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子劍10
天子劍10
宋世妍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位不速之客深夜來訪。
“趙大人,別來無恙。”孟姡輕車熟路入了趙府,一應守衛形同虛設,看樣子她的傷是好的差不多了。“聽聞大人這兒出了點岔子,在下特意為大人出謀劃策來了。”
“你!”趙詣咬牙切齒,“你惹下這麽大亂子,不趕緊逃命去還來找我做什麽?”
孟姡似笑非笑地望了趙詣一眼,“趙大人怕不是老糊塗了,不是趙大人派人将鄙人救下的麽?若非趙大人出手相救,此刻押解回京的當是在下無疑了。”說着孟姡還朝趙詣作了一揖,“說起來,在下還未拜謝過趙大人救命之恩——”
“住嘴!”趙詣壓了聲音,“皇帝如今要我回京,你就不怕我将你也一并拿下?”
“趙大人真是老糊塗了,你這一回京要再想回來恐怕就難了。”
趙詣沒吭聲,她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要是先帝恐怕還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網開一面,可是當今這位就不一定了。皇帝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她可不想一去京都有去無回。
孟姡無聲地笑了笑,又下了一劑猛藥,“依我看,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你若帶着劍南道反了,在西南自立為王,豈不痛快?何必在皇帝面前做低伏小,仰人鼻息!”
趙詣書房內挂着一幅劍南道各道府州縣地圖,其山形地勢勾勒得十分細致。孟姡看着地圖,不由地感慨,“趙大人,你在成都府做了十來年的節度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百姓都是念着你的好的。況且整個劍南道的兵力布防都在你手裏攥着,難道你就不想更進一步?如今皇帝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此時不反,更待何時?”
趙詣不悅的皺了皺眉,“你又想耍什麽花招?”
孟姡啧了一聲,“你看你,總是把別人往壞處想。這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為何不能聯合起來呢?皇帝,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咱們自己人總不能刀劍相向吧?”
趙詣仔細思量着孟姡的話,孟姡看她的模樣覺得有戲,又給她吃了一枚定心丸:“再說,主子可不是那等沒有容人之量的人,他日我主問鼎大位,您就是名副其實的藩王之尊,子孫世代襲爵,哪裏比不上這區區節度使之位?趙大人,時不待我,需當機立斷呀。”
聽了孟姡的一番話,趙詣的态度明顯好了許多,“此話怎講?”
“趙大人,這三月初三是什麽日子?”
“你有話直說,不必整這些彎彎繞繞的。”
Advertisement
孟姡心有不爽,可語氣卻越發恭順,“您有所不知,皇帝先前為順王和吐蕃送來和親的王子賜下婚約,婚期就定在三月初三。”
“那又如何?”
“這您還不知曉?皇帝與順王向來不和,若說勢同水火也不為過,而這門婚事又是皇帝強行賜下的,順王定然不喜。你我若從中斡旋一番……順勢拉攏順王,以皇位許之,還怕她不上鈎,為我等所用?”
趙詣有些猶豫,“你說倒是有理,只是萬一走漏了風聲……”
孟姡見趙詣又遲疑了起來,心裏暗自唾棄她不堪大用,“您還擔心什麽?主子親自坐鎮突厥,西南又有韓大人斡旋,吐蕃剛剛結束內亂百廢待興自顧不暇……此時舉事,正是天時地利人和之際啊!”
“也罷!”趙詣長呼了一口氣,“就按你說的辦。”
孟姡聽到趙詣的答複,終是露出實心的笑,“大人英明!”
孟姡走後,趙絮寧才從書房後的密室走了出來,“母親您糊塗,那孟姡分明就是在利用您——”趙絮寧看趙詣的模樣連出口的話也頓了一頓,有些不敢置信,“您……莫非您真要反?謀反可是殺頭的大罪!”
“文筝!”趙詣低聲呵斥了一聲,“此事你權當不知,莫要摻和其中。”
“娘!”趙絮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是被孟姡的花言巧語迷惑了,她不過是把您當做棋子,根本不是真心想幫我們的——!”
“夠了,我還沒死呢,這個家還輪不到你說話!”趙詣警告地看了趙絮寧一眼,“以後你少跟宋世妍來往,若敢走漏半點風聲,事情一旦敗露你我一個都逃不掉!”
