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朝貢4

朝貢4

宴會行至一半,烏棠就讓君染先行離席,并請慕容宣去紫宸殿與君染話家常。

九月的夜風微微帶着些許涼意,君染給慕容宣披了一件披風,扶着他往紫宸殿走,“爹,注意腳下。”

“染兒,陛下待你可還好?”

“和以前沒什麽區別。”君染說的老實話,烏棠待他和以前确實也沒什麽區別,要是真的有區別,他反而要看輕烏棠了。烏棠喜歡的是他的人,孩子是‘錦上添花’,又不是因為有了孩子她才對他這般好。

“那就好。”慕容宣知道烏棠對君染有幾分真心,就是不知道這份真心和榮寵能持續多久。

莫約一刻鐘左右,二人便進了紫宸殿,君染屏退左右,要與慕容宣說些體己話。

“爹,您可是有什麽心事?”

“沒有的事。”慕容宣摸了摸已經顯懷的肚子,語氣也溫柔起來,“就是最近孩子鬧騰得緊,攪得我心煩意亂睡不着覺。”

君染的目光在慕容宣腹部停留了一會兒,他依稀記得慕容宣之前說過,這一胎很是乖巧,怎麽又突然鬧騰起來了。“兒子明日叫太醫院院正給您瞧瞧。”

“你呀慣會小題大做,這又不是什麽大事兒,不必請了。”

君染堅持,慕容宣高齡孕子,多注意點總歸是好的。“爹,憂思過度容易郁結于心,反而不利于胎兒成長,還是看看吧。”

“渾說,爹能憂思什麽?你可莫胡思亂想,現在好好安胎才是正經,前三個月尤其要注意,別大大咧咧的不當回事兒。”

君染靜默了一會兒,“爹,姑母最近可好?”

“都好着呢。”慕容宣岔開話題,“爹方才跟你說的,你可都記着了?”

“嗯,兒子記着了。”君染頗為無奈道:“爹,那您現在總能告訴我表姐到底出了什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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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是進宮找你了?”

君染搖搖頭,“爹,究竟出什麽事了?您說出來,我們才能想辦法解決啊。”

慕容宣皺着眉,語氣頗有些不善,”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你別管了,讓她自個兒處理去。”

自從六年前在雲中慕容雪夥同陶竹一夥逼殺烏棠,君染就和她斷了來往。他不知道當初那件事慕容雪參與了多少,慕容家究竟有沒有卷入其中,他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

雖然自那之後烏棠并沒有重提舊事,也沒有追究慕容雪的責任,但還是在慕容家的生意上耍了點手段,縱然沒有趕盡殺絕,卻也足以讓慕容家元氣大傷了。這還是烏棠看在之前慕容家在黃河水患一事慷慨解囊的份兒上網開一面,若真要深究,君染不敢再深想。

君染對慕容雪的感情十分複雜,慕容雪對他來說亦師亦友,畢竟那時候除了慕容宣,慕容雪就是對他最重要的親人和朋友,他們一起走南闖北,雖然不至于出生入死,好歹也算是同甘共苦過了。他是真心把慕容雪當朋友的,可是被朋友利用和背叛的感覺并不好受。

因為自己的原因,連帶着慕容宣也和慕容家關系不睦,君染有些過意不去。他是他,慕容宣是慕容宣,不應該混為一談,讓慕容宣夾在自己和慕容家之間,對他并不公平。

“爹,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君染握住慕容宣的手,“兒子已經放下了,您也不必因此郁結于心。”

君染知道慕容宣放心不下慕容家,此番多半也是來探探他和皇帝的口風,“只要慕容家安分守己,做好分內之事,陛下不會過多追究的,您放心吧。”

“染兒。”慕容宣忽然有些哽咽,“我兒真的長大了。”君染雖說是他的骨肉,可他到底心還是向着慕容家了。可能自從君染嫁入皇室,他們之間就已經隔了一道天塹,怎麽跨都跨不過去了。

慕容宣走後,君染愣愣地坐在後殿,心裏忽然有些空落落的,但他并沒有多少傷心。

父母和子女都是單獨的個體,都有各自的生活,沒有必要因為一層血緣關系就給彼此套上責任和義務的枷鎖,非要強迫雙方無條件的付出和給予。慕容宣是如此,更遑論慕容雪。他沒有資格和義務要求慕容雪,是他過于狹隘了。

一更天左右,烏棠散了席宴回了紫宸殿,此時君染正在內室沐浴。

君染沐浴時一向不喜歡有人侍候,青竹只在室外侍奉,烏棠打了個手勢,沒讓青竹發聲,兀自往內室走去。

烏棠穿過屏風,就見君染雙臂枕在桶沿上,靠坐在浴桶一側假寐。

“烏棠,你回來了。”君染睜開眼,他認得出烏棠的腳步聲。烏棠應了一聲,一手拿過旁邊的帕子,浸濕後慢慢替君染擦拭。

君染皮膚白皙,但因為長久以來鍛煉,肌膚十分緊致,摸起來有些硬邦邦的。烏棠指腹劃過君染的肩頭,順着胳膊落在手腕處,“水涼了,起身吧。”

