼染上了更多得陰翳。

“傀儡?”他繼續笑,“吾會自颉頭顱,血灑黃土!”

“.......”

從那日他要跳井,長幸就有這種想法。

現在,長幸終于敢确定。

——這個太子,他是厭世的。

死前的她十五歲,也是自閉厭世,最後成功把自己折騰死了。

她嘆氣,“你就如此不喜這裏嗎?”

窦矜于竹卷後嘲弄,“洛仙幾般大?何出此言。”

“若算來人間的年歲,比你少一度春秋,我不言假,你也別撒謊。”

“我沒撒謊。”他哼哼。

長幸激他,“那你否認什麽?因為母不愛父不疼,所以讨厭這有什麽好掩飾的?”

窦矜額頭青筋暴起,下意識要找人拿他那只青銅劍,“你!”

“還是冷靜些,你可是砍不了我了。”她涼涼地微笑,随後敲敲桌子,“太子請坐好,聽我說。”見窦矜不肯買賬,僵持在那裏,嘴角去掉三分嘲諷挂上點真誠,“莫氣莫氣,我同太子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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