趙詣越過趙絮寧徑直離開了書房,徒留趙絮寧一人在書房中看着桌上的聖旨若有所思。
……
二月下旬,慕容宣半夜臨盆,君府上上下下都忙綠起來,雖說君幽遠在邊關,但是宮裏時刻關注着慕容宣近況,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君染安排的産公和乳父都提前三月住進了君府時刻準備着,以防萬一。
君染得知消息時已經是次日淩晨,慕容宣半夜産子誕下一女,父女平安。
君染得到消息後執意要出宮前往君府探望慕容宣,烏棠本是不允,但是君染态度十分強硬,烏棠無奈,只得允了,她便命令千牛衛一路随行護衛君染安危。
君染到君府時慕容宣尚在昏睡當中,太醫說慕容宣只是耗力過度陷入昏迷,并無生命危險。襁褓中的新生兒也正在乳父懷中沉睡,不過孱弱得似只貓兒,君染有些不敢抱。
小家夥睡得正香,君染也只遠遠地看了一眼。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君染覆住自己腹部,剛剛他身體裏的小家夥也動了動。還有四個月,它也該出來了。
挨到申時慕容宣醒來,君染懸着的心這才放下來。剛生産完的産夫還十分虛弱,只能靜養慢慢滋補。君染又陪慕容宣多呆了一陣兒才啓程回宮,一路上千牛衛都嚴陣以待,生怕出半點差錯。君染看這嚴加看管的架勢心裏頗有些不是滋味兒,他本想借着機會在君府多住些時日,可是烏棠不允。
君染神色恹恹地回了紫宸殿,他莫名有些恐懼和擔憂。
君染回到紫宸殿還沒歇下半刻鐘,就被倬奚請到了偏殿的玉泉宮。玉泉宮有一處活水溫泉,往年烏棠也喜歡帶他來此沐浴,盡享歡樂之事,可是如今……确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思忖間,君染已經到了私湯處。君染望着溫泉愣神的功夫,幾個宮侍已經替他褪了長袍外衫,只餘了一身薄薄的亵褲貼在身上。
君染無端感受到一股涼意,四個宮侍攙扶着他入了水,泉水緩緩沒過君染的腰腹,暖意直達四肢百骸,熱騰騰的水汽熏得君染有些昏昏欲睡,他腦袋有些迷糊,這空氣裏彌漫的氣味似乎有些不對……未免太過甜膩了些。
君染懶懶地靠在池邊眯着眼睛小憩,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驚醒,私湯除了侍奉的宮人并無別人。君染重重地喘了兩口氣,心裏不禁有些失落。
“主子,您該起了。”
君染聽到青竹的聲音漸漸回過神來,“進來吧。”話音剛落,先前的四個宮侍便穿過屏風魚貫入內服侍君染出浴。
一衆人都有條不紊地專注于手上的活計,君染就坐在一旁的軟榻上,被人折騰來折騰去倒也不生氣,也不知是麻木了還是怎的,倒是異常安靜。
立在君染背後拭發的人手中動作頓了頓,雖然只是短暫的停歇,君染還是感覺到了前後人動作中的差異。一旁的人早就沒了蹤跡,可背後頭的那人的動作卻依舊未停。
君染耷拉着頭,心裏五味雜陳的,他現在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烏棠。不過還不等他開口,身後的人就開始不規矩起來了。烏棠知道君染心有不滿,她這陣子忙于政務,确實對君染忽視了不少,一切都是她的錯。
君染忽然站起身來。烏棠從背後抱住君染,側臉貼着君染的背,“阿染。”
“你不是要忙政事嗎?快些去吧。”君染語氣有些悶,近些日子朝野內外發生了太多的事,烏棠整日忙得昏天黑地的,他心裏也不是滋味,他當然不是有意要針對烏棠,只是自己心裏有道坎,他還沒有跨過去。
“時間不早了,咱們也回去休息吧。”烏棠松開了環住君染的腰,轉而拉住他的手,領着他往正殿走。
君染楞在原地,兩人就這麽拉開了兩三步距離,烏棠握住君染的手稍稍收了點勁兒,就這麽固執地看着君染,君染也茫然地回望她。與烏棠對視的瞬間,君染腦海裏閃過許多回憶,忽然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幼稚,他這算什麽呀……
君染率先敗下陣來,“走吧。”
烏棠牽着他回了後殿,倬奚早早命人備下膳食,只等二人回來享用。君染依舊沒什麽胃口,囫囵應付了一頓,便草草結束去了後殿歇息。
今日慕容宣喜得麟兒,是這幾個月以來難得的好消息,本該高高興興的才是。慕容宣求仁得仁,君染也為他高興,只是聯想到自己,他卻高興不起來了。
“染郎。”烏棠掀了被角鑽進被窩裏緊緊貼着君染,她知道自己冷待了君染,先前是她做的不夠好,現在她只想要好好補償他。
烏棠側着身挨着君染,“阿染,往日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我氣了。”
君染撇過頭,語氣還是悶悶的,“我沒生氣。”
聽着君染口不對心的話,烏棠有些啞然。“阿染從前不是教過我直話直說麽?怎麽自己卻不肯言傳身教?”烏棠一手滑到男人腹部,“難不成從前阿染說的這些是在騙我?”
烏棠用自己從前的話堵他,君染有些氣極,“你不也說過自己想要的東西要自己去争取嗎?”
一只手游走在君染腹部,最終覆在君染心口,烏棠聽出君染的言外之意,她沒有想到他們過去的一點一滴君染居然這般重視,“染郎,你想要的東西無需自己争取,一切有我。”
君染沒有吭聲,他不知該如何讓烏棠知曉,他內心最大的不安就是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源自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