君染雙手支着桶沿,毫無征兆地起身,沿邊散了一地的水。浴桶僅有半人之高,君染就這麽赤條條地起身,倒是叫烏棠白白賞了一副好春色。

“染郎,別磨蹭,快些穿衣,莫着涼了。”

君染看了烏棠一眼,大步一跨,就出了浴桶,從屏風後的架子上取了幹布巾裹在腰間。烏棠解了外袍,随手扔在架子上,就着桶裏的溫水簡單梳洗了一番。

“烏棠。”君染有些臉紅,又不是沒有水了,幹嘛用他用過的,“你不嫌棄我。”

“好好擦,擦幹淨再穿衣服。”烏棠看君染随便糊弄了兩下就準備套寝衣很不滿意,“不然就叫青竹進來替你擦。”

“不要,我自己來。”君染聞聲手上動作頓了頓,轉過身不再看烏棠,慢吞吞擦了幾下就套上外袍。

烏棠看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又沒往心裏去,“以後沐浴都叫青竹他們三個伺候着,此事不必再商量。”君染拿着帕子正在絞頭發,聽到烏棠的話也沒多說什麽,兀自出了內室,沒搭理她。

烏棠出來的時候,君染正躺在榻上看一本冊子,是培訓班的花名冊。烏棠立在君染身前,摸了摸他的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還在生氣?”

“沒有。”君染放下冊子坐起身,定定地望着烏棠。他知道烏棠是為他好,烏棠樂意管他,說明她心裏在意他,畢竟尋常也沒有幾個人會注意這些細枝末節。“你關心我,我怎麽會生氣呢。”

君染一腳勾住烏棠的腿,把她往自己懷裏帶。君染環抱着烏棠,靠在她懷裏,“烏棠。”

以前烏棠總是說讓他不要離開她,可是她不知道,現在他已經無處可去了。他除了自己,他就只有烏棠和孩子了。

“別怕。”烏棠撫着君染的發絲,眼神在君染先前看的冊子上停留了一陣,“我一直都在。”

二更天的時候,君染才被烏棠哄着慢慢入睡。

*

吐蕃使臣在京都停留了大半個月,直到和朝廷敲定了邊關互市的具體事宜才啓程返回吐蕃。

吐蕃這些年雖然內亂不斷,但不可否認其依舊是目前最強盛的一個部落政權,吐蕃西北部隔着吐谷渾與我朝隴右道遙遙相望,東南部直接與劍南道轄區接壤。為避免與吐蕃,突厥與吐谷渾三方聯合給隴右道造成過重的軍事負擔,烏棠直接命劍南道成都府府尹宋世妍處理與吐蕃的互市事宜,并由劍南道節度使趙詣協同邊關軍務。

十月初,吐蕃使臣帶着皇帝封賞離京,留下紮勒王子在京和親。因順王與紮勒王子的婚期定于次年三月,君染直接命人将紮勒王子接入宮中安頓,并學習漢族文化禮儀。

歷經一個月腳程,達瑪雅頓順利返回部落,卻得知老贊普達布松贊離世的噩耗,緊接着大王女朗日雅頓在娘氏一族的擁簇下繼位為新一任贊普,并大肆打壓各方反叛勢力和周邊部落。

達瑪雅頓對朗日雅頓順利繼位贊普之事存疑,聯合母王六臣,父後三臣等王室舊部發動政變,被娘氏和韋氏等新貴強勢鎮壓。達瑪雅頓兵敗,害怕被朗日雅頓毒殺,在韋彌桑布紮的建議下出逃吐蕃,逃亡烏蠻。

朗日雅頓僅僅耗時五個月就平定內亂,鎮壓內外反叛勢力,手段之強硬無人能出其右,經此一事,朗日雅頓穩坐贊普之位。

暴.亂過後,吐蕃迎來了久違的和平,此時部落的各方勢力主要分為以王族為代表的雅砻系,以娘氏為代表的蘇毗舊臣和以瓊保邦色為代表的後藏勢力,三方勢力此消彼長,相互制衡,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微妙的平衡。

朗日雅頓一鼓作氣,攻滅了蘇毗部等臨近諸部,使得部落領土得到極大擴張。後經過一系列考慮,朗日雅頓将都城遷往暹羅,吐蕃王朝初具規模。

同時,在與天.朝的外交關系上,朗日雅頓遵循達布松贊遺志,雙方保持着良好的合作關系,劍南道的互市貿易依舊盡然有序地進行着。

吐蕃近月一系列的變動都被劍南節度使趙詣奏呈皇帝,吐蕃異動不得不防。等烏棠看到奏章時已經臨近臘八,馬上又到年關了。

算算時間,朗日雅頓應該是在達瑪雅頓出使不久就發動政變了。吐蕃到京畿至少一個月腳程,加上達瑪雅頓在京中又停留了大半個月,前後接近三個月的時間,朗日雅頓不僅順利繼位,還強勢鎮壓達瑪雅頓的兵變,穩坐贊普之位。這位吐蕃新贊普的手段果然是非同尋常,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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