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迎敵護家園

第1章 迎敵護家園

是啊。

長幸瞪大那一方雙目,與他對視。

窦矜率先反應過來,腳踏過門檻去打量她臉色,“你可有什麽不舒服?”

她搖搖頭,反複看自己的手腳和身子,在刺目的光下也并不透明。

但是突入其來的日光使得她一只孤魂心驚動魄,夜裏生活久了,她早已适應不了這燦爛白晝,将将用袖子把臉藏住,才算緩和一些。

這般藏在袖底下,還反問他,“那你有什麽不舒服嗎?”

“什麽。”

“我是一只鬼。你別是被我吸了太多陽氣罷。”她質疑道。

窦矜聽了,不屑得哼笑。

“麻利些,這水不夠熱。快去!”

是全則。

他估摸是聽見了這邊的動靜。

迷晃中,白垂簾後全則已經端着金盆而來,別看他個小身瘦,滿滿一盆水端着還是步履快捷不停,也沒個聲。

突如其來的聲響便叫她心下一緊,眼見人越來越近了,去書房得從外繞,可她目前這個情況,也不确定是不是還能隐形。

她着急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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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窦矜直接将她手腕一提,拉入了門內,在全則掀開最後一片廊中的簾子時,将門彭得阖上。

他平日是個極難伺候的主,要是起了床,不能等他吩咐,因此全則來東宮為了保命,不久便練了一雙招風耳,時時刻刻候着寝殿的風吹草動。

就等窦矜一起,做個開門的聲響,他就腳打後腦勺地來了。

瞧着這突如其來的閉門羹,已經要挂笑伺候的全則糊塗了,笑還僵在臉上一時未化。

只好端着水盆,以一種不會打擾到的聲音大小悄悄開口,“殿下,奴在外頭候着,殿下什麽時候起了,奴再伺候殿下洗漱。”

全則只當窦矜鬧性子,打算好脾氣地候着。哪知隔着一扇門,窦矜身旁還站着一個女子,正立耳聽門外的動靜。

長幸一聽全則還不打算走,她忙壓低了聲,“你快叫他退下。”

這一說話,才發覺彼此距離有些太近了。

方才他将她一拉躲避,兩人是面對面的靠在了一起。

此刻她說話的呼吸都吐在了他鎖骨之上,窦矜比她高些,肌膚赤裸,露出半邊赤黃的胸肌,滿身的燥熱陽剛之氣。

長幸的眼底有些脹熱,不動聲色移開了在他胸膛的視線,看向門縫裏的細光。

額頭已經起了一層薄汗。

“......”

他注意到了她的窘迫,并不在意,但總算盯着她的發頂芯出口,“孤還未睡夠,你先下去。”

全則這才趕緊走了。

他邊走邊腹诽,邊走邊奇怪。

太子是個不愛睡覺的人,夜裏不睡,白天不睡,四處走蕩随地發瘋,何時有未睡夠這個說法,真是太陽打了西邊出來。

等聽得外頭已經毫無動靜,她才敢動一動離開,發現他還拉着自己的手腕。

挑眉。

“喂?”

窦矜面無表情地放開了,自去屏板後換衣,那屏板做得華美精致,滿是盤金得刺繡,長幸不由得被驚豔,而後看呆了,心裏的口水直流。

奈何窦矜煞了風景。

那材質華貴上乘也輕薄通明,他隔着一層薄紗去脫衣穿衣,真的就是個野人,狂放乖張,沒有禮義廉恥。

長幸為掩尴尬,只好背過身去喝茶。

沒想到那茶水也蠻是苦味兒,一經入口舌根發澀,她立馬要吐,又沒有地方,硬生生咽了下去。

“嘔。”她忍不住一陣地惡心,幹嘔起來。

待他來時長幸正以手背拭嘴,她目光埋怨,“你這茶裏摻了什麽?”

