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朝貢1
朝貢1
烏棠閉眼,掩住眸中的狠戾。君染,她是絕對不會放手的,誰都不能從她身邊奪走他。
“染郎,去寝殿。”
君染聽着烏棠沙啞冷漠的聲音,敏感地覺察到烏棠的狀态有些不對,“烏棠?”
燭火斑駁,君染依稀瞥見烏棠眼眶有一絲水光,他頓時心又軟了。
君染意圖抽身離開,卻被烏棠禁锢住,“就這樣,走吧。”她知道他會喜歡的。
君染咽了咽口水,稍一用力就把烏棠抱起來,緊貼着自己的胸膛,雙臂穿過大腿,掌拖着臀,又讓她環住自己的腰,一步一步出了小書房往內室走去。
“烏棠,你可真是要我的命!”君染走得很慢,短短幾步路,他卻覺得分外漫長。
一路上烏棠一轉攻勢,霸道地禁锢撕咬着他,君染神情緊繃,憋着一口氣,忍耐着快意,既煎熬又享受,真真磨煞人。
君染咬着牙渾身緊繃,緩緩坐在床榻上,雙臂撐在身後微微後仰,真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他不敢有絲毫松懈。
“染郎,可還歡喜?”烏棠跪坐在他懷裏,直起腰杆,用力地絞着他。
君染聞言并未回應,喟嘆一聲,重新奪回主動權。他做事向來一心一意,現下只顧着與愛人纏綿。
男人掐着烏棠的腰,晦暗的眼眸中翻滾着無盡的情.欲和愛意,時而溫柔時而粗暴,反複無常。
君染俯身,密密麻麻的吻蔓延到脖頸,時而舔舐,時而啃咬,齒尖輕輕厮磨着細頸,酥酥癢癢的,又帶着一陣戰栗。
那令人顫抖同時又滿含危險的行為帶着一種別樣的刺激和歡愉,君染忍不住繳械投降。
夜色正濃。
Advertisement
“染郎,可是乏了?”烏棠感受到男人突如其來的窘迫,俯身輕輕啄了啄君染的唇角,随後便粗魯地一把将人推倒在榻上,複又補償似的吻了吻,便再次把人堵在被褥上,欺身而上。
君染扭捏地輕哼了一聲,忍不住腹诽烏棠這是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她分明就是想看他出醜。
烏棠望進君染的眸,眼中溢滿了癡迷與眷戀,“染郎,你真美。”
君染緊緊貼着她,聽着她吹捧的話,可心裏卻越發不滿。她就是個表裏不一的混蛋,人前玉樹臨風,人後衣冠禽獸,也只有自己才會傻乎乎地被她虛僞的外表所迷惑,還覺得她可憐。
她可憐個鬼!自己真蠢。
正在男人自怨自艾的時候,烏棠卻在緊鑼密鼓的攻城略池。君染心裏憋着一口惡氣,不等他反抗,又被烏棠堵住親個沒完沒了,不得片刻喘息。
君染敗下陣來,軟軟地陷在溫柔鄉裏,沒了方才的霸道惡劣,他此刻渾身綿軟無力,乖巧極了,如砧板魚肉,任她宰割。
君染被烏棠細膩的折磨着,溫水煮蛙,鈍刀割肉,始終不讓他舒坦。他索性乖乖投降,不再反抗,反而專心享受着。
烏棠存着心思讨好他,一寸一寸掠奪着他的心房,她要讓自己在此處紮根發芽,先占據一隅,再侵吞全部,讓君染永遠記着她,永遠別想着逃離。
男人濕漉漉的眼睛半眯半阖,眼角隐約還泛着一抹紅,快感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掠奪了他僅存的理智,只知道一味的橫沖直撞,熱情地強勢地霸道地彰顯自己濃烈真摯的愛意。
夜半,烏棠分外體貼讓君染甘于沉溺,半夢半醒間,他還迷迷糊糊地想着,今日定是中了烏棠的迷藥,怎麽稀裏糊塗就又……說好給烏棠一點教訓的呢,他真是意志力太不堅定了。
君染唾棄自己,忍不住倦意先睡過去了。
烏棠斜靠在床頭,撐着手支着胳膊,安靜地望着君染。睡夢中的男人很是溫和,不過仍然霸道得很,強勢地貼着烏棠的腰,緊緊地箍着她。
烏棠的指腹在君染的鬓角描摹着,思緒不知去了何處。
……
“少主,大人來信。”
韓菱勾勒完最後一筆,才收了筆,從淺雪手中接過信箋。韓菱眼珠稍動,瞥了一眼淺雪,“你下去吧。”
淺雪微微躬了躬身,這才退至門外。
韓菱看着桌上的信箋,沉吟了許久。若非要事,母親從來不會主動聯系她。
吐蕃來朝,烏蠻欲亂,伺機而動。
吐蕃北接突厥,南鄰烏蠻,東靠我朝隴右道與劍南道。東西突厥狼子野心,觊觎中原物産豐富,多年來四處東征西讨,周圍能欺壓和掠奪的地區都要插一腳,尤其是我朝西北邊關之地,百姓積怨深重。如今吐蕃來朝,意圖何為呢?
