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禍起蕭牆3

禍起蕭牆3

君染?他寫信給她做什麽?

烏棠本打算不予理會,只是忽然想到了些什麽,又接過信箋,拆封。

信箋上顯然不是君染的字跡,而是旁人謄抄的。只是,這些東西他一個閨閣公子是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的?

差點忘了,此君染非彼君染,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水泥又是何物?

制造水泥需石灰、粘土和砂等材料。……首先将石灰石放入石灰窯加熱,經過高溫燒制就可以得到生石灰,即一種灰白色粉末狀物質。……生石灰與水反應會産生石灰乳……準備粘土,加入水,再添加适量的砂,反複攪拌……最後将混合物倒入模具中,晾置一段時間後,就會凝固并變得更堅固耐用,最終形成堅硬的水泥。

……

按照君染信中所說,此物堅硬非常,倒确實是建築大壩的好材料,只是,非一日之功。不過,可以一試。

烏棠捏着信箋放在燭火上,直至其化作灰燼。

烏棠修書一封派人送去汝南官窯,石灰石也不是什麽稀罕之物,只是尋常人家不常見而已,許檀倒是擅長鼓搗這些玩意兒,也許她會有法子。

如今糧食緊缺,軍需屯糧動不得,那就只能從外地買糧了。可問題是,她沒錢。

烏棠思來想去,此事還是要朝廷出面。烏棠給蕭臻遞了一封信,八百裏加急送至京都,希望她能從中斡旋,說服朝廷允許商戶自江南購糧販至西北,打通商道。必要時候,可以以鹽引為代價。

朝廷在全國實行鹽業官賣制度,朝廷專賣的鹽稱作是官鹽。鹽業由朝廷專賣,屬于壟斷經營,由官府設置鹽官,統一管理售賣。鹽成為國家完全掌控的東西,涵蓋其制作、加工、買賣等所有領域,所以古代鹽官一直是個肥差。而那種私人買賣的鹽,稱為私鹽,是朝廷三令五申明令禁止的,若是被朝廷查獲,罪處極刑。

鹽業是暴利行業,商賈也想分一杯羹,但是一直沒有門路。販賣私鹽一旦被查獲身家性命可就不保,若是能名正言順拿到鹽引,就能光明正大販賣官鹽了。

『鹽引』制度的形成也由此而來,『鹽引』又稱『鹽鈔』,是朝廷的取鹽憑證。鹽引有價,每張『鹽引』可領鹽116.5斤,價6貫。每『引』一號,分前後兩卷,蓋印後從中間分成兩份,後卷給商人的,稱為『引紙』,前卷存根稱為『引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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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引在鹽業的買賣與運輸過程中至關重要。如果商戶合法販鹽,就必須先向官府購得鹽引,否則一律以販賣私鹽論處。

通俗來說,商人可以定期從朝廷手裏購買鹽引,然後才能從事『鹽』的相關商業活動,合法買賣食鹽。商人憑鹽引到鹽場支鹽,又到指定銷鹽區賣鹽,盡管中間增加了很多成本,但低價買進高價賣出,日進鬥金不是問題。

但是正因為其暴利,朝廷對鹽的把控就更加嚴格了,商賈雖然家財萬貫,可是想要換取鹽引也是求道無門,難于登天。

烏棠提了一種解決辦法,這是這條件喝退了許多人。

商賈若想取得朝廷認可合法販鹽,就必須要有鹽引,想要換取鹽引,就需要自發打通東南自西北的商道,讓更多的米糧流通到西北地區,且不能哄擡物價。

京城,江南一度都是商品經濟相對發達之地,商品種類繁多,其中獲利較多的是鹽、鐵、酒、谷物、布帛、家畜、木材、皮革、漆器等物品,那些“周游天下”的富商大賈,也多是鹽鐵大商人和糧食布匹販運商。

西北邊境之地受長期戰亂的影響,糧食、布帛和鹽鐵等都屬于戰時戰略物資,大多都歸于中央把控,很少在市面上流通。而各大商戶開辟的南北商道安全又穩定,沒人願意到西北重新開拓市場。這不僅成本高,風險大,利潤還低,商賈不利不起早,既然無利可圖,自然不會白費功夫。

但是對于烏棠來說,只要有米糧流入西北,穩定民心就可以了。哪怕米價稍稍溢出兩三文錢,百姓也是能接受的,不怕買不起,就怕買不到。

其實只要稍稍一核算,這筆買賣橫豎不虧。只是從前無此先例,乍一聽這條件十分苛刻,是個賠本買賣,但是細細一想,打通一條商道,以後南來北往,貨物交通,無往不利。而且取得鹽引就能合法販鹽,那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誰不想從中分一杯羹呢。

只是現在鹽鐵經營權通通收歸中央,若想從中斡旋,分出一絲利給商賈,恐怕又要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不過這幾乎已經算得上是個好辦法了,朝廷國庫又不是聚寶盆,再精打細算也要收支平衡,不能只出不進。如今百姓遭災,西北地區的稅肯定是收不上來了,那就只能從別的地方收稅。