“你會配藥,這都嘗不出來。”

“喂?“

他坐下,執起那枚玉盞倒了滿滿一碗,面不改色三兩下喝完,方才說了答案,“龍膽草。”

這大概是他的漱口水,長幸暗暗豎了個拇指,她回到正事,将桌邊的木盒推給他。

“藥已經合成,交給你了。盡快給你父王服用。”

窦矜未曾多問,原路将木盒吧嗒扣上,繼續擡眸看着她,“你怎麽辦?若你形體有變,成了人形,我可給你一個在宮中的身份。”

長幸愣了愣,脫口道,“我并不需要啊。”

她本就s不屬于這裏。

王索的死,讓她太難以忘懷,如若可以,她希望可以一直置身事外,當個純粹的看客。

她的初衷是在這座漢宮完成一場考古,有目的的,懶散的,擺爛式地生活,最近發生的一串意外,都無疑打亂了她的到此一游重心。

為了救皇帝穩定政權,曲線救國,她甚至連着幾日,都未曾再踏出過書房一步,去光顧那些盛放古董的靜谧角落。

誤打誤撞和窦矜合作,是為了保護漢宮,否則她根本不想去處理這些繁雜的事,眼見這些血腥的權利争鬥,因此也更不敢想象,融進這裏的自己該如何去衣食住行,正常地生活,還是作為一個古代人的前提之下。

想到這,她已經滿是抵觸和抗拒了。

“等等罷,觀望觀望。”頓了頓繼續揚言,“今夜我就恢複如初了呢,一定會的!”似是為了給自己壯膽打氣,聲音變高許多。

窦矜對她的反應毫無意外。

被拒絕後,他面色不虞,“那就回你的書房去。”

見長幸還不動,他看着她忽然高聲大喊。

“全則!”

這下她屁股離地連站了起來。

邊拔腳往門外逃竄,邊沖他瞪眼,“無禮之徒!對了,我今夜要去看下皇帝,他若是還昏着......別被我知道你沒有給他藥用,盡快盡快!”

***

王家集中吊了馬,該砍的砍,該殺的殺,還有些女眷和幼子被發配流放至邊疆,這邊皇帝的身體也迅猛得惡化,急轉直下,下了朝後基本不可理政事,躺着調休精神,不斷服藥緩解中風的偏頭痛。

事務一律由左右丞相,大司馬和太子代為打理,後宮交給昭儀窦玥,暫且安定。

禦街門外門內,禦軍的巡視和調動格外頻集,連每日上朝的大臣都要被侍門人三問五檢,上朝不可帶一雜物,下朝不可逗留一會兒,這其中暗潮洶湧,是個人都能感受得到。

坊間只知臨近春圍,天家和王公們要打馬涉獵,因此才加緊了場清和束縛,根本不知朝廷內已是緊張至極。

窦矜吃過中飯,趁午休前,走來看望尚存清醒意識的征帝。

“請陛下放孟常進宮。”

他有一只從前未得善用的軍隊,駐在邊關,被偷偷調遣了回來,前副帥便是孟常。

征帝知道自己身患重疾,他蠕動了唇,說話因中風不太清晰,混沌粗啞。

窦矜坐在他床邊,聽了兩遍。

聽得他說,要孟常等在朱雀門外。

窦矜真的笑了。

時至今日,他還在提防,還在猶豫。

屋裏遠近,只有他們二人,他俯身下去附在征帝耳邊,“我若想殺你,現在就可動手,何必費此周章。”

人性難改,本性難移,明明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卻還垂死掙紮。

他話中含着冰冷,實屬無情,一字一句地道,“你以為,我屑于你的那些手段嗎?”