烏蠻雖蝸居我朝西南一隅,接壤劍南道南部與嶺南道西部,卻也是野心勃勃。烏蠻北鄰吐蕃,因高山險阻隔絕其向北侵犯之野心,便将目光落在我朝西南角,除了妄圖蠶食我朝西南領土,更重要的是掠奪南海北部灣,與我朝瓜分“通海夷道”的利益,以此要挾我朝做出更大的讓步。
烏蠻距離我朝南海僅幾十公裏,中間只隔着劍南道交州安南都督府。烏蠻對安南都督府向來虎視眈眈,一心想吞并,但是多年來一直未曾得逞。
烏蠻欲亂……韓菱捏着紙放在油燈上,信箋上的字跡湮滅于火光之中,空氣中彌漫着一絲淡淡的焦灼味兒,燭腳邊還漏了一星半點蜷曲的黑色粉末。
“少主,廖大人與邱大人來了。”
韓菱聽到淺雪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今日她約了邱濂幾個去染春居飲酒。
廖九纓,邱濂和陳媛三人結伴來到韓府,管家正在正堂招待。廖九纓三人均在翰林院供職,而韓菱在弘文館,一來二去幾人也都混熟了,常常結伴同去染春居吃茶飲酒。
“我來遲了,三位恕罪——”韓菱姍姍來遲,“今日算我做東,權當賠罪。”
廖九纓離韓菱最近,依稀聞見韓菱身上一股淡淡的焦糊味,似是布帛信箋燒灼的氣息,廖九纓眸光微閃。
“莫貧嘴了。”廖九纓打趣她,“快些走吧,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好好好,我們這便出發。”
今日休沐,韓菱定了染春居三樓的一間封閉包間,四人圍坐在四方桌邊品酒聊天。
這幾月朝廷可是翻天覆地,政令常出,倒是給人提供了許多茶餘飯後的談資。
酒過三巡,幾人從官妓聊到官學,聊着聊着就不由自主地扯到了當今鳳後身上,不過桌上的四位誰也沒有見過這位鳳後。
雖說鳳後把持朝政,垂簾聽政,但是她們四人從未上過朝,不曾見過鳳後尊容。聽宮中傳聞說鳳後威名在外,十分霸道,雖與一般男子不同,卻深得聖寵。
當然也有一些小道消息流傳鳳後善妒,當今懼內,結合中宮無嗣,後宮無人的事實,這流言似乎有點可信度。
民間對這位國父褒貶不一,一說其妖後亂政,禍國殃民;一說其造福蒼生,國之大幸。對于當今皇帝,百姓唯一的印象就是其弑母奪位,其他一概不知。
韓菱早就喝的醉醺醺的,癱倒在桌上不省人事。廖九纓看韓菱醉成這副模樣,又喚小二送些解救湯來。
邱濂不勝酒力,故而未飲烈酒,只叫了米酒,因此神志尚存:“我倒覺得鳳後不似傳聞那般不堪,鳳後敢為天下先,又心系子民,乃天下男子表率,亦是我等楷模。”
邱濂對鳳後很是欽佩。鳳後既能以一己之力推動朝廷廢除樂籍制度,可窺其魄力。
誰人不知樂戶,官妓等人之艱辛,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真心實意從根源上解救他們脫離苦海呢?光是此等決心就已經遠勝他人,更何況他還做到了。如果沒有鳳後堅持,恐怕皇帝和朝臣也做不到今日這般果決。
廖九纓聽着邱濂為鳳後說話倒是頗為意外。新科狀元可是出了名的小古板,從不背後語人是非,今日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從心之言來,倒是令人驚詫。
陳媛也應聲附和。她曾聽翰林院的同僚議論說鳳後有意廣印書冊,供以天下學子讀書之用。光憑這一點,陳媛就打心底裏佩服鳳後。
當今古玩字畫何其珍貴,詩書尤甚,別說謄抄範本,就是真跡也無人願意拿出來讓人觀賞一二,何況大肆印刷流傳呢。可是鳳後和皇帝卻寧可停印經文改印四書五經,又讓各地廣辦官學……
有書可讀,有學可念,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也許有一天,人人皆可讀書識字,憑借自己的學識改變自己的出身,改變更多人的命運。
“出門在外,切記謹言慎行。”廖九纓制止了她們繼續吐露對鳳後的一腔欽佩之情,萬一被有心人聽到了,借此大做文章就不妙了。
“九纓說得有理。”邱濂止了話頭,不再多言。
四人一直待到申時才各自回府,廖九纓看韓菱狀态不佳,便送韓菱回了韓宅。
