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峽谷中埋伏
第1章 峽谷中埋伏
夏至後又進入了雨季。
四地紛紛落雨。
好在黃河的防汛工程起了作用,曹陽上下都保住了。
種滿桑榆的田地之外的小路上,前後兩隊騎馬的男子擁着中間一輛褐色圍擋的馬車,往南邊的關山方向跨越山林緩緩而去。
馬車簾門緊閉,內裏所載何人被隐蔽地很好。
車前一黑衣披蓑的劍客打馬前行,目光銳利而警惕,他身後的布上未有任何錦繡流蘇,門簾外也未有什麽家徽認記,乍看去不知身份。
但細細看時,能看見布種所繡的紅褐色雲雷紋,繞着其中的百種蛇鳥圖騰。
那車的木亦是用的名貴難得的老楠木,隐秘地顯示出一種不同尋常的貴重來。
一只女子纖長的素手伸出,帶出淡雅的繡花淺藍袖口。
她輕将簾子拉了一半,往外探,半邊的面容長得清麗欣榮。
旁邊随行的侍衛連打馬湊近幾步,“辛s姑娘有吩咐?”
這女子便是辛姿。
她微微側身朝內擺首,轉回來淺笑,“女君說了,夜裏會有大雨,勞煩傳話陳大人和陛下,可以趕快些,好趁太陽落山之前行到驿站休憩。”
那人應是,一抱拳後前去傳話。
簾子複合起,馬車內幾位婢子都拿着刀扇上下舞動來扇風,長幸蔫蔫地跪坐在那裏看她們帶上的畫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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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君都看了一下午了,要是眼睛累,就閉會兒眼先!”收綠左看右看她的頭發,“女君的頭發也松了,我來給女君梳個頭?”
她本也看不下去,心煩意亂地将畫冊子吧嗒一阖。
“不必了,趕路匆忙無需打扮。你們也停吧,一直扇胳膊也怪酸的,這陣子外頭該起風了,将簾子拉起來——”
“可是女君子怕冷,陛下吩咐過——”
“我吃得消,拉起來。”她眉目一凜。
收綠學乖了,連忙閉了嘴。
其餘幾人也聽話地停了扇,将簾用布條栓住,悶熱的車內登時涼快不少。
她們都是臨時收拾包袱跟出來的。
雖然動靜鬧得大,陛下也發火了,但女君倒是沒有被陛下打。
反而.....反正她們急急忙忙一股腦跑上去的時候,傻了眼。
案幾被人踢翻了,酒水和香爐裏的香灰胡亂撒了一地,場面一時狼藉,而女君嘛,在收拾她露出大半胸口的衣裳,脖子和胸前都是一片緋色的吻痕。
收綠和其餘幾個小丫頭當時都紅了臉,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擺。
倒是女君坦坦蕩蕩的,讓她們将狼藉收拾好,又将曬好的竹簡收掉。
事後她們一起議論,都說情人間的閑氣兒是在閨房裏化解的,但女君和陛下都那樣了,怎麽一個發火一個冷冰冰的,關系越發僵了?
第二日陛下直接傳了口谕,讓女君跟着他一道去關山。
女君不肯。
三公主在公主府自盡,後宮又請了一位趙太妃和窦玥複出打理,董家孫女也收到了入宮的指令,只等陛下拿下反賊便回宮成禮。
大內侍全則不知跟女君單獨傳了什麽話,女君才冷着臉上了馬車,連帶着她們幾個一起。辛姿私下跟她們幾個解釋,“女君子失蹤過,陛下當是防範未來罷。”
總之,出宮後這馬車不緊不慢地行着,算算日子也過了四個日夜了,今天正兒八經是第五天,不出意外,再過兩日便到關山營地的後方。
那邊侍衛傳完話,馬步倒真的快了起來。
跟侍衛一塊過來馬車邊的,還有面帶春風,風度翩翩的程藥。
大概是前頭的窦矜準後,跟來給她們小姑娘解悶逗樂子的。側身在馬上鞠了一禮,沖簾裏道,“天上還是風朗氣清,豔陽高照,女君子這回又是靠什麽判斷的?”
“準就行了。”簾內傳來一聲清冷的答案。
“程副使,”長幸湊出來一些,他前幾日尚且與其他男子同行,場面讓人捧腹,今日敢于在一匹微矮的中原馬上單獨前行,“你的馬技比從前好多了。”
幾位婢女知道程藥脾氣好,都前後細細碎碎地當他的面笑起來。
元宏尚武,連許多女子都會騎馬,男子不會騎馬者更是少之又少。
程藥一樂,拍了拍馬上肥碩的腱子肉,“還是這種矮果馬适合我。”
辛姿也與他也比較熟悉了,跟着閑聊,“程副使,我還未曾去過真正的戰場,聞關山險峻,這前路可還好走?”
