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禍起蕭牆1

禍起蕭牆1

朝廷的赈災銀被劫,消息最先是傳到京都。皇帝大怒,天子腳下,京畿重地,竟然出現此等惡劣之事,着京兆尹,大理寺徹查。

皇帝雖不喜太女,但西北門戶是軍事重地,不容有失,再如何她也不會在救災銀錢方面動手腳,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助長太女博取民心,威脅帝位。

烏棠赈災已經去了兩個多月了,京中也陸陸續續傳來涼州雲州的赈災消息,情況不甚樂觀,百姓倒是大部分都安頓好了,但是大壩和春耕的還是沒有解決。再拖下去馬上就又到雨季了,七八月份雨水大漲,大壩要是還不修繕鞏固,恐怕到時候災情只會更加嚴峻,不知又要死傷多少。

君染也時刻關注着朝堂局勢,雖然他沒有親眼目睹,但是總有好事者在茶樓酒肆高談闊論,議論紛紛,君染也時常聽一耳朵。

災民本來就因為淩汛流離失所,現在朝廷撥的撫恤銀還被劫,他們若是知道了,只怕心裏更加難受了。

而且赈災銀被劫,還是剛出京城就被截的,這不是赤裸裸的挑釁朝廷麽。

負責稽查赈災銀被劫一案的是大理寺卿張裎,此案最為棘手之處在于涉及到昭王世女。

本次負責護送赈災銀的正是昭王世女烏岚。赈災銀不翼而飛,而烏岚卻毫不知情。

昭王親自押送烏岚至禦前請罪,皇帝顧及與昭王姐妹情誼,将烏岚暫且收監,押至大理寺聽候發落。

“世女殿下,赈災銀被劫那日,可有何不妥之處?”張裎照例詢問,希望能從烏岚處知道點有用的消息,不過她也沒有抱太大希望。

烏岚搖搖頭,清點銀錢時她也在場,銀兩自戶部處取出後就直接裝車出城,一路上都走的是官道,且并無停留……不對!

“京郊三十裏處的驿站,車隊曾稍有停歇。”

張裎聽了烏岚的話後,思忖一刻,立即派人趕去京郊,果然發現了端倪。

自京城往驿站的車轍痕都很深,因為裝着銀兩和米糧,所以軋的轍印較深。而自驿站之後的路程,官道上的車轍明顯變淺了。看來那銀糧确實是在驿站被人動了手腳,賊人使了一招移花接木。

此次押送銀糧主要用的是太平車和木牛流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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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車長約三米,寬約兩米,連輪在內高約一米半,車廂兩端開口,底部和兩廂是厚厚的木版,外框下面安裝四根鐵車軸,每軸裝一只無輻的實木車輪,車輪外圈鑲有一周約一厘米厚的鐵板。太平車重而穩,載糧至少三千斤,一車需十數頭成年犍牛牽引,且至少要用兩人操持,一人在車前持鞭趕牛,一人在車後負責車的轉向。

木牛流馬左右兩肋、前後四個輪,需四人使用。一車載糧一鐘,一石十鬥,一鬥十二斤,一鐘即六石四鬥,也不過七八百斤米糧。

一百萬兩的白銀和四十六萬石糧食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就算是偷梁換柱,也不可能一夜之間不知不覺完成,其中必有貓膩。

張裎回到大理寺,向烏岚說了驿站情形。之後再問起錢糧被劫一事,烏岚便閉口不再言語,張裎見狀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暫且作罷。

銀錢被劫但米糧尚在,皇帝着令懷化大将軍武苳繼續護送四十六萬石撫恤糧前往涼州赈災。

蕭臻慷慨解囊,捐獻了十萬銀委托武苳一同送去救災前線。昭王因世女一事也緊随其後,捐獻十萬銀用作赈災。蕭桓也從椒房殿拿出一箱金銀,他最主要是擔心太女安危。

朝野內外各位大臣一時間都‘自願’地或多或少捐了一些銀錢。蕭氏是百年大族,昭王又是王族,一出手就是十萬銀,闊綽非常,但是平常官員捐個百兩千兩已是極限,不過人多力量大,這一湊居然還出乎意外的籌了五十萬兩。

其中光商賈慕容端就捐了十五萬銀,其中五萬是慕容宣暗中委托給慕容端的。慕容端是慕容宣的長姐,就算是看在太女郎的面子上,也要幫太女一把。

有商賈帶頭,其他幾個商戶也各自捐了兩三萬兩。林林總總湊了五十萬,武苳不敢掉以輕心,又帶了五千精兵随行護送錢銀。

皇帝本應高興才是,看着臣下巨富都慷慨解囊,一心為朝廷,可是一想到一半錢銀都是因太女,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忌憚和憤怒。沒想到蕭氏,慕容家都明裏暗裏幫助太女,這讓她更加不爽。

