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攝政1

攝政1

“公子?”青竹輕輕地喚了一聲,自公子從宣政殿回來就一直頹坐在案前,一言不發。

君染後知後覺,“沒事,你不必伺候,下去吧。”

青竹張了張嘴,自知多說無益,也不敢再勸,便躬身退下了。

自從君染率領千牛衛走了一遭宣政殿,君染便正式垂簾聽政起來。三日一朝,也沒商讨什麽軍機大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對于君染來說,事無貴賤,現在沒有烏棠,一切都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并非全部的文武官員都有資格參與早朝,出席朝會的基本上都是官階五品以上的朝臣,如三省六部、九寺五監的重臣等三四十來人。能在朝會上商讨的也多是軍政要務,以及重大社會問題和事件,具體的解決辦法則需要散朝後政事堂的重臣再度商議。其他小型事件則會被寫進折子呈于禦案,由皇帝批語裁奪,如有特別需要,皇帝才會欽點官吏專門處置。

早朝結束後,各部門的長官就回歸各自所在機構,在部門分配各自任務。下屬們各司其職,完成上級指定的任務後還需整理文書報告。等處理完今日政務,工作結束後方可回府。

衆臣的奏折也同往常一樣送入紫宸殿,先前積壓的一堆折子,現在都置于案頭。這裏之前是烏棠批折子的地方,可是她現在還躺在床上,仍然沒有絲毫蘇醒的痕跡。

申正三刻,倬奚進殿回禀:“主君,不良帥捉住了刺客,現被扣押于大理寺。”

不良人,是朝廷設立的專門負責基層治安,稽查盜賊,逮捕罪犯的職業,隸屬于基層治安機構。“專司緝捕盜賊,訪拿逃亡集嫖賭兇棍等事。”

‘不良’的稱呼源于其出身,“官府征用有惡跡者充任偵緝逮捕的小吏,稱為‘不良’”。由于之前做過壞事,如坑蒙拐騙等,但罪行不大,并非罪大惡極之徒,屬于‘可以團結利用的對象’行列,便被朝廷招募,轉害從良,“緝事番役,為不良人,有不良帥主之。”

不良人生于草根,混跡市井,因其長期紮根于基層,接觸人員廣泛,三教九流皆有來往。也因此,他們還有一不為人知的工作,就是為皇帝秘密收集情報。

平康坊被京兆尹和金吾衛層層封鎖,搜尋刺客下落,半月之久卻一無所獲。今日不良帥捉住了刺客,這可是大功一件。

君染随口一問:“大理寺審出什麽了?”

倬奚躬身,“主君恕罪,奴才不知。”大理寺卿張裎只命人回禀了刺客被擒拿歸案的消息,現下正在連夜審理。

“既如此,便叫夙和跑一趟大理寺,将前因後果都問個清楚,再來禀報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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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擇日宣不良帥進宮。”君染換了一本折子,沉思了一瞬,這不良人游跡市井,消息靈通,若是能為他所用,倒是助力一件。親兵雖然能力出衆,但是打探消息确實不如有天然優勢的不良人。

“是。”倬奚等了一會兒,見君染沒有別的吩咐才躬身退離了正殿。

君染看了一下午的折子,等戌正一刻才回了後殿。烏棠還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烏棠。”君染握住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稍稍有些涼。烏棠身上的傷口都好的差不多了,傷疤上的結痂也慢慢脫落,只留了一道深色的疤痕。

烏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很多,背上,腰腹,手臂,肩膀都有幾道深色的傷疤,有些用過藥後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任誰看了不說一聲‘戰功赫赫,豐功偉績’呢?可是肉眼凡胎哪比得上銅筋鐵骨,加上古代的醫療技術又不十分發達,一旦受傷,要熬過去就只能硬撐,像當年他們逃亡鹿城那般,九死一生。

君染額頭貼在烏棠手背上,“阿棠,醒來看我一眼吧。”

當初得知烏棠遇刺的消息時,君染以為烏棠又是在做戲。烏棠是慣犯,以前也常常以身涉險,按說這次也不例外。京畿治安一向嚴厲,當日她出宮并未帶多少千牛衛,又令趙雯伴駕,照理來說不會出什麽大事。若不是烏棠只身誘敵引人現身,他想不出別的可能。

次日一早,夙和回宮禀報,說那刺客嘴巴極硬,死活不肯開口。

君染身着便裝,他倒要親自去大理寺看看,這刺客究竟是怎麽個嘴硬法。大理寺卿張裎不卑不亢地跟在君染身後,一行人往後間牢獄走去。

獄卒提着一串鑰匙,走在前面開道。不算狹窄的甬道裏兩側燃着油燈,幾人的影子印在斑駁牆面,叮叮當當的金屬碰撞聲伴随着腳步聲在甬道裏顯得格外清晰。獄卒打開最外間的房門,牢房裏的氣味很是刺鼻,夾雜着潮濕的黴味和濃郁的血腥之氣。

