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子劍13

天子劍13

何雲雖然死了,但是何雲身後的慕容商行卻難辭其咎。如今人贓并獲,伏龍寺所藏甲胄兵刃和闕三殺人滅口的舉動更是坐實了慕容家意圖謀反的罪名。

連費清都想不明白,慕容雪怎麽會蠢到如此地步?不良人長期在慕容家盯梢,她居然還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派闕三明目張膽處理何雲。不良人尾随闕三目睹其殺人滅口的全程,魏昶奉命将其捉拿歸案。

慕容雪直接被帶去了大理寺,慕容端聞此噩耗直接氣暈了過去。皇帝還算是給慕容家留了面子,慕容雪是從後門被帶走的,她知道自己此去莫約是回不來了。

慕容端常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便是慕容家的少主、慕容商行的少東家,若是和慕容家的榮耀比起來,她根本就無所謂。

大理寺。

這才剛入了冬,天便落了雪。大理寺的監牢陰暗酷冷,周邊燒着的暖盆子根本無用,慕容雪穿着單薄的外衣卻似乎感受不到冷一般,只愣愣地坐着,出奇的安靜。

自那日被擒,慕容雪一直都是這麽安靜,絲毫不像一個意圖謀反的人。可烏棠卻清楚,這些不過是她的僞裝而已。

“韓珹死了。”烏棠走進監牢,站在她不遠處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半晌,慕容雪才有反應,她嗤笑一聲,“陛下的臣子死了,和罪臣又有何幹?”

“無幹?這些年劍南嶺南隴右,還有你沒插手的地方嗎?”烏棠舊事重提,諷刺道:“想當年黃河赈災銀被劫,你慕容家義捐十五萬兩白銀,倒是好生闊氣。”

慕容雪聞言并未搭話。當年她正是借着義捐之舉穩坐慕容家少主之位,慕容商行也因冠着‘皇商’的名頭打通了西北商道,還拿到了朝廷特批的鹽鐵經營權。對她來說,這筆一箭三雕的買賣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

許久,慕容雪才開口,“你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除了這次何雲敗露,在此之前她行事謹慎,一切都天衣無縫,烏棠怎麽可能這麽早就開始防備她?

“莫約是在雲中的時候罷。”烏棠想了想,“昭王伏誅之時你就應該知道,她從雲中府拿的那枚玉佩是假的。你從阿染手中拿走的那塊——也是假的。”

慕容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來,可笑意卻融不進眼底,“那陛下可是真沉得住氣,懷疑了我這麽長的時間竟然能一直按兵不動。”

“你錯了,朕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你若是懸崖勒馬,如今根本就不會出現在天牢裏。”雖然當初慕容雪參與截殺烏棠一事,烏棠處置了昭王,處置了陶竹,甚至連烏岚都不能幸免于難,卻唯獨對慕容雪百般寬容。當然大部分是君染的原因。

“是嗎?”慕容雪不屑多說,“輸了就是輸了,多說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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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私通蠻夷意圖謀反可是要九族連坐的。”

慕容雪的眼神閃了閃。背後傳來腳踩蒲草的聲音,烏棠出去了。

深夜。一杯酒擺在慕容雪面前。

慕容雪靜靜地望着,過了許久,她慢慢端起杯來一飲而盡。少頃,內間“啪”的一聲,酒杯摔的粉碎。慕容雪發出一陣瘋狂的笑聲。猛地,她的身體抽搐起來,鮮血從嘴角滲出,身體沉重地倒在地上。

門外,張裎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發出長長的嘆息,她轉過身緩緩向外走去。

大理寺少卿不解地問道:“大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張裎長嘆一聲:“如果她不死,就會連累慕容家。”甚至連鳳後都有可能受到牽連。聽罷,她這才恍然大悟。

張裎見狀又長嘆一聲,慢慢地搖了搖頭。

彼時崇化坊何宅內,費清正被魏昶所率的五十千牛衛圍攻。

千牛衛訓練有素一把将費清團團圍住,攔住了她的去路。費清手中的鋼刀化作一團光霧,攔在前面的幾名千牛衛登時慘叫着飛了出去。

刀鋒、血光……越來越多的人無聲地倒在地上。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小宅內便只餘下十幾人。費清手持大刀嚴陣以待,魏昶一揮手,十幾人便讓出一條道來,魏昶緩緩走了出來。

“費清反賊助纣為虐,坑殺朝廷重将,枉我曾經還把你當成同道中人!”話音未落,‘锃’的一聲魏昶利劍出鞘直指費清面門。

恰此時,“轟隆”一聲巨響自衆人身後傳來,費清猛地回頭,何宅庫房處竟然忽然發出一陣巨響,随即便是火光沖天。趁費清分神的一瞬,魏昶一劍劈向費清——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數十名黑衣人鬼魅一般從廢墟中閃了出來與千牛衛打成一團,一片混亂之中,費清聽見一聲大叱,随後便是突如其來的陣痛——!