程藥一曬,“多半都是些不高不低的土坡子,只是有一處叫做洳雷峽谷的地方,視線稍顯狹窄,逢大雨大霧還容易有石流。”
邊說,邊伸出一手指了指西南方向。
“不過請辛姑娘放心,我們自會避開的。再說了——”他将目光投到長幸身上,松快地勾起嘴角,“女君子是天象的神算子,有她在,你們就更不必怕了。”
為回應他的話,長幸給與她們寬慰一笑。
“是啊,不怕。”
心裏卻在盤算,如今正是幾軍勢力盤根錯節的時期,也不妨他們知道窦矜脫離了軍隊的事,趁火打劫攔路刺殺,為了遷就她的身體,隊伍行得很慢,但每人都身披隐甲腰間帶劍,一副嚴防死守的架勢。
窦矜如今身份非常,這一路風險是肯定有的。
***
馬車在天黑前便行到關山前的洳雲郡驿館修整,洳雷峽谷便是據此前方幾十裏之地。
如長幸所預料的那般,夜色一合,烏雲壓境,頃刻狂風暴雨席卷而來,大雨漂泊而下。
驿官兢兢業業過來迎接,窦矜所帶的侍衛仍舊将這圍了個水洩不通,陳鸾跟在窦矜身後去了隔壁房內。
宮中侍衛按規一送女眷至關山便打道返回,二人于房中談話。
隔壁兩間房便容長幸等人住下,辛姿不忘本職,跟驿官內的衙頭要了火爐生火,将帶來的藥慢慢熬了,親眼看她服完,再撚一顆酸梅給她清口。
隔壁幾個姑娘叽叽喳喳的,燈火點的很亮堂,“趕了一天路精神這麽好?”長幸有點好奇,“她們做什麽呢,不去休息還在那興興頭頭的。”
“收綠教她們打紮辮子的花繩呢,她來回就愛倒騰這幾樣。女君的頭發又長又多,今天在路上看見街上女子的新發式,跟宮中的不同,便想給你試試這邊時興的樣式。”
長幸又吃了一顆酸梅,才洗臉漱口。
”她上次給我弄得像長了滿頭包,這次不會想将我弄成個花猴子吧?“
辛姿憋笑,顯然也是想起來是有那麽一回事了,”不會的不會的,要是她敢,我便抽她的手——“
伴着雨聲她寬衣躺下。
辛姿貼身陪着她,其餘幾個婢女睡在隔壁。
夜深了,她的夢裏充滿雨打屋檐的節聲,睡得不沉,更是越來越感到口澀饑渴,翻來覆去,恍惚裏醒來的時候眼前朦朦胧胧飄着煙。
可她記得自己明明沒有點香。
怔忪了幾下眨眨眼翻了個身,鼻尖那種讓人心慌口澀的香味兒越來越濃。
一種陌生的,很奇特的味道。
她噌的一下坐起來,開始喚辛姿。
辛姿聞聲披了衣服起身點燈,她抓着辛姿過來的手,警惕道:“你聞聞看,屋內是不是有味道?”
一杯水遞至她跟前,辛姿吸吸鼻子,“是有些香。應該是驿官後院中燃的?我剛到時見他們在滿地的熏,是消殺牛羊染病的,也許是那個。”
“是吧.....”她只覺得心跳加速,“我怎麽,頭好疼。”
喝了水,辛姿去打水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汗,“頭疼定是做噩夢了,汗發了這許多。”
因前門都有侍衛連夜把守,長幸暫且按捺不安,繼續睡了一會兒。
一夜便這樣過去。
他們定了日升後趕路,收綠為了完成梳頭大作,拉起木月和水雲趕了早街。
待長幸一起便圍着她裝扮。
她腦後被簪子清爽的挽起,前頭被各抓了一撮,仔細打成一個小麻花辮,垂在兩耳邊用絲繩綁好,看上去十分俏皮。
搗鼓完了煥然一新,辛姿贊揚收綠她們。
“這次終于沒失手了。”
長幸順了順發辮,發現那繩上還栓了小鈴,輕輕地響,估計就是她們一大早跑出去買的東西。她忍不住笑起來,肯定她們的辛苦成果,“你們都好厲害,我很喜歡。但為何這兩根辮子紮的一高一低呢?”
收綠在一旁呵呵笑,“女君還未嫁呢,按這邊的習俗,未婚姑娘的辮子便是要一高一低以顯示身份的。”
收起妝奁又在屋內呆了一會兒,直到等窦矜那邊來人敲了敲門。
皇後确立下來之後,他們兩個便是這樣相處。
凡事都由中間人傳話,未曾交談。
“女君子,可以出發了。”
下午行到了洳雷峽谷。
眼瞧去,天碧藍如洗,一望無垠。
峽谷經了大雨有些泥石掉在路間,只要沒有觸碰山頂倒也沒有危險。
窦矜等人牽馬在峽谷前停下。
如若要設埋伏,此地是最好之處,雖然回營一概對外保密應該是不會洩露行蹤的,但還是要以防萬一。
他身邊是孟嘗派回宮打探的親信,副将李根成。
李将軍朝後一擺手,他身後的一小隊士兵便先行探路,其餘人都揚箭機警着。
行了幾分鐘安靜無事,那帶隊的點點頭,示意後部跟上,于是馬和馬車便動起來,就在快過峽谷之彎時,峽上的樹卻忽而驚起一群飛鳥。
李将軍讓衆人将窦矜護在中間,拔刀巡視,“小心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