另一頭,河西節度使祁晟的奏折也呈至皇帝案頭,吐蕃深受西突厥之害,不堪其擾。
吐蕃政權建立于青藏高原,吐蕃鼎盛時期,也曾一度野心勃勃意圖向東南擴張侵占我朝領土。吐蕃意圖侵吞的地區正是我朝西南部的劍南道,劍南道下轄一府三十二州,治所在成都府,駐紮有劍南節度使以及三萬常備軍。歷任劍南節度使對吐蕃的态度都十分強硬,恩威并施,有效遏制了其吞并我朝領土的野心。
後來突厥政權興起,一度南征北戰,也意圖吞并吐蕃,雙方摩擦不斷,與我朝西北竟形成三足鼎立之勢,達到了微弱的平衡。
青藏高原高山深谷,地勢天險,南隔烏蠻,東阻我朝,北與突厥相互制衡。吐蕃一族逐水草而居,主要分布于河谷和草原地帶,并在河谷地帶築屋而居,從事農業生産。經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吐蕃似乎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祁晟奏折中所言吐蕃‘深受其害,不堪其擾’并非是想尋求庇護,而是尋求聯盟一舉擊退突厥。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臨近入冬,吐蕃希望能與我朝互市,願以馬匹換取入冬物資糧食布匹之類,促進雙方邊境合作,組成共同打擊突厥的聯盟。
“烏棠,我怎麽感覺其中有古怪?”君染也看到了這份折子,不知是不是他多心,雖然‘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但是吐蕃有前車之鑒,不可盡信。
“哦?何以見得?”烏棠合了折子,便拉着君染滾作一團。
君染覺得這段時間烏棠變化極大,以往她還常常把‘後宮不得幹政’‘奸細’之類的話挂在嘴邊,現在倒是一反常态,不僅放權讓他臨朝聽政,還教他批閱奏章,處理政務。
也不知她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君染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她的禦用工具人,白日理政,夜裏侍寝,還要提供情感指導,外加貼身保镖,他才是真正的‘有苦難言,不堪其擾’。
君染坐靠在床頭,直言不諱:“十多年前你不是兵敗突厥了麽,他們為何不乘勝追擊,一舉攻破玉門關直取中原?”君染知道十二年前的敗兵一事一直是烏棠的一塊心病,但是事已成定局,總不能一直避而不談。
“東西突厥內亂不斷,自顧不暇。”
君染嗯哼了一聲,“那現在你可聽聞突厥還在鬧內亂?”突厥分裂內亂的時候吐蕃不趁機進攻,現在人政權穩定了才聯合鄰國去攻打,這還不蹊跷?
“鳳後言之有理。”烏棠對此表示肯定,然後便不再說話,開始三心二意起來。
夜色是最好的感情調和劑。
“烏棠,你能不能正經點兒?!”君染總覺得烏棠心裏憋着什麽壞水兒,新婚的時候還說自己索求無度,現在怎麽一轉攻勢反過來了?
烏棠難得分一絲神志,胡亂解了君染的腰束,忙碌的同時還不忘質問君染:“染郎不喜歡了麽?”
“為夫當然歡喜,就是怕你吃不消。”君染驚詫于烏棠的瘋狂,不禁反思起自己來。最近他一直在忙活設立培訓班和門店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忽略了烏棠?
自從他忙碌起來,除卻用飯和入寝,好像确實陪伴烏棠的時間少了許多,難怪她時常說自己冷待她。
“老婆,我愛你。”君染也不再逼迫她喊他老公了,他能察覺到她不喜,那他喊她好了。
“你哪裏不開心,要記得和我說,知道麽?不要總憋在心裏,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不然我怎麽知道你一天天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嗯。”
君染不滿她敷衍的回應,“那你現在心裏在想什麽?”