整個空間十分昏暗,牢房是全封閉式的,常年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渾濁的。只有靠北一側的高牆頂頭有一小頁四四方方的窗,一根根木頭間隔開來,從中透來一絲微弱的日光。牢房外只有兩盞熄滅的油燈,這樣壓抑的環境,除了濕黏和血氣,還彌漫着一股死亡的氣息。

張裎帶着君染去了牢房甬道盡頭的審訊室,獄卒取了鑰匙打開刺客所在牢房的牢門,把癱倒在地的刺客拖着帶去審訊室,反剪着手臂,将其綁在立柱上。

刺客無力地垂着頭,亂蓬蓬的頭發遮住了面容。獄卒又往她頭上潑了一盆水,刺客一動未動,血水滴滴答答落在青石地板上。

做完一切,張裎便示意獄卒出去,守在門口。

“是你。”君染看清了面前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刺客的面容,這是當年在雲中假扮奴侍意圖刺殺他的人,天機閣的殺手。

“她叫什麽?”

張裎搖搖頭,“此人嘴硬,不肯透露任何信息。”

君染盯着這刺客,這種惡毒的殺手組織培養出來的殺手倒是很是敬業,骨頭也硬。當年他帶着這刺客一路從雲中趕到京畿,要不是給他服了藥,恐怕他自己也早就成了她的刀下亡魂了。

他一開始想的是借着這刺客順藤摸瓜一舉消滅他們的大本營,可是這人倒是有幾分骨氣,是個硬貨,軟硬不吃,他無計可施,又不想錯過了這個機會,索性讓烏棠帶走,可是她怎麽又逃出來了?

“說罷,這次的雇主是誰?”

費清呼吸聲緩慢而粗重,聞言艱難地睜開眼睛,她看到前面有一模模糊糊的高大人影。費清嘗試眨了眨眼,因為血水潤濕了眼睑,眼睛十分幹澀。

費清終于看清了面前人的容貌,君染,她記得他。

“她死了嗎?”

君染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瞬間炸裂開來,“她不會死,可你死定了!”

費清看君染的表情就知道皇帝肯定活不成了,要是皇帝還活着,他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費清想笑,可是剛一咧嘴,就疼的死去活來,“動手吧。”

“你想死?”君染咬着牙,眯着眼,氣息有些不穩,他攥劍的手緊了緊,“沒那麽容易,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君染咬牙切齒盯着費清看了許久,他竟然有些手足無措:“牢房裏的酷刑她都用過一遍了?”

“是。”張裎經手的犯人還從來沒有像費清這樣能忍的,但是牢獄中輕輕重重的大小刑罰确實都已經用過一遍了,可是這人就是不開口,倒是個硬骨頭。

“你很忠心,但在選擇主人上,不夠聰明。”一個硬骨頭,酷刑于她而言似乎沒什麽效果。她是一個忠誠的殺手,酷刑之屬應該只是殺手必修功課之一吧。

“刺客之中只有你活下來了,如果你的主人知道你還活着,她會救你麽?”

費清神色平平,殺手就是在刀尖舔血,沒有誰指望能活着回去,她們最重要的是完成任務,不懼生死,她也一樣。

“如果像你這樣忠心耿耿的下屬……臨陣倒戈,你的主人會怎麽想呢?”

費清警惕地看了一眼君染,又很快垂下眼簾,面上仍是波瀾不驚。君染留意到她有一瞬間的驚慌,她在害怕?

哼。

“記得每日給她服用軟經散,再請郎中為她治好外傷。記得,面上白淨些。”

費清看他是來真格的,忍不住想掙脫束縛,怒斥道:“你想做什麽?!”

“做什麽?”君染覺得諷刺,烏棠現在躺在床上不知生死,他還能做什麽?!“我只是想讓你,和你的主人早日團聚而已,你不歡喜麽?”

費清冷哼一聲:“要殺便殺,要剮便剮,何必耍些下作手段!”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君染想到昏迷的烏棠,心又硬了硬:“再說,對付一個殺手,要什麽光明磊落?”

“我以德報怨,一心救你出囹圄,你怎的恩将仇報,不識好歹?”君染還恪守着一絲做人的底線:“你若是能說點我想聽的東西,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天機閣,他一定要斬草除根!

“無可奉告。”

君染冷哼了一聲,沒再理她,轉身出了審訊室。

天機閣派費清來刺殺烏棠,定然不會選一個泛泛之輩。只是奇怪的是,當初他在雲中遇到的費清似乎并不如今日所見之人這般英勇無畏,鐵骨铮铮,倒像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不過也不盡然,當初雲府防衛甚嚴,她能只身而來,自然也不是什麽小角色。

獄卒解了綁住費清手腳的繩子,費清體力不支,面着石板倒去,幸被另一獄卒接住。“仔細着點,大人吩咐了,不可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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