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後成仙去
第1章 皇後成仙去
藏身之處被發現了,現身的魔法也被圍觀,而且窦矜将她擺在書架高臺之上,腳下懸空,自己半坐着不上不下,吓了一跳,“那個咕咕,你過來。”
窦矜湊近幾步。
她昂起下巴,“扶我下去。”
“要我扶你?憑何?”
“你這個豎子!故意将我擺在高處為難是不是,”長幸覺得這很學雞行為,“我可救了你跟皇後,既然是要長期合作的,你不能欺負我。”
窦矜這才伸過手。
長幸将手搭上,蹦下了地。
曲裾深衣略微搖動,窦矜看見了她裙角那塊兒的血痕,幹巴巴,皺搡搡的粘在那裏,成了淡淡的粉色,面上浮現一抹頑劣的笑意。
“雖為一只陰魂,也得沾染上人間痕跡。”
不知是笑她,還是笑自己。
長幸:“算你走運,皇後起死回生,你不是沒媽的孩子了。”說完,“哦,媽同母。娘的意思。”
他聽不大懂她古怪的措辭,踱步,“以後你可在書房這處落腳,需要什麽,或想要什麽,同我道來便可。離得近了,方便你我商量。”
長幸還有些懵,“商量什麽?”
窦矜轉身,黑黢黢的眼盯着她,長幸有點尴尬。
“是皇後的事。你上次說,你有辦法.....”他遲疑了一瞬,落下眼睑,“給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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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幸連連反應了過來,歪着脖子思索,窦矜見她裝腔作勢,倒也沒有打擾,拂開袖子痛快落座,自個跟自個下象棋。
思索時,眼盯着臺邊的燭火意識到一個問題,長幸今日沒有帶她的那盞萬年不變燈。
他撇眼過去,正和思索好了看過來的長幸撞個正着。
她眼中反射着跳躍的火焰。
窦矜收回目光,落下一個子兒。
隔着桌案,長幸收袖矜矜的與他對坐,“窦咕咕,有一法子,可叫你母親光榮出宮,皇帝老兒還不會多置一詞。不過,你要先把孟常撈回來。”
孟常此時還在嶺南的邊關喝西北風呢,這一員忠心耿耿的猛将,心思缜密吃苦又能幹的,堪當漢宮最好的守門管家,怎能說丢就丢?
窦矜略笑,“提條件?你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長幸,“那是你的朋友,你早晚也是要救的,不如我們一起,将此事提前。”
*
征元十六年,本就是不平靜的一年。
南方荒蠻之地已鬧了三月瘟疫,牲畜大量死亡,播種沒有牛畜耕地,秋收不好,趕上因天冬至,氣節越發寒冷,取暖的稻草牛糞也都寥寥無幾。
西南方在鬧饑荒,孟嘗去的正是遷疫防守的邊關。
“我去了書庫,西濟以稻谷農業作收為生,那西濟王自己都是播種的一把好手,得過皇帝年輕時的誇贊。他叛亂,大抵是真的交不出一點米糧了,而朝廷還要強行收貢。”
西濟王的謀略一般,動靜很快就被發現了,老實說就算沒有窦矜,估計連夜扣天子城門這一步都做不到,這樣的一個老實人要叛變,估計真的是狗急跳牆,沒有辦法的辦法。
窦矜都看在眼裏,他就是不想管。
但是長幸非得逼他不可。
窦矜确實想要撈人,且也有了法子。
但長幸先說,他便随口問,“你的計策該是如何?東宮現在舉步維艱。”他從容地落下一子,“那些老臣可都巴巴觑準我,只要我再做出點什麽過分的事,廢太子就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怎麽能叫過分呢,這叫為父分憂。”
“哦?”
長幸把自己的想法解釋給他聽,“西邊正在鬧荒,有幾股濱陽之賊兵草寇趁機作亂,這濱陽就在嶺南隔壁,可是這剿匪剿了一年半載,總是跟春草生火似的,一陣一陣得剿不幹淨。我聽聞,孟小将軍幼年便随父從軍?”
同時,窦矜落下一子,于是楚河漢界,局勢已定。
他看向長幸,她正講得繪聲繪色。
“你只要找人煽風點火,說這濱陽草寇過了濱陽,要走嶺南往都城來了!恰逢新春,是最要平安的時候,皇帝定然會派新将把關制賊,誰在關吶?孟小将軍在。
雖然被貶,但是孟家軍依舊威名在外啊,實力可當,等他順勢解決了這長年累月的濱陽之患,也算救了一座邊城,不就将功補過了嗎。”掰着手指,“這樣算來,孟小将軍可以在年前官複原職。”
“欺君之罪,可殺頭也。”他道。
長幸回以微笑。
“煽風點火,黑白颠倒不是你最擅長的嗎。天高皇帝遠,當然可以以暴制昏。再說s,你欺君的還少了嗎?”
窦矜待她語畢,揚手擊節而贊,“好!”