鐵蹄越過火光沖向混鬥的衆人,費清顧不得其他大吼着縱身一躍,猛地攀住馬上的黑衣人,那人一提馬缰,馬便長嘶着向大門沖去……

涼州。

西北邊陲涼州,胡天九月,已是北風卷地,草木夭折。狂風漫卷着黃沙橫掃街坊市肆,方交酉時,街上便沒了行人,做買賣的店家幾乎都關了門。街這頭的趙家酒館大門緊閉,只是透着門縫能看見點點燈火。北風卷着沙粒吹得兩旁的燈籠呼呼拍擊着大門,又往兩邊散去,如同吊喪的經幡在風沙中來回擺動。

酒館內空無一人,只有店小二漫不經心的擦拭着桌椅。“砰”的一聲巨響,門扇向兩邊飛開,店小二吓得渾身一激靈,連忙轉過身來。只見兩個身穿套頭黑鬥篷的人站在門前一動不動。

店夥計愣了一會趕忙迎上前去躬身道:“二位客官,可是找雅間裏的客人?”

兩人看着店夥計點了點頭,店夥計趕忙彎腰伸手指引道:“快,外邊風大,二位裏邊請。”

兩個黑鬥篷急步走進店中,店小二走到大門口往兩旁張望了一下見無人跟蹤連忙回身關上大門。兩個衣着黑鬥篷的人進了雅室。房中坐着一位三十上下的年輕人,屋子中央擺着一張八仙桌,桌上的銅火鍋咕嚕嚕地吐着白氣。在燭光與霧氣中,這位高顴骨、高鼻梁、雙目深陷的年輕人顯得陰柔又威嚴。

兩個黑鬥篷連忙抱拳拱手低聲道:“郡主。”這位被稱作郡主的人并未起身,只抱拳道:“別來無恙。”

為首的黑鬥篷喚作宋河,另一個名叫趙進。二人齊聲道:“一切安好。”

郡主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宋大人千裏驅馳趕至涼州赴約,文簡無以為敬,只略備薄酒聊表敬意。請坐。”

見宋河坐了下來,郡主這才開口問道:“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嗎?”

宋河點頭道:“突厥這邊我家大人已全部聯系好了,咄陸五部,木昆三部,騎師三部,五個鷹師,十六個豹師,共三十萬人,皆聽主人號令。”

趙進看了看宋河,沖郡主點了點頭。

郡主欲言又止:“只是如今朝廷派遣的黜置大使亦在涼州,恐怕……”宋河接過郡主的話頭:“我知郡主顧慮。”

宋河發出一陣陰恻的笑聲:“主人神機妙算,一切均在計劃之中。”郡主雙眉一揚道:“哦?願聞其詳。”

宋河壓低聲音湊向郡主耳旁,郡主亦俯身向前,宋河在郡主耳旁低語着什麽,“只要此計順利實施,什麽黜置大使,便是皇帝親臨都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郡主連連點頭:“如此正合我意。”

話說兩頭,黑衣人劫走費清後便不知所蹤,朝廷尋人無果便不了了之了,而被魏昶斬斷一臂的費清此時正躺在涼州據點修養。

阿野見到重傷的費清大吃一驚,費清的功夫也算跻身高手行列,如何被傷的如此之中。

“我失手了。”

“什麽?!”阿野猛吃一驚,騰的一下站起身來,厲聲道:“你怎麽能回到這兒來?他們萬一跟蹤你怎麽辦?”

費清自嘲地笑了笑,閉上雙眼。阿野緊張地對着周圍人吩咐:“快,四周查看一下,有沒有尾巴!”趙進沖身旁人一揮手,衆人便沖了出去,殿裏只剩下阿野和費清。

阿野蹲下身查看了一番費清的傷勢:“到底是怎麽回事?”

費清搖搖頭,緊蹙着眉頭:“如今趙詣和慕容雪都死了,我們沒有勝算了……阿野,收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你!”阿野驚呆了:“你,你……你喝了什麽迷魂湯,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放棄?你忘了家仇了?你忘了是誰殺死你的父母?你——你簡直是瘋了!”

在被祁鳳閣收留之前,費清一直在破廟中乞讨為生。費清自幼喪父,其母又被強行征兵送去了戰場,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過,自那之後費清就一直流浪街頭,直到……

費清嘆了口氣,“你自己心裏清楚,你所做的這一切并不是想替我報仇。”費清忍着痛意,規勸阿野,“我們陷得太深了,不擇手段不問事非禍害百姓,會……會遭人唾罵的!”她說得很慢,一字一頓。

啪——阿野一伸手,狠狠地給了她一個耳光,他情緒異常激動:“你這個沒骨頭的東西!今天這番話,你早就想說了吧?我就知道你是個靠不住的。算我看錯了你!你讓我放棄?休想!我絕不會看着這麽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你知不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為了這一天我付出了多少代價?!你知道嗎——!現在只等突厥那邊外援一到,我便舉起義旗。到那時,整個隴右就都是我們的了!”他已近乎瘋狂,不能自制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壞了我的大事!誰也不行!”

費清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

阿野突然跪在了地上,一把抓住她的手:“阿清,阿清——你別抛棄我好嗎?別抛棄我。求求你,呆在我身邊。答應我——我需要你!”

費清無聲地望着阿野,淚水濕潤了眼眶。阿野倏如洩了氣的皮球,頹然無助地靠在費清身邊,輕聲道:“阿清,你別走!我只有你這麽一個依靠。沒有你,我什麽也做不成!”

費清輕輕嘆了一聲:“我會留在你身邊。但是,我不會再替你做事。”阿野面上挂着淚,笑道:“好,好!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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