*

五月份武苳終于順利把錢糧送至朔方府,烏棠一早就收到蕭臻書信,心中早有準備。

經過兩個月的粥赈,災民其實已經穩定多了,因着是初春時節的淩汛,百姓傷亡較小,也沒有造成疫病,主要是大壩與耕地比較棘手。

李毓是專門負責農業耕種的,張臯對農業山林研究更為透徹,兩人實地考察了河套的耕地,因黃河水沖擊帶上了河底的淤泥細沙,一層層堆積下,西套和後套平原地勢越發平坦,土質肥沃,又有黃河灌溉之利,很适宜耕種。

河套平原到底不如江南水鄉,達不到一年兩熟,只能保證農作物一年一熟,而且冬季十分寒冷,小麥無法越冬,因此,河套平原一般每年開春時種下小麥,夏季生長,秋季收割。

只是現在已經過了春耕,沒法再播種,即便是種下去,小麥沒收割就到了冬天,再一受雪災,到時候就顆粒無收,還浪費了麥種,得不償失,只得作罷。

烏棠聽了李毓和張臯的分析之後,也罕見地沉默不語,各地府縣官員聽聞後也都愁眉苦臉的。

現在才五月份,地裏沒有東西,接下來的一年該怎麽辦?朝廷赈災糧有限,不可能源源不斷地輸送米糧到涼州,國庫也消耗不起這麽大一筆支出。

徐文良也分析了淩汛的成因,“因冰淩堅厚,以後天氣晴和,其向陽之處冰淩雖先行融解,而黃河灣曲背陰之處仍然冰凍,必致阻遏水勢,壅漲泛濫……”

黃河自天水府至朔方府,流向為自南往北,賀蘭山東側,黃河西側,形成了西套平原;朔方府至西河府,黃河自西向東流,陰山以南,黃河以北,便是狹長的前後套平原;黃河過了西河府,便又自北向南流,整個流向呈‘幾’型。淩汛多發地便在西套與後套,大壩損毀最為嚴重的也是此處。

現下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重新加固大壩,加寬加厚加高,但是這些如果不靠朝廷再撥款修葺,僅憑涼州的州財政,怕是過不了一年半載又歸于原樣了。而且經過大災,哪裏收得上稅?

還有兩個月就又到雨季了,時間緊迫,如果還不行動,恐怕又要迎來更嚴重的洪水災澇。

另一頭,涼州司馬和長史在清點糧草時,發現近乎所有太平車車廂底側都堆砌了厚厚的石塊,還有一些本該裝着糧食的布袋裏也統統都裝的是碎石子,因為藏在箱體最底側和中間,外面都是實實在在的真米,不容易被發現,這才一路運到了涼州。

目前記錄在冊的米糧僅有三十九萬石。因為路上遭遇大雨,還損失了一部分發黴的米糧。

“這——!”涼州刺史祁晟聽聞此噩耗險些驚吓過度昏死過去,“殿下,這該如何是好?”

“叫懷化大将軍來見我——”烏棠咬着牙,“此事還有多少人知曉?”

“回禀殿下,負責清點米糧的府官都親眼目睹了,屬下已命人封鎖消息,只是……”紙包不住火,遲早會被人知道,若是百姓知道朝廷的赈災糧從米變成了石頭,還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麽亂子來。

“不必刻意阻攔,若是有人問起,就說這是從京中特意運來的沙礫修建大壩用的。”烏棠看着張允之,“勞煩張禦史即刻修書一封如實報以天聽!”

“這?”太荒謬了,誰會信?長史胳膊肘碰了一下司馬,示意她不要多管閑事,聽話照做即可。京中如此行事,定然是有人使絆子,不是她們能插手得了的。

“領命!”張允之也沒辦法,她是皇帝派來的監視太女的眼睛,幫不了什麽。只是可憐無辜百姓,要被這些當權者操縱成為犧牲品。

“參見殿下。”武苳也聽聞了米糧變石礫一事,心道不好,怕是自己做了那替罪羔羊。

“武将軍請起,你且将京中錢糧被劫一案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是。”

武苳所言與蕭臻心中所說大體相似,先劫了銀錢,又換了米糧,這其中究竟有何關聯?

按照武苳所言,世女烏岚下獄後,這批米糧就被禁衛軍收管看押,無人敢在禁軍眼下做手腳,武苳是直接從禁軍處取了車隊,再一路運到涼州的。一路上十分警惕,又有五千精兵看守,不曾出過差錯。

那就是說米糧其實在裝車的時候就已經被人動過手腳了,為何世女烏岚卻說裝載之時并無不妥?

一百萬兩白銀可不是個小數目,約合三十噸的重量,一夜之間被劫,說出去也實在太過荒謬。還是說從戶部運出的白銀根本就沒有一百萬兩,和裝糧食的太平車一樣,外面放着真金白銀,裏面裝的石頭……

該死!

現在還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看來只有回到京畿才能水落石出了,針對她的無非就那幾個,一個一個查遲早能查清楚。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涼州三府的災民聽聞赈災銀被劫,米糧又變成了石頭,集結了一堆人圍在州衙,勢必要讨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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