她和窦矜的法子想到了一塊兒去,只差些要落實的細節,還需窦矜親自來策。
*
窦矜撈人,長幸也兌現承諾,助他一臂之力讓皇後出宮。
趁着年關,日在奎,始倉房庚鳴,蟄蟲鹹動,是所謂玄鳥至之日。
這日子本是抽簽占蔔算的,長幸跟着地理老師的口訣,叫那玄鳥日成了她觀察出來的一個日夜夜分,雷乃發聲,始電的雷雨天。
天子當然要親前往朝天臺拜祭。
長幸把皇後之字“英姬”,利用自己透明的優勢,事先用錘子輕輕鑿寫在了龜甲,那表面完好,實則被動過手腳的龜甲一裂。
“英姬誕于昆。”
天忽明,實乃大吉之相。
跟字中所示的去解釋,國師闡明皇後該出宮去,送于昆侖合仙。
拜天乃公之儀,群臣侍從皆在,話是人變的,可那龜甲總是大臣保管呈奉,天人合一,天子思考再三,對于自己瘋瘋癫癫的發妻變成前仙這件事,勉強應允了。
皇帝的面容隐在珠串後,諱莫如深。此番長幸與窦矜合力裝神弄鬼,讓皇後出了宮還成了仙,他少了姜氏的把柄,還多了一份要尊敬姜氏的軟肋。
窦矜預料他回宮後會大發雷霆。
但是這次皇帝沒有。
他只是去看望了後宮內的王美人和扶蘇。
現今,王美人大腹便便已懷胎六月有餘,扶蘇也懷了身孕,二人前後隔不過三月。孟嘗于邊關剿匪,孟大将軍呈帽回鄉。
皇帝扶着王美人的肚子。
一邊是老臣姜氏與太子,一邊是新臣王氏與這倆個孩子。
楚河漢界,是他坐在中間下棋。
如今,棋面輸贏黏連,窦矜的忽然發力讓這局面有隐隐崩壞之勢。
窦矜的崛起,讓曾經一次次失望的皇帝有欣慰之情,這是他最最正統的兒子,是他親眼看着長大的兒子,他曾想傳位于他。
但弑父殺子如一根鋼針紮在皇帝眼裏,皇帝還是皇帝,窦矜這個孽障是萬萬留不得的。
*
皇後去昆侖的車仗、便服、玉石器皿,随侍的奴婢、遣送官隊都是最高規格,正應了長幸那句,"光榮出宮"。出宮之日定在皇後生辰之前,她須得去昆侖做壽。
皇後來找窦矜時沒乘鸾車,只帶了蔡春外加一個老婢,這人還是太子的乳母候氏。
皇後全名姜英,取名英姬,是其父要她不為女子也為人臣,入宮前她也曾耍玩銅戟花刀,堪當英女,碰到窦矜略冷的手,将手中碳爐給他。
"聒兒還是這個體質,暖着些。''
窗外小雪,窦矜被雪色霧化的眼裏,有了一點溫火氣。
“母後。”
“聒兒。”
四字裏,包含千萬。
“你們先退下。"
等屋中只剩下他們二人,皇後立刻湧出熱淚,“聒兒不要怨我。”
窦矜扶着她的肩膀,“兒臣不怪......也會去看你。”他松開手別轉身體,走至窗下,正常下的母子相處有些別扭,他不肯煽情,只淡淡地補充,“若母親願意,兒定去祝壽。”
皇後點頭抹淚,“我願意的,願意的。你在宮內,照料好自己。”
她稍微顧了顧四周,确定無旁人了,“我苦高牆竹瓦已久,那山雖偏,卻與姜祖本家相近,我也好參拜祖先。聒兒是怎麽想了這個個法子,助母後脫困?”
窗外雪淅淅瀝瀝,蒙上大地一層錯隐隐的白霜。
他束手,道,“得一青女相助。”
青女是神話山海經裏廣寒宮吳剛之妹,專管這降霜撒雪的女仙子。
皇後自然是愣了愣。很快又自個兒想通了,“我家聒兒聰慧......孟小将軍快回來了吧,前中,有凱旋之旗簌簌飄過。”走上前,同他一起賞雪,“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樂酒今夕,君子維宴。”
皇後有意忽略了兩句——死喪無日,無幾相見。
窦矜看着自己母親的側臉,皇宮真的是個吃人的地方。
皇後也看過來,眼中不舍與溫存蔓延,“母後要走了,先預賀聒兒與孟小将軍凱旋。”
*
深夜,長幸現身。
窦矜請謝她,問她會不會下象棋。
“會一點皮毛。”
“那坐吧。”
長幸也不客氣,桌邊擺着餐點,樣子倒還蠻美的,裝在漆盤裏。棋盤纏枝紅黑花樣,她先摸了摸這考究的古董漆盤,才攆一塊綠膏咬了一口,“甜的。”
開局了,她用右手執紅,放下一枚子。
“你會餓?”窦矜問她。
她從前沒有知覺,不會餓不會渴,慢慢的,越來越像人了。
“最近幹了比較多的體力活,大概是累的。”又抛下一枚。
窦矜提醒她,“最近怎不帶那盞燈。”
“見你屋裏有燭火,用不到了,遂不用帶。”
“哦,看來你的燈丢了。”他沒錯過她回這話前的那一點愣怔,越發肯定地道。
被人拆穿,她化怒氣為動力,重重落下一子将他的卒推飛。“我吃你的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