商賈之富,富可敵國。

既然商賈願意提供糧食販至西北,那就以鹽引做交換,但是販鹽的所得利潤,朝廷也要對此收高額的稅。

沒想到不過三個月時間,就真的有商賈接了單,果不其然還是慕容家。慕容家的第一次試水,朝野上下多少眼睛盯着,不過這回花的不是朝廷的錢,只要結果好,大家都喜聞樂見。

慕容家這次派來主事的是少東家慕容雪。涼州刺史祁晟親自接待,感嘆慕容家高義,能在此時慷慨解囊。

烏棠掃過一眼,覺察跟在慕容雪身邊的小侍背影有些熟悉,不過她也沒多想。

慕容家和朝廷談好條件,此次先運了二十萬石糧來西北試試水,糧價不可飙升,控制在九文錢一鬥。

百姓聽說有米可買,都搶瘋了,二十萬石米糧不過半個月就銷售一空。

當然對于慕容家來說,這是個賠本買賣,确實太不劃算了,從江南到西北,水路改陸路,還要算走镖成本,人馬口糧……前期投入确實太大了。

江南富庶,魚米之鄉,水路交通方便,無論是船費還是車腳費均較北方低廉一些。自碼頭到城門每挑價一分五厘銀子,而揚州搭船至瓜州,船價為三文銅錢。杭州搭船到鎮江,兩文可以搭乘二十裏。可見行船的價格遠遠低于挑夫腳夫的價格,而這個價格總體上江南比京畿地區低廉。

從通州到京都四十裏路程,雇用車輛需要花費一兩銀子,而腳費也在二錢左右。按照這個标準,從江南運糧到西北,使用陸路運輸,其花費是非常高額的,相對于同樣使用船舶二十裏花費兩文錢來說,水路的費用低廉很多。

長途販運,路途花銷是必須計算到商品成本中的,即便像慕容家這樣的商賈巨富,光是一路上的開銷都快抵得上商品本身的價值了。

不過若是能借此打響慕容家的旗號,以後江南的生意發展到西北也會順暢許多,也算是打開了一片新的市場,前景還是很可觀的。

慕容雪就是聽君染這麽忽悠她娘的。雖然她有點兒認同,但心裏還是有些排斥,這個風險太大了。

君染:“表姐,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慕容雪:“……” 人心不足蛇吞象。

君染:“富貴險中求!”

慕容雪:“……”

君染瞞過慕容宣,偷偷和慕容雪走了一遍商道,等到慕容端和慕容宣發現的時候,人已經走了半個月了。

君染知道慕容家接這單生意不僅僅有鹽引的關系,其中還夾雜了更多。

太女是未來儲君,此番提議是太女和蕭氏聯手促成的,若是能和太女搭上關系,那就是相當于是在朝廷中有了個強硬的後臺,更不必說蕭氏一族。而且還有君染的關系,這個慕容家的太女郎。

君染心知肚明,不過慕容家此舉,眼光長遠,很有魄力,倒是叫君染十分佩服,他自然也會為她們考慮一番。

“中轉站?”慕容雪看着君染:“表弟,當真有你說的這麽便捷?”

“那是自然!表姐,你想想看,這一般各大商號,镖局之類都會在各地設置分號,分堂之類,為何我們不也在各地設置分行呢?”

“自江南至西北路途遙遠,如果僅僅只是販賣米糧和鹽,豈不是可惜了一路上這麽多的成本開銷?”

“表姐可聽過一句話,叫作‘薄利多銷’,雖說現下走一趟商道所獲利益十不足一,但是只要能打開西北市場,這條商道各種物資都能在沿途流入市場。”

“只要打通商路,茶葉、酒釀、布匹、漆器等物也定然都是炙銷之物,若是只賣一種商品得利微弱,不如諸貨都出手一些?”

慕容雪:“……” 薄利多銷是這麽用的嗎?

“中轉站不僅能低價收購存儲當地物産,還能用作分行售賣其他地方的特産。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即便是遼東寶貨,人參、松子、貂皮、東珠這等奢侈之物,只要有人賣,就會有人買。”

慕容雪沉默不言,君染之言言之有理,她無法反駁。話雖如此,可是這些并非一日之功就能完成。

于陌生地設立分行,販賣物資,先不考慮成本收益,單是被當地商戶打壓都能叫人心生退意,正因為籍籍無名,就算貨物再精再廉,被地頭蛇耗也能耗死。

慕容雪忽然看了一眼君染,打響慕容家的名聲,通過這條商道不就可以了麽,慕容家此番販糧入涼,做了多少商戶想做又不敢做的事,這名頭不久已經打響了麽!

“表弟,我怎麽感覺你……伶俐了許多?”

君染:“……”

自從百姓知道有商人會販糧到西北,确實沒有再像之前那麽恐慌了。有的人振作精神加入到了修葺大壩的隊伍中來。

另一頭,江岳登記在冊的百姓莫約有一萬多人,徐文良帶着這一萬多名百姓,以及轄下的府兵,馬不停蹄地搶修大壩,用的還是老法子,以堵為主。

百姓到底是經驗不足,不如老河工經驗豐富。雖然幹的都是力氣活,但是這也是需要講求技巧和方法的。才十日,就已經有人受不了抱怨着要走。

徐文良二話沒說,立刻讓江岳結了賬,放人離開。

徐文良也是個脾氣爆的,只不過被幾十年官場生涯磨平了一些棱角,但她也是個真真實實有本事的,尤其是在治水一事上,頗有建樹,自然看不慣那些個偷奸耍滑的。

烏棠将治水一事全權交由徐文良負責,遣人離開這事她一概不過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烏棠又四處招募經驗豐富的河工,給出了十文一天的薪酬。

先前被解雇的幾個刺頭拿了銀錢又不想走,反而耍起賴來。武苳徒手一掌劈斷了一根胳膊粗的木頭,那幾個人就蔫了,悻悻離去。有武苳坐鎮,倒是沒有人再鬧騰了。

雖說涼州現在糧食問題暫時緩解了些,但是這終究是治标不治本,有糧才能販糧,沒糧又該怎麽辦。

老話說得好,口袋有糧,心裏不慌。只有解決了黃河泛濫問題,才能保障涼州有穩定的糧食供應,以及屯兵儲糧。

烏棠帶着李毓、張臯一行人自涼州朔方府沿着黃河去了雲州西河府。

雲州和涼州差不多,如今也在緊鑼密鼓地搶修大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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