下秒,征帝的瞳孔因激動緊縮起來,他目紅耳赤,手指蜷縮,試圖去抓住窦矜的手。

窦矜躲開了。

他拿出了一顆長幸給的藥丸。

征帝看着那顆藥丸,表情開始變得驚恐,扭曲,他張開嘴艱難地吐息,要喊人護駕。

“來人——來人——”

可是根本無人回應。線下四周已經全是窦家勢力了。

窦矜好心給他解釋,“藥是幫你續命的,不是毒藥。”

他捏住征帝的嘴,在他抗拒時狠狠用力塞進了喉嚨深處,而且握閉他的下颌骨,不許他吐。

看着征帝不斷滾下、掙紮,窦矜耐心扶着他的肩膀,“我永不弑父。“

他用雙腿壓制他不便行動的下半身,直白地坦言,“但我沒義務救陛下。探子來的消息,王相雀攜五萬叛軍謀反勢在必得,距此不過八百裏,水陸并行,六日內可到,而宮內人手緊缺,所加不過兩萬五千禦兵。

“陛下不放孟常進宮,我就不管你了,逃去昆侖山,讓江山易主。”

征帝的臉紅透了,氣的七竅生煙,他咿咿呀呀如不能語言的孩童,被自己的口水嗆出了眼淚。

明明已經半身間歇殘疾,也不知一時間哪兒來的力氣,擡起手,一下子就打到了窦矜的臉上。

這一個巴掌不疼不癢,只留下了一道幾不可見的紅印。

窦矜繼續冷漠地給他灌了水,以至于他不被藥丸卡死,而後不再停留退出了門外。

***

一連三日,長幸不吃不喝,将自己餓脫了相。

她企圖在身體最虛弱之時回到護身的筒燈當中去,可等得肌骨無力,昏昏欲倒,也等不到變回去的訊息。

窦矜自己為了布置護軍局大忙了三天,早以為她回去了,想起來她來書房看看,結果發現她快把自己餓死了。

話還未說兩句,長幸便挨不住了,一頭倒下時,身旁的窦矜接住了她。

兩人都半蹲在地上,他試探性碰碰她的臉,試圖讓她清醒一些。

“你怎麽了?”

窦矜皺着眉頭,感覺自己的手上根本沒有二兩肉,這個女子的體質太異于常人,輕巧無量。

長幸搖搖頭,眨了眨眼後徹底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是黃昏落幕之後,她是被食物的香味喚醒的,肚子空空,正咕咕而響。

她起身木木得看着窦矜,本豐富的表情不見,只有一望無際的呆滞。

窦矜沒有放下筷子,瞧她醒了,就順便喊她過來,“來用飯罷。”

長幸搖頭。

他這才放下筷子。

語氣不善,“你想餓死自己?”

長幸搡開被褥,起身穿鞋,穿到一半手撐着被褥,懊喪得垂下頭去。

事實擺在她眼前,讓她難以接受。

她确實是變不回去了。

窦矜還能看不出她對這變化的抗拒,卻還是繼續咀嚼手裏的飯菜,頗不在意,“你既變成人,也算修道得法了,混個長壽,想走便走,明日宮門一開,我派人送你出去。”

“我能去哪兒呢?”

長幸于心中自問。

片刻後,她還是搖搖頭。

淩亂散開的頭發,蓋住了半邊臉色,如窗外被遮了一般的月。

“我不走。”她道。

“這裏……就是我的家。”

窦矜一頓。

遠遠地睥着她,重複道,“家?”

“......不然呢。”長幸切一聲,走過去同他一起吃飯,沒什麽大不了了,日子還要過,她咬一口油餅,癟嘴,對他說,“這個好鹹啊。”

窦矜心情微妙了起來,各懷心事地吃完了飯,他忽而鄭重道,“王相雀準備帶兵破朱雀,你要來嗎?”

“什麽意思?”

“出門,迎敵。”

他說的簡潔,長幸還是懂了,暫且未答,先自己看了一圈四周,是啊,這裏是她的家,她的目光自渙散也變了一變,似乎下了某種決心。

“好。我們稍後商量一下,我要如何正式登臺。”

窦矜淺笑。

長幸也扯起一個微笑。

迎敵,

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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