“想染郎。”烏棠環住君染的脖子,因為疼痛不由地皺着眉,埋在君染肩頸處,“阿染——”
君染聽出烏棠的弦外之音,子嗣,烏棠心心念念的孩子。古人對愛情就表現在子嗣上麽?真是又直白又迂腐。
不過他和烏棠感情一直很穩定,性生活也很頻繁,他身體也算康健,烏棠也不是體虛病弱之人,可是他們卻一直都沒有懷上孩子。
自他們成婚以來,朝野內外上上下下都盯着他——的肚子,慕容宣明着催他,太君也暗示他,現在烏棠也加入他們的行列裏了。光想着君染就氣不打一處來,萬一不是他的問題呢,幹嘛都針對他,都是歧視!赤裸裸的歧視!
“烏棠,我若是生不出孩子呢?”
烏棠摸着君染的小腹,“不會的。”烏棠不相信。
“為什麽不會,要是我真的生不出呢?”君染想知道烏棠的想法,至少是此刻的想法。
“阿染,我想要一個你我血脈相融的孩子。”只要有了孩子,他就不會輕易離開了,會心甘情願留下來。
烏棠突然失落起來,“阿染,你……”究竟是不能生,還是不願意?
“要是真的,你會怎麽做?”君染無比認真地看着烏棠,他今天就是要一個答案。“你說過,此生只有我一人。”這是烏棠承諾的,如果她先違背誓言,他就——
君染決絕的眼神看的烏棠難受,她緊緊抱住君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離開的。”
“我在等你的回答。”君染最讨厭烏棠這點,他只是想聽她的想法,想讓她表明态度,可是她總是模棱兩可,避而不談,整天想東想西還總給他網羅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若你不惑之年仍無子嗣,便從宗族內挑一人過繼,以作儲君。”
烏棠不在意是誰繼任儲君,她只想要一個她和君染親生的孩子,她的孩子只能由君染所出。
君染半信半疑,“當真?若是朝臣不同意呢?”
三年之期将至,朝臣肯定會勸烏棠選秀充盈後宮。本來現在他身上就有諸多非議,要是朝臣得知他無法生育,心裏不定樂開了花。那些個世家也虎視眈眈的,沒準就指着他讓位,好讓自家子嗣入宮承寵,取而代之。
“朕只會有你一人。”
“你說清楚,這是什麽意思?”君染讨厭她玩文字游戲,是心裏只有他一人,還是後宮僅他一人,這二者的區別可大了去了。她要是敢讓自己跟那些花花草草同住一處,整日虛以委蛇,他就跟她離婚!
別說什麽‘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呸,虛僞之至,他可不信這一套。要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不是事後補救,亡羊補牢,而是提前預防,防範于未然。
“朕此生僅有君染一人,後宮也只有君染一人。”
君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烏棠,“然後呢?”
“他們若要插手朕後宮諸事……”烏棠吻住君染包含希冀的眼,“朕決計不會應允。”
“……”就這?!君染無語腹诽,他還以為她能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豪言壯志出來呢。
不過好在烏棠并不是容易被朝臣拿捏的皇帝,要是她真的無力抵抗朝臣和氏族最終妥協,答應世家郎進宮的話,那選擇烏棠的他自己真挺悲哀的。
君染冷哼一聲,警告道:“你可不要食言,要是你違背了我們的誓言,我就自請下堂,咱們也好聚好散,從此……”男女婚嫁,各不相幹。
“從此朕便将你囚禁宮中,日夜折磨!”烏棠掐着君染的下颌,冷酷地打斷他。
“你!無恥至極!”君染被烏棠氣到心梗,一把扯開她的手,“你要真敢這麽對我,我就是死也不叫你如意!”
君染閉了嘴,烏棠也沒說話,就這麽僵持了一陣。
君染抿了抿唇,自覺方才有些沖動,口不擇言,剛剛這一切不過都是推理加猜測,都是試探之言,怎麽弄得好像真實發生了一樣。
沖動是魔鬼啊。
他并不是不相信烏棠,而是社會環境使然,她有諸多無奈,他也有無力的時候,大家都有各自的不得已。前路的荊棘太多,他也會有彷徨的時候,在自己猶豫不決之時,他渴望得到愛人的肯定和鼓勵。
烏棠一聲不吭,直愣愣地盯着君染,微微動了動身,将君染銜得更緊了。
二人一時無言,君染扭過頭不肯看烏棠。這人,剛剛他們算是在吵架吧,怎麽還不忘那檔子事,真是……不知羞。
“那以後你管着我好不好?”烏棠乖乖地鑽進君染懷裏,覆在他身上:“阿染,我只要你。”
君染知道烏棠又開始裝乖賣慘,她知道這招對他百試不爽。可是他還真就吃她這一套,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烏棠,我也只愛你一人。”
君染側過身,把烏棠攬到自己懷裏,也沒再繼續,就這麽依偎着直至睡意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